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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1年11月25日，週五19:30

地點：寶藏巖國際藝術村山城戶外劇場

演出：差事劇團文學劇場之三2011帳篷劇《臺北歌手》

 

在這次差劇劇團《臺北歌手》的藍底白字宣傳單背面，有一段關於創作背景的說明：「2009年《另一件差事》、2010年《江湖在哪裡》之後，2011年差事劇團『文學與劇場迴流三年計畫』最終回《臺北歌手》，延伸以呂赫若被情治單位早期的秘密檔案稱作『臺北歌手』的名義，將昔日時空下投身『革命』而受難的記憶，擺到當下時空的解剖台上來驗證。文化商機、品牌潮流、懷舊美學，究竟我們從中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連續三年，差事劇團很有意識地挑選了陳映真的小說《第一件差事》、吳音寧的台灣農業觀察《江湖在哪裡？》，以及日治時期的「台灣第一才子」呂赫若於台灣光復初期所從事的地下左傾反抗工作，來做為這三年「文學與劇場迴流計畫」的創作發想根源。

 

在閱讀林至潔所輯錄彙整的〈呂赫若創作年表〉（1914-1951，享年38歲）發現，1948年呂赫若35歲，「受當時建國中學校長、也是『台灣民主自治同盟』盟員陳文彬的影響，思想逐漸左傾。」巧合的是，這次在差事劇團帳篷劇《臺北歌手》裡頭扮演無名遊魂（象徵當年因鹿窟事件身亡卻找不到屍體的呂赫若遊魂）的演員，也叫陳文彬，從主演戴立忍導演的電影《不能沒有你》片中父親之後，偶爾可以在劇場演出作品中看見他的身影。

 

這次他所飾演的遊魂，一出場滿嘴特有腔調、氣口的台語和日語，頗能引人側耳，營造了1940年代的歷史感，也透發出台籍知識分子的身分感；只是後來在與「ROCK副手」（劉人豪飾）對話時，突然迸出國語，頓時產生突兀感。我看過劉人豪這位演員的幾個表演作品，似乎都未曾聽他說過台語，難不成遊魂這段突然迸出國語，是為了要配合他？

 

關於呂赫若的身亡，在〈呂赫若創作年表〉中，根據其遺孀蘇玉蘭的說法：「……事後出來投案的人說，有人因怕呂出來自首，在山裡頭先槍殺了他，也有人說是被毒蛇咬死，總之都找不到屍體。」不論死因如何，在《臺北歌手》這齣戲裡，他已經被轉化為串連不同年代革命記憶的符號。

 

人物的符號化與扁平化，一直都是鍾喬劇作中人物的特色，他無意在人物內心性格的塑造或鋪陳，旨在讓這些符號人物所代表的概念或意識型態進行辯證，並在辯證的語言當中，掺入許多鍾喬式的詩化語言，經常出現的關鍵字，如「歷史」、「記憶」、「革命」等。這些角色因為概念化的關係，比較不容易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演出的細節內容也不容易記得，到最後，約莫就是概念的展現與辯證。

 

《臺北歌手》除了遊魂和ROCK副手之外，尚有大陸來台的打工妹（王珂瑤飾）、打工妹的同性戀人毛妹（李潔亭飾）、虛擬師奶粉絲（同樣由李潔亭所飾），以及程式設計師ROCK（雷煦光飾），這些演員在這克難搭建起來的帳篷裡表演，除非有自己強烈風格的表演特色，否則很快就會為人所忘：雷煦光厚實低沉但渾亮的嗓音，是其本色及特色，再加上口條、投射力清楚等基本功，在幾位演員當中算是鶴立雞群，但也難免形單影隻；可能由於聲音設備的緣故，使得李潔亭的歌唱內容，稀哩呼嚕，幾乎沒聽清楚任何一個字；其餘的王珂瑤、劉人豪以及陳文彬，都比較像是在同一種情調框框裡，一種表演的招式、表情，演到底，較為平板，或許正呼應前文所提：人物的符號化與扁平化，可能是刻意為之，也可能是無意而為卻為之。

 

過往，差事劇團的帳篷劇，形式與內容都算是還能搭配，但這次的內容主軸與電腦產品、文創產業有關，這些內容所需要的場景其科技感、現代感、流線感、透明感等，在這次的舞台設計與製作執行裡卻彰顯不出來，觀眾目光所及，顯然還是克難感較強的木條架構舞台、黑幕簾、紅幕簾，再搭上指涉不明的網（唯一一次的使用，是讓遊魂攀爬），雖說觀眾可能得發揮極大的想像力，但克難舞台的說服力實在很低，唯一可以彰顯所謂科技感、現代感、流線感、透明感的道具，約莫只有那台用兩片壓克力板做出的筆記型電腦道具。

 

這次創作的概念發想其實是很有趣的，將鹿窟事件的武裝基地革命和當代電腦品牌大戰的文創產業競爭，做一類比與連結，提出「革命的消費VS消費的革命」的PK式設問，的確有提點的意圖。但在演出執行層面上，卻有較多的未盡完美之處，可能有經費、場地、表演、技術等諸多問題，相當可惜！

 

在這些問題與可惜之中，還是有一、兩處的美，即燒毛妹的遺書，以及黃思農與羅皓名的音樂，是唯二極具有詩意的劇場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