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異香人
伽雅離開火人的家,便恢復精神思考,既然火人的房子有異狀,卻不在前廳和天井,顯然在其他部份。依其佈局,左右廂房較狹小,偏偏全屋只有後室緊閉門戶,若說是寢室,仍難不懷疑,遂決定再訪一次。
然而廣世利見已耽誤一日,伽雅負責統轄沙摩地,若不在城主及各主官之前到達莫那鄉,未免失儀,遂再三勸告伽雅起行。
此時,舍南突然出現,伽雅嚇一跳道:「你怎麼來了?」
廣世利卻道:「剛才不是他及時出現,恐怕我們已遭不測。伽雅,我們別冒險,畢竟還有正事。」
舍南走到妻子面前,摟住伽雅道:「爺爺說得對,要冒險的事就交給我。我已不是鄉長,但你仍是沙摩地的領袖,大家只相信你,不可以有任何意外。」
伽雅在丈夫懷中,卻按捺不住好奇,道:「舍南,我總認為火人很可疑……」
舍南會意,道:「放心,我會調查清楚,你先做好本份。」
廣世利未知道夫婦內情,也不感興趣,再三催促之下,終於與伽雅出發。
舍南告別妻子和爺爺,便馬上回去火人家外守候;話說他回去默那鄉辭職和善後後,馬上趕回伽南鄉,其時伽雅等人已出發,於是又北行,但至中途,隱約感到奇怪的異能,但極之收斂,若不是自己異能大進,即使一般的鬥士也難感受到。他見異能從第八鄉而來,便過來探看,碰巧趕上火人動手,幸好沒有傷害廣世利和伽雅,可是仍可見火人實力不下自己。
他一直守候至晚上,忽見數人從進入火人家,認出其中一人是天羅,不久火人便與數人夜出。
舍南猶豫好否跟蹤,但火人似鮮有離家,機不可失,遂潛入屋內。然而才進入天井,便有十數人破門躍出。
舍南瞬間找上領袖,撲向最強一人;對方不虞突變,立時交叉雙臂抵擋,然而舍南力量已遠勝從前,一般異能者能敵過三招,領袖轉眼已敗陣,同伴大為緊張,攻勢更急,兩柄附上異能的長劍刺向舍南。舍南倒看準空隙,竄進二人之間,一舉手,一投足,便扳倒二人。
眾人自知不敵,卻不言退,反而一邊死纏難打,一邊發射訊號彈,未幾,增援者紛紛湧來,才十餘坪的天井,竟聚集三、四十人,當中更有五、六個異能者圍攻。但莫說三、四十人,即使三、四百人也攔不住舍南,只是舍南心想已打草驚蛇,若不查出些端倪,以後便再難潛入,只奇怪至今未見火人回來,難道他不在乎?
舍南拚盡全力,張開異能,柱樑幾乎給震散,常人已難以呼吸,可是他仍感受不到日間的奇怪異能,懷疑此異能的主人就是火人。
他不再戀戰,擊倒數人後便躍起撤離,然而對方不肯罷休,他奔出圍牆外數里,仍有一人不落後,剛才交手未覺此人厲害,也許只是跑得快,他便回身欲擊倒對方。豈知對方避過一拳,帽子脫下,散開一把金髮,竟是海倫!
不,此女子不是海倫,但美貌不讓專美,她是平生所見的美女中,排名第二。
伽雅只是落後很遠的第三名。
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不曉得母親是否大美人,但是養父宗霧不英俊,自己亦不俊俏,故料想不是。但此女子與海倫不是很相似嗎?也有一雙碧眸,一雙紅唇,反射著月光的雪白肌膚,年輕的臉蛋令人垂涎。
女子白一眼,一腔不純正的本地語,說:「男人沒有不好色的。」
舍南驚醒過來,心想此女子年輕貌美,卻嫌自大,便遠比不上海倫和伽雅,道:「我只有打敗你,你才放棄嗎?」
女子嘖一聲,回望身後,語帶輕蔑道:「來到這裡,應該沒有外人吧。」
舍南立感不妥,道:「你主人是誰?」
女子打量舍南上下,狐疑道:「你主人又是誰?」
舍南當然不肯招,隨便編造身份,道:「我來自拉普達城。」
女子登時瞪大鳳眼,搶前揮拳卻打個落空,只有瞋道:「你們害死我姊姊!」
舍南立感晴天霹靂,道:「你是海倫的妹妹?」
女子冷笑道:「好,虧你還敢直呼我姊姊的名字,今次我們相遇,定是上主安排了斷這段仇,我們也別留手吧!」女子立時搶攻,舍南一邊閃避,一邊打量對方,未從女子身上感到海倫的異能,可是若論外貌,兩人又無比相似,難以判斷身份,
女子連施十數招也不果,自知難以匹敵,卻見對方絕手不還,便道:「你小看我?」
舍南只道有轉機,忽然不閃避,硬生生截下一拳,還捉緊對方道:「我是舍南,你聽說過沒有?」
女子聞及名字,頓時怔住臉,道:「你……你就是姊姊的情人?」然而不過半晌,更是忿怒,起勁掙扎,道:「你這個負心人,背叛我姊姊,跟別的女人!」
對方忽然熱淚披面,無非因為自己背棄海倫,可是假如海倫不曾突然消失,也許自己會留在鷗鳥城,與她結婚,照顧她的家人。他從沒聽說她有妹妹,而且如此年輕,性格又南轅北轍。可是此妹妹也是好人,至少會為姊姊怨恨自己,也許聖主要他們相遇,就是要他償還一切。
少女始終無力掙脫,若說速度,她不輸任何人,但是力量始終不如舍南。姊姊喚醒她的速度,而不喚醒她的力量,無非擔心衝動的她會闖禍,如有不順,離開便好,不要苦纏。
她想起姊姊的苦心,便不再掙扎。
舍南小心翼翼地放手,看見梨花帶雨,不禁心酸,給對方一條小手帕,道:「你叫甚麼名字?」
少女抽噎道:「姊姊叫我寶兒,你也叫我寶兒好了。」
舍南想起表妹寶來,那個誠懇的孩子哭起來,倒與寶兒肖似,道:「你怎麼來了?」
寶兒好不容易止住哭啼,邊抽鼻子,邊道:「姊姊救你之前,吩咐我來這裡調查……調查火人是否藏有那東西……」
舍南聞及火人之事,幾乎命令寶兒知無不言,但念及海倫,便提不起精神,安慰寶兒道:「我們先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寶兒卻搖首,忽然取出小刀,咬緊牙關,割傷自己手臂,瞋道:「你走,當我查出真相,就會告訴你,然後報仇。」
舍南皺眉道:「你已經有頭緒?」
寶兒盯著舍南,道:「火人已經找到那盒子,卻沒法子打開,現在時刻都放在身上。」
舍南不料對方如此坦白,又不敢盡信,但對方既已道出盒子,正吻合伽雅所言,胡說八道也總摻幾分真實;但此語無非慫恿他找上火人,寶兒應知道火人實力,說不定特意透露,就是讓他送死,無論火人已否找到小盒子。
寶兒不甚耐煩,道:「不信也罷,我已完成姊姊的遺命,接下來便為自己行事。」
舍南心想,若然她已查出小盒子所在,便不會愚蠢得非要弄到手不可。畢竟火人此類惡人,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尤其得到小盒子,更會倍加提防。以寶兒身手,莫說搶,即使偷也不可能成功;也許尚有間諜混入火人的侍衛隊,或是指望自己會找上火人,她便有機可乘。
「姊姊不是我的親姊姊,」寶兒臨別時,一臉恨意道:「可是我一定會為她報仇。」
對方飛快回去,未幾便聽見腳步聲接近,想必寶兒指示,他便稍為露面,讓寶兒可以圓謊,才遠離圍城。
走到大樹下休息,便猶豫應先告訴伽雅,還是繼續潛入,假如伽雅沒有耽誤行程,理應進入莫那鄉,而他還未想面對大眾,尤其剛才辭任鄉長。他於是休息一晚,翌日白天易服潛入城中,以掌握地利,或也能探出情報。
他到某食店歇息,看見店員樂與客人聊天,便招手過來點了午餐,道:「你們店的食物還不錯。」
店員一臉機靈,禮貌道:「客人是外地人嗎?」
舍南微笑道:「我是默那鄉人。」
店員道:「原來是默那鄉的大人,我想是來做生意吧?我看默那鄉的生意人很厲害,在這裡開了不少店舖和工場。」
舍南倒是抹一把汗,心想在圍牆內遊蕩半日,也沒有人認出自己,也慶幸未撒謊,否則碰巧自稱沒那鄉人,可圓謊不了。他續道:「我只是小商人,不是甚麼大人了。你們第八鄉才厲害,短短時間便有聲有色。」
店員謙笑道:「我們各鄉難民聚集一起,還是靠鄉長領導有方,才能養活自己。」
舍南視此人品性甚好,便多套幾句,道:「恕我冒昧,你們很尊敬他?」
店員語帶肯定,卻始有敵意,道:「當然!他知道我們需要生活,便給我們土地和工作;他知道我們厭倦戰爭,才逃難到這裡,便堅持不參戰。他視我們如孩子,我們視他如父親,是世上最偉大的領袖。他有任何吩咐,我們都義無反顧地辦妥。」
「對,我也聽聞他很了得。」舍南附和著,留意到店員眼神堅定得不合情理,試想一般領袖與平民素不相識,民望再高,也不過稱頌而已,豈會像店員如膜拜神明?
他再去其他店舖,與數人攀談,反應與食店店員幾乎相同,便心想:「火人一定花了很多工夫在籠絡人心,希望不是耍卑鄙手段……」
忽然,他嗅到一股香氣,使人昏昏欲眠;他及時釋放異能,鎮定心神,心想香氣殊不簡單,懷疑是異能作祟。雖然路人大都若無其事,也有不少人腳步不穩,神情呆滯。
他推斷香氣對人體無礙,否則自己早已受害,而且能用異能抵抗,香氣也多半屬於異能法術,此時有數人飛簷走壁,若非異能者,也是異能戰士,於是悄悄跟隨。
他竟然回到火人家,今次比上次謹慎,只遠遠守候。
火人家毫無動靜,但香氣顯然濃郁;此房子雖不顯眼,但接近中央,四通八達,假如在此散播香氣,從街道乘風散發,說不定能傳至數百米外。
舍南幾乎肯定火人家是香氣源頭,但誰人散播香氣,卻毫無頭緒。
火人家突然傳出女人慘叫,他認出是寶兒的;不,該說他擔心是寶兒,哪怕萬一,於是偷偷跳上屋簷,可是才伸頸半分探看天井,便見十數雙眼睛注視自己;其他人也望過來,便是數十雙。
他暗叫中伏,馬上拔足,但是其他房子也冒出敵人,而且身手了得,不曉得火人從何召來大群好手,不過面對鬥士,再強悍的戰士亦顯不足,無人可截住舍南,只能稍微阻延。然而強者比拼,勝負僅在剎那,火人突然從後撲上,出手極快,撕下舍南一塊衣服。
舍南眼中只有火人,抽起拳頭,毫不留情擊向面龐;火人硬吃一拳,正要橫飛,卻順勢踹中舍南胸口,二人各自飛出十數米,抹一下嘴角的血。
火人似是明知故問,道:「你擅闖我家,有甚麼企圖?」
舍南感到了,那絲奇怪的異能,正在火人身上;火人也感受到,那股期待已久的異能,已從舍南身上感到,接下來是一場奪寶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