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雖死無悔
伽南大樓內異常繁忙,工人和職員為就職典禮及長官所開幕作準備,只有天台沒有閒雜人。
比奴察眉觀色,悄悄退下。
突然,大樓花園傳來呼喊聲,未幾便見一條高三層的木柱豎立,靈蛇刻紋從地面上升至頂部,凸出栩栩如生的吐信模樣。其中一名年輕的紅袍上導師登時眉飛色舞,道:「伽雅小姐,為甚麼這裡會有『九天靈蛇』的圖騰柱?沙摩地不是信奉聖主嗎?」
龍心見伽雅心不在焉,低聲道:「伽雅,可以告訴對方嗎?」
伽雅背脊微跳一下,幸好尚聽見問題,便道:「這是今次典禮特別安排,因為兩次戰役期間,三大城的砲火轟炸南部一條小村,一位騎士召喚『九天靈蛇』,以身作盾抵擋砲火,保住數百鄉民性命,可惜騎士最終傷重陣亡,所以豎立這條柱紀念他。」
年輕的女上導師即問道:「我曾經研究各地的資料,兩戰期間,拉普達城和佛朗基城總共開砲三百四十二次,只有約三十次射中民居,鷗鳥城更一次也沒有。反而根據拉普達城和佛朗基城的報紙,光是北三城在初期使用的投石車,已經殺死近五百名木那鄉民,其他鄉也傷亡慘重,更遑論火砲上場時候。究竟那位騎士……」
龍心插話道:「哈哈,此年輕人真會把握機會做學問。」
天安沒有說話或阻止,只繼續微笑,年輕上導師也不臉紅,續問道:「假若我沒有誤會,那位騎士應該是前默那鄉鄉長『提哥』吧?」
伽雅無奈答道:「正是。」
天安一直注視伽雅的眼神,看穿別有心事,道:「牙女,別失禮人家。伽雅小姐,假如你另有事忙,可以不必急要招待我們。伽南鄉是好地方,光是參觀景色,行程已很豐富。」
龍心忙道:「院長是貴賓,我們不敢待慢。但請問誰邀請貴院來訪?」
天安道:「正是伽雅小姐的丈夫。十日前,舍南先生親自來臨本學院,邀請在下參觀典禮,可是我們剛才到達伽南鄉,碰巧遇見舍南先生率眾離開,他跟在下道歉,說甚麼讓我們白走一趟,卻沒指明原因便離開,所以我才想請兩位找個地方,問個原因。」
龍心亦對舍南出走甚為好奇,但是天安是外人,便道:「恐怕伽雅和我也不知道原因。」
天安頗感意外,關心道:「為甚麼?難道伽雅小姐與舍南先生之間有問題?雖然夫婦關係屬於私事,但兩位地位特殊,舉手投足都足以影響整個沙摩地的局勢,甚至影響全國,相信以在下身份,還應該可知一二。」
對方地位尊崇,龍心也不好拒絕,畢竟寶樹林尊崇學者,院長身份堪比當地領袖。
他絞盡腦汁,裝作可惜道:「他們聚少離多,而且出身不同,意見不合也很正常。但伽雅擔任大長官是鐵一般的事實,我和其他鄉長都傾力支持,院長也無須擔心。」
天安看穿龍心,直言道:「我明白兩位難以突然向在下坦白,但默那鄉在沙摩地也舉足輕重,假若你們之間產生嫌隙,只怕有心人乘虛而入。」
龍心皺起白眉,疑惑道:「院長何出此言?」
天安答道:「舍南先生親赴敝院邀請在下後,在下帶他參觀圖書館。他對一般書籍興趣不大,但對文物興趣甚深,還主動問我可否參觀文物室。本來敝院有明文禁止閒人進入,即便本學院學生,也不可以。但我以為他有志於學問,又是默那鄉鄉長,所以沒有拒絕。當時文物室內只有我們兩人,他突然問我一道難題……」
眾人期待之際,比奴又突然出現,著急道:「打擾各位,宗霧叔有急事找龍心鄉長……」
龍心聽是宗霧,便知道與舍南有關,便道:「抱歉,我先告辭,希望還有機會與院長詳談。伽雅,拜託你好好招待院長,還有剛才的話題……」
伽雅也想跟隨龍心而去,但不能放下賓客不顧,惟有答道:「明白,也請院長繼續……」
天安待龍心和比奴離去,才道:「我記得他說:『你認為四大路城是怎麼形成?』」
伽雅略現愕然,心想此問題不如鄉校小孩的水準,誰也知道四大路城是路城內的四大族各據一方,分裂而成。
她正欲如此回答,天安又道:「也許小孩都知道是分裂而成,而他亦不是這麼敷淺,還再問:『為甚麼四大族要各據一方?』此問題可難倒我,歷來相關的研究著述亦不多,我坦言不懂。他十分失望,離開文物室時,還念念有詞說:『他們在路城向來利益均霑,難道因為利益失衡,所以內鬨?』雖然他面孔糊塗,但問題很深刻、很尖銳,難怪他在鷗鳥城城主也向我稱讚他。」
伽雅聞所未聞,驚奇道:「他認識鷗鳥城城主?」
天安略感意外,小心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在西港大書院考取第一,鷗鳥城城主也想招攬他嗎?」
伽雅搖搖首。
天安頓了一會,才笑道:「哈哈,總之他是炙手可熱的人才,大可在異地當大官,但最終選擇回來偏遠的默那鄉,許多人感可惜。不過話說回頭,在下知道你們是同學時,你們的成績不相上下,如今成就也不相伯仲,可謂天作之合。」
伽雅尷尬笑謝,自問智謀比不上丈夫,也想不通丈夫何以向院長詢問四大路城源流,問道:「以院長看來,他為甚麼有這些問題?」
天安猶豫片刻,道:「也許他知道學院的『秘密研究』,才有此一問。但請恕我不能在此明言,伽雅小姐絕頂聰明,一定會慢慢察覺得到。」
話雖如此,伽雅倒是毫無頭緒。
對方欲動身離座,她便留住對方,道:「讓我盡地主之誼,帶各位參觀吧。」天安呵呵笑道:「榮幸之至,但伽雅小姐似有事要忙,而且來日方長,你我也不必急於一時。」
牙女忽然道:「院長,我還想與伽雅小姐詳談,可否暫離隊伍?」
天安欣然道:「當然,你已經是上導師,不必事事向我請示。」
牙女即面泛喜悅,躬身從命,親送院長下樓梯。
伽雅愣愣望住牙女,心想此女子年歲與自己相若,卻當上全國第一學符的上導師,定必有過人才智,暗生敬意。
牙女送別院長,回來便道:「伽雅小姐,剛才院長不願說的,甚至你所有問題,只要我知道,我都如實告訴你,但是有一個條件。」伽雅糊里糊塗,道:「啊,沒問題,請說……」牙女笑道:「讓我加入伽南鄉。」
伽雅甚為驚訝,馬上追問原因。
牙女笑而不答,只道:「我告訴你第一個秘密,這是院長吩咐,但以我目前身份加入,未免太招搖了。我想裝作遊學,你邀請我住在貴賓館,別人才不會生疑,頂多只懷疑你想拉攏寶樹林。」
伽雅仍不理解,又問道:「院長安排你加入,是否有甚麼目的?」
牙女噗哧一笑,她年齡與伽雅相若,甚至樣貌也相差無幾,心機卻機靈得多,道:「你們沙摩地人都喜歡明知故問嗎?當然有目的,否則怎會捨得讓我留在這裡?我知道你接著會問是甚麼目的,我正要告訴你,沙摩地埋藏路城的秘密。」
「路城?」滅亡近百年的城市,一個已受學者研究得通透的古城,還有何秘密?伽雅冒起好奇,問道:「那秘密就是院長所講的『秘密研究』?」
牙女續道:「對,可是院長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因為另一位上導師正監視他。你有留意那神色內斂的男人嗎?他是我們寶樹林大長官的小舅,學識不怎麼樣,異能倒十分了得。他表面上負責保護院長,內裡是監察院長。」
伽雅頗為吃驚,道:「你們的領袖害怕院長嗎?」
牙女皺起眉頭,不悅道:「沒錯!院長的民望比大長官高得多,雖然大長官也是好人,也難免介懷和擔心,所以長官所與學院的矛盾愈來愈深。」
伽雅心念一轉,道:「但你像是院長的左右手,這般大人物與我獨處,那位上導師不會懷疑嗎?」
牙女生氣過,又帶笑道:「哈哈,當然會,但是他無法不聽從院長命令啊!不過,我們留在這裡也不安全,有更僻靜的地方嗎?」伽雅想了想,道:「或許去我的辦公室,那裡比這裡更多保護,沒有經我批准,任何人也不得內進。」
她們走進伽南大樓的內部,穿過梯間的鐵閘,兩名侍衛見伽雅帶來外人,也不厭其煩詢問可否內進,伽雅說可以,侍衛才放行。
牙女是異能法師,感到鐵閘有強烈異能,辛辣刺鼻,足以灼死一頭大象,何況常人?
兩名守衛散發的氣息強大自不用說,鐵閘不可能傷害到他們,但見情報所指為常人的伽雅若無其事,便推想向鐵閘施加封印術的封印師,用上特別手法,否則斷不可能有此效果,除非伽雅也擁有異能……
然而進入辦公室,牙女只見四道白牆,幾個木書櫃、一套辦公桌椅、一個茶几和接待客人長椅,平平無奇,最注目只是茶几上兩個小盆栽,不禁嘆息簡潔而漂亮,既節省開支,又不失品味,對伽雅的敬意愈來愈濃。
伽雅邀請對方坐下,便道:「這裡的牆和門窗都有三層隔音用的牆,不容易在外面竊聽。」
牙女若非得伽雅說明,也不知道辦公室內有乾坤,不過迅即收拾心情,道:「回到剛才的話題,我剛才提及的秘密,希望你能夠嚴加保守……」
伽雅屏息以待,忽然預感此秘密將引發軒然大波。牙女卻是鐵定心腸,其實遵照院長的吩咐,正色道:「我們認為,從前路城城主的後裔,就在沙摩地。」
伽雅登時擴張瞳孔,望著對方真摯的面容,道:「怎說?」
牙女續道:「我們的第一任城主救出了一個名不經傳的男人,那格那,路城城主的後裔,就是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