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我們也有孩子
阿羅沙使者在舍南使者離開三日到來,傳令麥那鄉人立即撤離伽南鄉,否則格殺勿論。
目柔等曾信誓旦旦效忠的麥那鄉人,一夜間無影無蹤,到底他們是撤離還是遭殺害,伽南鄉內無人知曉。
畢竟伽南鄉的居民主要是木那鄉民,而且第二批移民中不乏人才,即使默那鄉和麥那鄉民撤離,鄉民生活亦改變不多。但最重要,自然是宗霧堅決支持,他所留下的侍衛隊不單長駐伽南鄉,還定居於伽南鄉,使鄉民可以安心迎接第二次秋收。不過自從與默那鄉「斷交」,曾經繁盛一時的碼頭遭受冷落,伽南鄉又變回寧靜的農鄉。
秋天的傍晚,伽雅如常在廣場漫步,前面是海珠和伽南,已不知多少夜晚,三人同行。海珠忽然抱起伽南,凝重道:「前面有異能人。」
伽雅略感暈眩,微風隱約帶來異能的壓力,道:「政府軍嗎?」
海珠毫無頭緒,但敏銳的侍衛隊已陸續出動,霎眼十數人擋在伽雅面前,嚴色戒備。
倏地,前方濺起稀薄的沙塵,單騎從夕陽前來,高大的騎士挺直腰板,影子比馬匹更廣闊。伽雅認出對方,卻微步退後。
來者英姿颯颯,正是舍南。侍衛隊進退兩難,只好擋在伽雅面前,此時一陣小騷動,已引起附近居民注意,紛紛出來廣場,個個滿面詫異或恐懼。不過,舍南無意越過重圍,只當眾道:「伽雅,好久不見。」
伽雅渾身抖一下,勉強壓住心神,顫聲道:「你最近好嗎?」
舍南微笑道:「我很好,相信你和伽南也過得好。」
伽雅忍住氣結,道:「你來看收成嗎?」
舍南突然環視四周,眼神掠過之處,對上眼神的民眾都目露驚悚,他卻洋洋得意,道:「不,我只是特意來提醒你們,你們已超過第七張傳令的限期,法律不會再給予你們機會,軍隊將會驅逐你們出境,這裡馬上要回歸默那鄉人手裡。」
「哈哈,你以為能嚇誰!」獨臂男子從伽南大樓正門昂首闊步出來,身體比數月前更結實,留有鬍鬚的面孔更慓悍,目光更銳利,聲線宏亮道:「難道舍南鄉長遠道而來,我朱鹿就代大長官盡地主之誼,給你設宴洗塵吧!」伽雅暗叫不好,已來不及阻止。
舍南面頰輕顫,強顏笑道:「你要跟我洗塵?我看你可以給我洗腳吧。」
朱鹿步至伽雅身邊,瞥一眼伽雅擔憂的臉,向舍南道:「倒是好提議,我就馬上命人端水來,你敢給我洗,我一定洗得一塵不染、一根汗毛也不沒有。」
此時,超法長老也現身半空,嚴色道:「舍南,難得你遠到而來,不是為了說說笑吧。」
舍南鞠躬致禮,卻不客氣道:「超法長老,我三個月前已通知你們要在七日內撤離,拖延至今,看來你們仍沒有撤出之意,所以特地作最後提醒,默那鄉的軍兵會在三日後抵達,接管這裡。假如有人堅拒離開,我們只好依法逮捕,反抗或襲擊士兵者,依法判處死刑。」
超法還道:「這些官腔對我不管用,最好去找你的父親,我只知道這裡是伽南鄉。」
朱鹿本已天不怕、地不怕,得人聲援,氣焰更盛道:「宗霧已經與伽雅大長官簽署契約,承諾捐出土地予伽南鄉,明年再捐二十頃土地,怎麼你身為鄉長和人子,竟然完全不知的樣子?那成話嗎?」
舍南冷笑道:「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告訴你們何謂合法。雖然我父親願意捐出土地,但此塊土地仍屬於默那鄉,假使你們違反我鄉的法律,無論私地或公地,也要受法律制裁。你們名義及事實上也是分裂默那鄉領土,光是此條罪行,足夠治死罪。」
朱鹿仰天大笑,道:「伽南鄉有一千五百六十人,全部都脫離原來身份,加入這個六鄉會議已認可的新鄉,你能全部殺掉嗎?」
舍南面不改容,道:「你認為有困難嗎?」
超法立時瞪大雙目,揚手揮袖,數以百計的白雲箭在舍南周圍釘洞子,以示警戒,道:「你身為鄉長,怎可說這種話?」
舍南從雲箭中感到殺氣,可是不屑一顧,勒馬回頭,道:「面對強大的力量,人總是喜歡先虛張聲勢,然後求饒。」接著,又回到夕陽之下。
超法沒有阻止舍南,降落平地,向朱鹿道:「立即通知宗霧先生和阿首羅,馬上召集所有戰力備戰,說默那軍已準備就緒,很快會進攻伽南鄉。我現下去監視舍南,暫時拜託你安排後援了。」
朱鹿眼神堅定,似早有準備,道:「放心,這裡有五百兄弟緊守,拖延十天八天絕無問題。」
超法也同意,畢竟五百人中包括滅我和喀絲,兩人經過連月磨練,實力已超越自己此老頭,媲美阿首羅,可是他另有擔心,低聲道:「距離收割還不到半月,對方也看準此時間才動手,我們拖延也好,硬拚也好,也要留力收割,否則糧草不繼,便兵敗如山倒。朱鹿,此事也拜託你了。」朱鹿微笑點頭,讓超法放心去了,便按吩咐指使下屬行事。
不過片刻,眾人已全情投入、各司其職,如火如荼地備戰,而朱鹿的當務之急已換成安穩頭領──伽雅──的情緒。
海珠抱住伽南,一直見主子默不作聲,忍不住道:「夫人,海珠即便拼了性命,也會保護你和少爺,請放心。」伽雅反應卻甚冷淡。
朱鹿安排過正事,過來道:「喂,趁天還未黑透,我們往田邊走一趟吧。」他不待伽雅答應,便拉住對方前行。
二人到達聚落外沿,放眼金黃一片,稻子快將成熟,眼看今年的果實更豐滿。
朱鹿走落阡陌,享受著清風,回首道:「我們許久沒這樣散步了。」
伽雅望著舍南和背景的金禾,兩者彷彿融為一體,忽然想起對方身份,微微笑道:「這裡原是你的土地,看起來就讓人舒服。」
朱鹿頗感出乎意料,道:「怎麼突然講這些話?很奇怪呢。」
伽雅霎時回過神來,睜眼道:「我說甚麼了?」
朱鹿心裡存疑,又道:「別擔心,默那鄉的軍隊算是甚麼?他們的精英已投靠我們,光是阿首羅那頭巨龍,他們連渡河的機會都沒有。」
伽雅想起年前政府軍攻來的情景,始終憂心忡忡,道:「我們要保留力量收割,能應戰不過三、四百,默那軍卻至少派一、二千人吧?數目太懸殊了。而且舍南親自出戰,還有五大聖家,全部都是身經百戰的大人物……」
朱鹿看見伽雅一臉愁容,忽然搭住對方肩膀,輕鬆道:「放心吧!光是辛格那小子,已勝過千軍萬馬,何況還有阿首羅、超法他們?到必要時,還可以公開我的身份,要他們臣服於我!」
伽雅垂首道:「你不是也懷疑自己是否大宗的後裔嗎?」
朱鹿哈哈笑道:「該要相信時,便要相信吧。」
伽雅略微抬頭,看見朱鹿沒有手臂的手,便會心微笑地走開,道:「也許我也要樂天一些。」
朱鹿摟住伽雅,像小孩時的同學般,道:「當然!」
他們先後回到廣場,恰恰阿首羅乘飛鳯回來,伽雅急不及待上前,問道:「政府軍沒有異樣嗎?」
阿首羅收起飛鳳,依舊木無表情道:「沒有,我已派數人監視,若有異狀馬上匯報。此外,我已派人乘飛凰通知龍心及伏羅鄉長,希望可以施予援手。」伽雅點點頭,心想己方勢弱,無法不將同伴捲入戰爭。
朱鹿此時才闊步走來,道:「超法還沒有傳來消息,天也快黑,我想默那軍恃著人多,不會冒險夜襲,我們好好把握時間佈局。」
此時,滅我從附近趕回來,經過數月修行,辦事更利落,聽了阿首羅指示,便帶同傻憨的辛格和訓練有素的侍衛隊出發,著手佈陣。
此時喀絲與十人小隊前往碼頭,自然是守護河道和倉庫,可是廣場的結界仍滋滋不息。
金光結界之中,緊那坐在妻子和女兒旁邊,這年來受日曬雨淋,臉頰已消瘦凹陷,但精神不壞,忽然揚聲道:「伽雅小姐,需要用到我們的力量嗎?」
伽雅剎那驚慌,才記得緊那一家,上前道:「謝謝,但默那鄉只是對付伽南鄉,你們不是伽南鄉民,不應該受這些苦。可惜我們解不開結界,否則一定讓你們先離去。」
緊那卻道:「其實……假如今次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們反而會好過些。」
伽雅還沒答應,朱鹿已上前說:「好,我接受你們的好意,不過你們還沒離開這東西前,就乖乖等待,別給我們添麻煩。」飛天忍不住插嘴,道:「喂,你小看我們?」朱鹿不改脾性,謔笑道:「你把自己看多大?」
飛天快要發飇,緊那捉住妻子,笑道:「我們已經有孩子,不可以再任性了。朱鹿先生所言甚是,別人如何小覻也好,我們也不能自大。」飛天才不在乎滿口道理,但白一眼朱鹿,便看在丈夫和伽雅的面子罷休。
突然,天空出現一層像水的薄膜,緊那嘆道:「她的修為竟到達此地步,果然青出於藍。」
眾人望向碼頭,便見一道藍光像噴泉般湧上薄膜,顯然喀絲正佈置結界。但見薄膜愈來愈厚,青藍彷彿白晝,然後薄膜的頂端出現一個怪人──藍皮膚,長有四張臉、八隻手,騎上金翅鳥,於半空盤膝而坐,遠瞻四方。他是阿首羅身上第二十八個封印的召喚物,只曾在騎士之間流傳的傳說中的三大往世天人之一,薄歌。
「哈!」薄歌朝向西方的人臉突然大喝一聲,像蜘蛛的手擲出長矛,長矛落地即化成長牙白象,勇猛地衝向西方。
接著,伽雅等人便聽見西方傳來轟隆聲,一朵白雲率先回來,正是超法,道:「開戰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