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憐憫
加音的感冒日漸嚴重，在學校耽誤了一整天，發熱不退，結果被老醫護送往亞天城的某區醫院，住了十數天纔得出院。雖然他出院時已退熱，但是仍會不時咳嗽和打噴嚏，很容易感到疲累。
他在醫院吃過午餐，午後出院，馬上趕赴下午的課。他先回房間，見到書櫃除了一排特選班的課本，又添了一排普通班的課本，根據貼在櫃門的課堂資料，找到合適的課本，便起行到教學大樓。這是他首次上普通班的課，理應沒有同班朋友，然而眾人都認識他。
「他不就是傳聞中的凱撒．加音嗎？」「特選班的人怎會出現？」「假若他再發飆，豈不是對我們有危險？」「你們不知道嗎？他已經失去魔力，所以才調配到普通班，我們不用怕！」「誰知道他何時恢復力量，怎會不怕？」「喂、喂，我聽說特選班的八卦，他與那個巴迪港的貝琪是情人……」「真的嗎？貝琪是大美人呢！怎會配上這小丑……」「喂，小心說話！」
加音失去魔力，已經很難過；聽見一堆閒言閒語，心情又更沉重；想起貝琪，內疚以外，又勾起那種隱約記得的感覺，心想：「難不成這是愛？」可是他隨即否定，低聲道：「彌賽，我心裡只有你。」
課室內吵得熱鬧，不過上課鐘聲響起，老師步入課室，二十位同學登時回到座位。忽然有一位同學走到加音面前，說：「這是我的座位。」加音見不少同學都憎視自己，不得認錯讓位。可是房間五行四列二十個座位都無虛設，加音站在角落，彷彿被孤立一樣。老師遂問道：「你就是新同學，凱撒．加音？」加音立時點頭，說：「是，老師。」老師遂說：「自普通班設立至今，每級有一百二十人，分為六班，每班只有二十人，課室的桌椅都按照這數目作配給。就只有你這麼一個麻煩人，搞得規矩亂了！我告訴你，喜歡就站着上課，不喜歡就滾出去！」
加音忍住怒火，恭敬問道：「老師，我自己搬來桌椅，可以嗎？」老師登時大怒，罵道：「不准！你敢搬來，我就把你逐出學院！」加音不得要領，咬咬牙，默默地站在牆邊。
老師開始講授，加音有時候打個噴嚏、咳嗽一聲，都遭老師大罵一頓，久而久之，多嘗幾次就習慣了。可是他大病未竟癒，又吃了藥物，身體虛弱得很，一口氣站了一個小時，不由得雙腿酸軟，經常要舒展筋骨。他的小動作太多，某位坐於末席的同學忍受不住，終說：「老師，加音同學經常伸腰，很不煩人。」老師瞟一眼加音，說：「你還要搞出甚麼亂事才會安份？」加音忙解釋：「對不起，我只是未病癒，容易疲倦……」老師截話道：「嫌辛苦就立刻離開！」
倏然，一位女同學抖着舉手，說：「老師，既然加音同學有病在身，我讓座好了。」
同學們先呆住一會，又一同歡呼，說：「哎唷，小伽雅相中加音了！」「郎才女貌好登對！」「加音有了貝琪，又有未婚妻，現在還有伽雅，真艷福不淺！」「對啊！真是男生的典範！」老師忙拍桌子，說：「你們給我閉嘴！伽雅，你喜歡讓座，立刻滾到後面去，別磨磨蹭蹭，夠煩人！」
加音萬分不喜歡這老師，又萬分感到歉疚，因為他又害了一名女子的名聲。不過他感到最驚訝的，是讓座的女生，就是他在大道嚇暈的那位。他不好意思佔便宜，便說：「伽雅同學，我沒有大礙，你不用讓座。」可是叫伽雅的女生已經收拾文具，拿住書本到後排。加音再勸幾句，又被老師罵了一頓，才勉強就坐。
課堂再持續二十分鐘，也就完結，今日的上課時間也結束。
加音好想向伽雅道謝，但見對方直走出門，他便跟隨其後，說：「可否等一下？」伽雅停步回首，卻不敢直視加音，說：「甚麼事？」加音以為對方害怕自己，說：「我沒有惡意，只是想道謝。」伽雅點頭示意明白，回頭又離開，彷彿有意避開。
恰巧康妮經過梯間，目擊整個過程，便截住伽雅，說：「你怎麼羞着臉？難道那叫加音的賤人欺負你？不妨告訴本小姐，我們約瑟家絕不容許庶人破壞和平！」伽雅被康妮雙手壓住肩膀，走不得，便說：「約瑟家的大小姐，我只是普通人，不配受小姐恩惠。而且加音同學只是向我道謝，沒有惡意……」康妮卻懷疑道：「難道他有甚麼把抦，要脅你為他掩飾？或是你和他……」伽雅忙說：「沒有、沒有！我與加音同學沒有半點關係，求小姐大發慈悲，讓我離開！」
此時加音追上來，剛好聽見伽雅求情離開，抓住康妮的手，說：「康妮，你可以針對我，但不可以牽連無辜。伽雅同學，你先走吧。」說畢，伽雅撥開康妮的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康妮隨便揚袖，便鬆開加音的手，說：「好遜的力量，難道你沒有魔力的事，是真實嗎？」加音雖然失去魔力，可是體內戰血仍能感到康妮散出魔力；他強忍住胸口悶氣，說：「與你無關。」康妮察覺加音眼冒紅線，再逼出一點力量，說：「沒有戰血，眼睛仍會長紅，到底是甚麼招數？」加音已經快喘不過氣，不斷咳嗽。其他常人同學感到不適，以為是加音作亂，便邊罵、邊離去。
加音咳了兩口血，跪到地上，遂見康妮呵呵笑道：「怎麼行此大禮？我受不來、受不來！」然後假意扶住加音腋窩，卻是手裡聚了魔力，震得加音內臟受損。
「住手！」崔爾斯忽然出現，推開康妮，厲聲道：「你在校園裡擅自使用魔法，我要把你送往訓導處。」
康妮瞧見崔爾斯，心裡那條刺就迅速發作，雙眼紅了一圈，說：「好，你又為了他人而告發我，我們到底有甚麼仇怨，你要一次又一次傷害我？」崔爾斯沒有任何藉口，只說：「我們有甚麼恩怨也好，也不容許你違反學院的規矩。」康妮伸出雙手，步步進逼道：「好，快把我鎖住，然後送給洛碧老師也好，院長也好，要他們把我送進監牢。我再三犯規，今次該判一、兩個星期，說不定一、兩個月呢！哈哈！」她大笑幾聲，加音更痛苦。
然而崔爾斯氣得撫住胸口，面目難看，咳嗽比加音更厲害。康妮初時以為他裝病，但見他已吐出血來，登時扶住，說：「你……你氣甚麼？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毒心腸，硬要為難你嗎？」崔爾斯哇一聲，又吐一口血，說：「我……我就是擔心你萬一認真，害了自己……」康妮見崔爾斯半死狀，那眶子熱淚都滾滾出來，道：「甚麼害了自己？我是約瑟家的人，呼風喚雨有何不可？只有你偏偏壞心腸，老是跟我作對。好了，這地步還跟我計較……」
此時，柏加及時跑來，忙替崔爾斯施療法，說：「你們搞甚麼？」康妮哭道：「都怪那賤人……」柏加知道白問一句，也不理會康妮，心中唸句咒文，便見牆上出現魔法陣，天馬長嘶一聲，便從牆身出來。柏加把崔爾斯放在天馬背上，跟康妮說：「你快上馬，送他去醫院。醫不好，不要回來。」康妮忙答應一聲，便騎上天馬，隨天馬而去。
柏加召喚天馬，無法收起魔力，只盡量抑壓氣勢，扶住加音說：「沒大礙？」沒有康妮的惡意侵襲，加音對魔力的反應不大劇烈，也甚麼也不顧，只緊張道：「多謝學兄，我沒有大礙！反而崔爾斯學兄的情況似乎很嚴重，令人很在意。他經常咳嗽，是否懷有甚麼病？」柏加滿面凝重，考慮了好些時間，要加音再三追問，才說：「他的身體機能，不如常人的一半。恐怕壽命也……」
加音難以接受現實，問道：「他不是身負異能，身體應該好得要緊，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柏加罕有地嗟嘆，說：「他十五歲時，身受不知名的怪病，導致今日景況。」加音想了想，說：「康妮知道嗎？」柏加徐徐答道：「知道又如何？」加音沒有接話，一直坐地沉思。
大概十分鐘後，天馬回來，柏加登上天馬，遂說：「你已經沒有大礙，先回去宿舍吧。我還要通知崔爾斯的家人，順道探看一下。」加音也站起來，說：「明白，今夜再見。」柏加徐徐答道：「嗯。」
加音別過柏加，獨自回想宿舍大樓，途中心想：「崔爾斯在十五歲得到怪病，與決定解除與康妮的婚約的時候相差無幾，定是不想康妮為他守寡，可以安心出嫁他人。他有這種打算，會是不愛康妮嗎？但見康妮剛才的反應便知，她對崔爾斯是痴心一片，可惜崔爾斯怪病纏身。要是他可痊癒，說不定可與康妮再續前緣……」他又想起守在家鄉的彌賽，還有目前只有一門之隔的貝琪。
他站在貝琪房間門外，靠在走廊的欄杆，心想：「我到底忘記甚麼呢？」貝琪忽地開門，兩人碰個正着。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