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雪山＠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2002-08-13 18:57:39| 人氣62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夏至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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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雪山：夏天到臨雪山；夏至節氣的雪山；在夏日拜訪雪山。當氣象局宣告梅雨季節遠離，全省將進入盛夏，轉成午後雷陣雨的天氣之後，我們在雪山黑森林與翠池度過今年最長的白晝。
清晨就爬過山稜線的陽光，蒸騰著隱身在山坳與森林的水氣，仿若掀開蒸籠的瞬間。隨著陽光高昇，視線也從置身於雲霧縹緲之中，漸漸變得清晰明朗。
剛離開登山口走入人造林，是一段揮汗如雨的路程。直到過了哭坡，進入森林裡。但是一路上夾道歡迎的野花族群，卻隨著視線、海拔高度、與腳步，變著衣裳，迤邐到黑森林入口。好美！從低處的白色小吊鐘南燭、鹿蹄草、艷紅的志佳陽杜鵑、高山翻白草、一叢叢胭脂色的玉山珍珠梅、拍動白色翅膀的玉山薔薇、掛著紫色小球果的鐵杉、開始結毛狀果實的高山繡球藤、藍黃紫各色的龍膽、掛著滿滿晶瑩小西瓜的茶麃子，輪番為山坡增添些許顏色。
天氣是那麼地好，不管是下午、黃昏、黑夜、清晨、早晨，黑森林隨著雲霧、日光、月光的角度，變換容顏。走在黑森林底下，光線均勻地透進了林子裡；葉影層層疊疊、枝條彼此相依，在倒木、小苗、地被植物上頭，描繪著冷杉樹冠層交織而成的網目剪影；當氤氳霧氣繚繞著高大的林木間，卻又散放著欲言又止、帶點迷離氣氛的光彩。
晚上，我都捨不得早睡，一直瞧著帳棚外頭明亮的月光、稀疏的星星、和帳棚上鏤空的斑駁樹影。夜幕低垂，林子裡的山羌從天黑前開始叫到了天明。
森林底下盛開著香葉草、忍冬、雪山翻白草，巒大花秋也結果了。今年短暫的梅雨季節過後，為黑森林砂岩板岩互層的岩壁帶來甘露涓滴。流經黑森林的七家灣溪源頭溪溝卻還是乾涸的，只留下幾處不流動的小水潭。
黑森林底層參差地編織著綠色與黃色的苔蘚，也在細長的草叢間點綴著翠嫩的蕨類。森林的每個角落都可以輕易地捕捉到樹木盤根錯節、從出生到死亡、前仆後繼的生命旅程。林子裡跳躍著數不清的煤山雀、火冠戴菊、鷦鷯，在枝頭的探身、追逐中，唱響也唱活了鬱密沉寂。
穿出黑森林進入圈谷，地被植物從雪山翻白草漸漸地雜處著玉山水苦賈、尼泊爾籟蕭、佛甲草、奇萊紅蘭、玉山薄雪草。幾乎所有裸露的岩屑地，都盛開著一簇簇雪白的薄雪草，迎著陽光、山風。阿德會把我拉到一旁小小聲說：琬瑜，你看！這一片是阿德送給你的。
背包放在雪山與北稜角的鞍部，視線跟著一條碎石的小徑，走向北稜角山的坳處，就隱沒不見了。我抬起頭看著廣大的山形，心中有一點莫名的敬畏。小徑隱沒處，路果然就依在斷崖崩壁上。置身此處，不但感覺自己渺小，也感覺山宏偉的氣度與包容。穿出最後一叢玉山圓柏的保護，就是山頂了。看著對面的雪山，大家不禁異口同聲地說：雪山果然比北稜角高。記得剛開始爬山的時候，遇過一位長輩。他說：如果你沒去過那座山，你怎麼能談論它？同樣地，我是到了北稜角山頂，多年的疑惑才得到真正的解答。
智淵和閔子坐在山頂上休息，阿德和我循著稜線往北走去。二號圈谷位於北稜角往雪北的路上，周圍的山稜呈現刃嶺的模樣，圈谷口是一道清楚的冰坎。與一號圈谷比較起來，二號圈谷空蕩靜寂、乏人問津，不知道春天杜鵑盛開的時候是否會增添點熱鬧的顏色。雲霧時時掩蓋住雪山北峰，四秀方向隱隱雷響，也催促著我們往回走。下到鞍部之後回望北稜角山，仍覺得它威而不嚴，令人心生敬畏。
沿著碎石坡往翠池，可以欣賞雪山西稜與西南稜的這一面，我們印證著書上所描述的一個個圈谷。過完碎石坡，行走在玉山圓柏、杜鵑的矮灌叢，雪山翻白草、玉山籟簫、薄雪草、水苦賈，將山坡點綴成小花園。
上翠池的過去就是一個冰斗湖，現在湖水枯竭，卻開滿了翻白草的黃花。席地坐在草地上，感覺是一個特別隱密安靜的世界，連鳥叫聲都變得遙遠了。
當圓柏喬木漸漸多起來，穿過一座座圓柏搭起的拱門，翠池就快到了。高大的玉山圓柏姿態各異，圍繞著翠池與草原營地。清澈的池水倒影著天空的顏色與四周的景物。翠池的美，是從下午的雲霧漸降之後，就隨著陽光上粉妝。一片片山坡、樹林、裸岩、崩壁，輪流著一層層抹上顏色。日落前一個半小時，我們就放下了手邊的事；守著枝頭上、池塘邊吟唱的鷦鷯，守著翠池澄澈的池水，守著半遮面的北稜角山，守著天空翻騰的雲霧，守著初昇起的月亮，守著圓柏林的空枝剪影。
這次阿德幫我完成了五個心願：在黑森林露營、住在翠池、看上翠池冰斗湖、爬北稜角山、看二號圈谷。一個個感覺抽象的圈谷、冰坎，在他的解說之後變得清楚；書中平面的文字、圖片，因他的領悟力為縱深，成為立體。遠方的新竹、苗栗、鵝公髻山、樂山、觀霧、大霸西稜，也在眼前層次分明地排列開來。
當我們漸漸離開主峰、圈谷、黑森林，短暫高山夏日裡飛舞的昆蟲、天頂徘徊來去的雨燕，都遠了。回首時，所有的俯瞰都變成仰望，巨大的景物迅速地倒退到遠方。中午前，乾悶的雷聲由遠而近，雲霧漸昇，掩蓋山景。
黑森林的組成，從靠近圈谷口、常須面對強風驟雨霜雪之處，以玉山圓柏林為主；下到黑森林營地附近，則是高大粗壯的壯年期冷杉；過了水源以下，變成高挑瘦長的青年期冷杉；直到快出黑森林入口，冷杉的分枝變多，樹冠層也較低。
漫天的灰雲與陽光拉鋸著，藍天漸漸地難以露臉了。失去了陽光的景物，也不像前兩天那麼容光煥發、色彩奪目。我們韜光養晦似地默默走在下山的路上，此時的山與森林適合沉思低吟。
我們究竟是從一個時光隧洞、生命廊道，隱遁來去，尋求一種離群索居的生活；或者冥冥中，自然造物者招手引我們走向山，短暫卻密集地以豐盛饗宴，為我們滌淨塵俗？
記這個夏至，遺世獨立的心靈品味之旅︵91-6-21~23︶
後記：
萬里無雲的晴空，遠方漂浮著聖稜線。想起昨日還在雪山上頭眺望竹苗。
夜晚乾淨的天幕，高懸著十五皎潔的月亮。想起翠池水面清晰的倒影。
朝陽穿透玻璃窗，照亮屋牆、熱力四射。想起太陽曬透帳棚、森林裡水氣氤氳的清晨。
下了山，卻還有太多太多山上的懷想。

我要檢舉

台長：玉山薄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