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生活即是教育學習現場，我的教育人類學筆記。 // 生活是我的田野，敘事是我的穿越線，書寫是我爬梳、重整經驗的方式。 // 散落著行旅中的吉光片羽，生活中俯拾的琉璃碎片，自己也不甚確定書寫主題的獨白，... 讓時間來闡明，幾乎都是自身的觀察和經歷的剪裁與潤。回首間，也發現自己的文字似乎建立在大量行腳的基礎上。 // 生活中難免有些事情難忘，特別是一次自然旅行的經驗，也可能會是喜怒哀樂、感想、盼望... 點點滴滴，交織成自己生命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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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信息由風攜帶、也由風傳送。

幾個星期前，小咕嚕才說道：「春天的使者是小鳥！…我相信，春天就藏在天空裡！」讓我訝異著他是個敏感的小詩人。

清明時節，在十八彎古道上看見第一朵從樹稍掉落的油桐花，也看見早熟的猿尾藤開始孕育著帶了三葉小翅的螺旋槳種子；而早將卵產在葉芽和花芽當中的造癭昆蟲，牠們的嬰孩藏身在隨著時間膨大的蜜桃形蟲癭中，日漸茁長；

(十八彎古道的四月雪)

(猿尾藤的花)

(早熟的猿尾藤開始發育帶三葉小翅的種子)

(蟲癭跟花一起發育成長)

(猿尾藤葉子上蜜桃形的蟲癭)
(酸藤初開的花)

往常在五月份盛開的酸藤，開始靜悄悄地含著粉紅色的小花苞，默默等待著屬於它們成熟的季節；就連樹梢間活潑輕靈的綠繡眼，叫聲都展現著異於平時的富麗，我有點兒聽懂了，那是春季求偶的愛情序曲。

 時序過了清明，轉眼穀雨將至。

 

我感覺春日山色的轉變最是迅疾，幾乎是隨著春風的推送，一日一日地增添著色澤。

惦記著四週前在觀霧看到花季末尾、新綠萌竄的山胡椒與霧社櫻，笑靨花盛開的雪白覆滿枝條，初開的志佳陽杜鵑靜靜地熱鬧…；這段時日裡，不知道起了什麼變化了？我急於上山看看。

 

在大鹿林道上不斷顛簸迂迴，突然在經過一處溪谷附近時，留意到許多殼斗科植物的樹梢頂著鵝黃色的柔夷花序，蔓延於群山間：而初春時節新葉與花苞同時展開，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櫸木，此時已經披覆一身綠衣。

 

四月份最引人注目的，應該屬花朵嬌美、與名字同樣傾國傾城的西施花了。

透過車窗，彷彿就聞到一抹淡淡的脂粉味，隨著山間沁涼的空氣，直達鼻息間。而通往觀霧的大鹿林道沿途，竟然一路都見西施花。

 

來到了觀霧的鞍部，春天，則是志佳陽杜鵑在雲霧步道的山坡上點起的燎原野火。上個月初開的志佳陽杜鵑，此時在整個雲霧步道的山坡上綻放，是春天生命力的展現。

 

我想起往年五月份走在雪山志佳陽線，鑽出雪山南峰森林往志佳陽山的長下坡路途，將不斷穿梭在粉紅色的花叢間。延燒著滿山遍野的杜鵑花，轟轟烈烈地烙印著，那裡曾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森林大火的第一現場。

火災讓原本活在森林邊緣、疏落的杜鵑花，靠著焚毀一切之後的充足日照，種子有了大量繁衍的可能。

雲霧步道這片乾燥向陽的山坡也曾在民國83年發生過一場人為的森林大火，轉眼已近十六年。除了少數的二葉松在大火中劫後餘生，它們不易自然腐朽的落葉和枝條因火焚燒成灰燼，讓它們的種子有了發芽更新的機會。

火災後首先入侵的芒草，也開始在這裡攻城掠地、大肆擴張。躲在芒草叢中的矮小灌木，或者未遭森林大火完全燒死，以靠近根處萌發的新芽獲得新生；或者拜森林火災之賜，風攜來的新種子得以進駐這片開闊地，萌芽，進入演替無聲的競爭與輪迴中。

 

那些隱身於芒草間的灌木，如夏末結著酸甜果實的懸鉤子、花朵白色帶粉，如掛在枝頭一排響鈴的馬醉木、雪白的高山薔薇、花朵鮮黃，渾身多刺的小蘗、耐乾旱的巒大蕨…，也都因為志佳陽杜鵑一簇一簇的花開，提醒我們不得不注意到它們了 。

走在雲霧步道位處的坡地，感覺著七年之間自然化育的手讓這片原來單調的山坡發生了多少變化？它漸漸地成為足以乘載更多「生命」、以及更多生命一一展現「生命力」的舞台！

 

當我們發現幾株台灣胡麻花竟然躲在灌木的庇蔭下悄悄結了果實，更是丟出了兩個大大的驚嘆號！第一個驚嘆：上個月來時竟然沒注意到它開花，錯過了它的花期，多麼可惜！第二個驚嘆：比較喜愛潮濕岩壁、礫質邊坡環境的它，怎麼會來到在這處乾燥的芒草山坡上落腳的呢？

經驗法則在自然裡面永遠有例外、意外，和數不清的驚奇。

 四月中旬，正值香味醇郁的阿里山五味子的花期；

 

二葉松開著嬌小美麗的粉紅色雌花。想一想那些堅硬、木質、黑褐色的球果，初生的樣子曾經也是如此柔美的。

 

幾株躲在紅檜造林下的長行天南星悄悄抽出了眼鏡蛇造型、搽了白色線條的佛燄苞；

 

霧社櫻與緋寒櫻早熟的果實已呈深紫紅色；

 

笑靨花褪下一身雪白，以比較低調的顏色，默默孕育著子代。

 

下午四時半，沿著大鹿林道徒步穿行赤楊林下。台灣黃堇在蜿蜒的林道兩旁含蓄垂頭地，簇擁著迎賓的行列。循著滿佈地面、散落的榆錢，我知道那是隱於赤楊林間的阿里山榆，在春天裡為善不欲人知的慷慨佈施。

 

三月份的觀霧夜晚，不時有昆蟲受到燈光的吸引，不速地闖入室內。這次帶了手電筒上來，有所依恃地走入戶外墨汁般濃稠的漆黑。

傍晚時分感覺山雨欲來，空氣顯得潮濕而迷濛。屋外黑夜的聲響，只剩莫氏樹蛙嘹亮的鳴唱掩蓋一切。

眼睛適應黑暗之後，朝著五峰方向微弱的燈光，前行大鹿林道。遠方靜坐著鵝公髻山入定的線條。

意識到週遭應該有許多生物，以黑夜為最佳的保護色掩護著窺視我們，我不知道究竟是誰。直到幾乎踩到一條蠕行的蛇－一隻過山刀。

 

夜晚遊客中心留著的一盞明燈，讓門前成了過夜生活的蛾類與昆蟲最佳的伸展台；而磐古蟾蜍也被吸引前來，巡一巡有沒有足以果腹的食物。

 

 

春雨說落就落。窗外飄進了潮濕泥土的氣味，屋簷不時的滴雨聲、沒有鳥鳴聲叫起床，給了一個早晨晏起的充分藉口。

 

望望雨後天色，群山與森林掀開蒸籠似的，正盡情吐納著水霧。我知道，春天正領我們走向，即將穿越下一個水溶溶的節氣－穀雨。

 

攝影: 阿德

 

讓我們再回顧一下大鹿林道的赤楊林，在春天的顏色變化吧!

二月中旬

三月中旬

 

四月中旬

後記: 寫完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氣，早已經穿過節氣立夏，來到夏天了。 我勤奮搖動的筆桿，好像與時間競賽著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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