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借地露營的話
我常找的是中國的廟宇（他們稱之“神廟”）
有的清真寺不歡迎異教徒參觀
更別說是睡它一覺了
印度廟看起來邪裡邪氣
所以沒想試過
大致如此
但是事情常常有例外
我曾經被中國廟拒絕過
（即使下著雨）
曾經在清真寺走廊搭營
（因為沒有傳音塔，一時以為是學校）
也曾在印度神像壁畫下搭營
（廣義的來看也是印度廟，因為有人對著壁畫膜拜）
而這天被一間學校拒絕之後天色已黑
我看到教堂有燈火和歌聲同時傳出
就牽車到教堂走廊
靜靜地等著聚會結束
雖然想靜靜地等
可是蚊子對我的健康很關心
一批一批地搶著幫我免費抽血驗愛滋
照我的習慣是拿書把蚊子壓成標本
但是擁有不讓信徒吃拜過祖先或土地公的供品的胸襟的上帝
現在在祂腳下殺生
極可能等一下就不讓我有地方睡
我只好忍下來
二十四孝裡有個孝子怕爹娘被蚊子叮
打赤膊讓蚊子吃到飽
希望蚊子不再干擾爹娘
這個孝子幸好是住在故事書裡
而不是住在教堂走廊
不然就算被吸成酸梅乾
也餵不飽此處之蚊海無涯
過了不久
禮拜堂門開
我上前問善男信女（都是中老年人）牧師何處尋
「牧師？牧師在樓上。你要找地方搭帳篷？你是基督徒嗎？」
「不是。」
「不是基督徒，怎麼可以來教堂？」
我就擔心會遇到這種涇渭分明的信徒
但是他的口氣是很和善
不像有敵意
我哼哼哈哈地把他敷衍過去
上樓找牧師
「反正辦公室沙發空著，你就睡這裡吧。」
王牧師倒是很大方
不問我是什麼邪魔歪教
還免除我搭帳篷的麻煩
而且有網路可用
有書可看
在家裡理所當然的網路和書
旅行時就變得好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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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01 oct 08）早上
王牧師要回老家看父母
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王牧師的老家離服務的教區大約二十分鐘車程
有個難以忘懷的名字“莫珍歪”
「照字面上意思是“不要真的歪了」”」
牧師娘是這麼開玩笑地解釋
莫真歪是所謂的華人新村
這是當年英國殖民政府從中國引進大批農工
墾荒地植橡膠
而形成的新聚落
為的是防堵共產游擊勢力的擴張
當年水陸可通船到海邊
運貨極便利
如今河水變短變淺
只能渡小舢舨
高敞的木建商街
如今高敞依舊
只是木板泛白落漆
像極了落毛生癬衰老的古代牧羊犬
河濱有小小的公園
有努力建設的三隻小豬塑像
和頗有企圖心的河濱餐廳
看得出是若干年前的奮力一搏
為的是重現莫珍歪繁盛風華
可惜既無鐵路又遠離主要公路
光靠那條心肌梗塞的運河
小鎮只有轉向養老和育幼
很難有其他發展
王牧師一家人在一起會讓你心情很正向
他們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是怕生和扭捏的
牧師娘在車上極其自然地和初見面的你聊天
他們有個小孩笑容滿面的男孩
應對進退有如竹筍沙拉般爽朗
牧師以及牧師家庭隨時要和外人接觸
也許是教友
也許是陌生人
好相處是必要的
臭著臉的牧師和家屬恐怕留不住教友吧
這股正面的能量延伸到王牧師的老家
爸爸媽媽弟媳都是笑容滿面
唯一一直皺眉頭的是弟媳的小娃娃
出生40天
我不打算苛責他
吃的是自己養的土雞
自己種的青菜
自己種的龍珠果（也就是火龍果）
口味和你家我家的幾乎一樣
沒有所謂的馬來或印度風味
馬來西亞雖然號稱三大種族的融合
但是那只是政治口號
實際上是一蛋三蛋黃
泡在相同的蛋白
蛋黃卻各自分離
並沒有打成蛋花
馬來人有馬來人的報紙
印度人有印度人的報紙
華人也有華人的報紙
文字不同
文化也很明顯地不同
我也沒遇過（不表示沒有）飲食完全像馬來人的華人
或相反
偶爾華人會吃印度或馬來食物
但也只是偶爾吃個氣味的
就像小狗一兩餐吃素是可以
餐餐吃就會要牠的命（和尚養的狗會例外嗎？）
馬來華人和遠從千公里外來的我在一起
比住在幾百公尺外的印度人和馬來人更像一國的
飯後的娛樂是逗小娃娃
小娃娃舉手抬足擠眉弄眼
都會讓人憐惜而傻笑
也足以讓人心平氣和
另一個娛樂是看DVD
選的是二十幾年前的經典喜劇【上帝也瘋狂】
對於曾經看過的電影
好笑雖然好笑
但是每個笑點你都記得
能準確地預測歷蘇會在哪裡找到女兒
也知道小女兒讓自己看起來比土狼大而放在頭上的木片什麼時候會斷掉...
你就變成半仙
卻少了看電影驚奇
我看他們一家人看【上帝也瘋狂】比看【上帝也瘋狂】的時間還要多
他們就像第一次看這部電影般笑得毫無保留
讓人覺得感動
覺得很開心
被他們的笑聲感染而不停地笑
從莫真歪回教堂的時候
工人說二三樓被闖入
牧師上樓檢查之後
似乎沒有東西被丟掉
「可能是曾經因為吸毒住過這裡的孩子，回來找我，剛好我們回家了，大概是有什麼困擾要跟我說吧。」牧師說
「老實說，吸毒的孩子很容易再犯，靠信仰，何況是淺薄的信仰，不容易讓他們回到正軌。」
教區還有其他孩子的問題
被父親性侵的男孩
有暴力問題的孩子
牧師的工作不只傳教
心裡輔導也是
大部分的時候我會忘記王牧師是個牧師
因為他只跟我談人、談政治、談生活、談文化
卻不曾對我傳教
其實這是他高明的傳教
所謂的宗教不在於怎麼說
而是怎麼做
聖經再精妙
還不如王牧師把基督的精神親身做給你看
讓你覺得「原來基督教可以教出這麼友善、慷慨、光明的小綿羊...」
即使當場不皈依
哪一天你想洗心革面
第一順位就是王牧師的基督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