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美館看郭雪湖的《南街殷賑》
這幅畫太有名了
常常在談論美術史的時候或文創小物出現
是屬於台灣的文化符號
幾乎等同於日本的葛飾北齋《神奈川沖浪裏》
但是這幅畫出現在太多種載體
你就搞不清它到底有多大
真正的顏色又是怎樣
原作展出的時候是驗證、修正誤差最好的時機
錯過了這次
就要等好幾年
＃美術館禁閃光燈，但也會因人而異
＃用在電視劇的複製品
＃郵票 顏色太像糖精
＃包裝
＃報社的編輯應該沒有見過原畫，才會把顏色調成布袋戲的螢光感
事實上我們也看不到原來的顏色
因為這幅畫已經快接近人瑞了
誰曉得當初的顏色是不是這麼溫潤
說不定布袋戲的螢光感才是郭老追求的理想呢
膠彩畫的手續很繁瑣
原料不是擠出來就能用
我小時候看到人家煮膠、磨粉、攪拌然後才拿毛筆慢慢地畫在紙上
過程就像中醫在煉丹
就知道膠彩不是我這種焦躁猴子該碰的
是屬於性格溫和、心靜如水的卡皮巴拉的娛樂
所以
絕大多數的膠彩畫都是平和的線條
動作是凝固的
你可以想像在相機剛出現的年代
快門都是一兩分鐘起跳的
拍人像的時候
被攝者就必須乖乖地不動
＃這張1893年的合成照片，攝影師正在拍照。被攝者以支架固定頭部，以保持頭不動。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膠彩畫裡的人物
不論是獨照的大仙 還是點景的小人
都和十九世紀照片裡的人一樣
有著123木頭人的緊張感和凝固不動
即使他在拉人力車
都不敢喘大氣
。
南街殷賑呈現中元節前的迪化街買賣氛圍
為了讓長幅的畫面看起來更熱鬧
郭老把本來的兩樓的販厝未經主管機關核准就加高成三樓
好把琳瑯滿目的招牌們都塞進來
迪化街氛圍很到位
我們就可以不計較透視上的幾個小失誤
比如走廊裡的筒狀燈籠 ❶
如果不是撞歪了 就是透視錯了
❷ 街上有兩個“小”女孩
就是大人等比縮小
而且頭小得像火柴
正常小孩的身材比例和大人是不一樣的
這世間真的有照大人等比例縮小的“小人”
但是她是成年人
不是小女孩
如果不是幾年前在廈門看過
我還以為「郭老不懂透視」呢
至於 ❸ 的斗笠看起來很奇怪
就有人說郭老不會畫斗笠
網路上有這麼張照片：關廟庄信用組合工房 女工左手持「笠胎」
「笠胎」就是編斗笠的模子
女工戴的、拿的斗笠是比較高聳
但還是不比郭老畫的斗笠高
郭雪湖的其他作品
如果日本漫畫家的助手把人畫成這樣
應該就被叫回家種田了
這個頭....
可以去報名聊齋半夜梳頭的戲
總之
膠彩畫就是這麼緩慢溫吞的素材
適合插畫感、圖案化的表現
老一輩的膠彩畫家受國畫的影響很深
有大量的工筆畫、界畫的遺風
以及復古構圖、文人風雅趣味
。
“燈台濤聲”就是郭老溫溫吞吞畫一輩子的情緒抒發吧
「讓我痛痛快快地畫一把！」
然而
郭老成名是因為膽小慎為的膠彩制式畫風
就算想痛快
他卻覺得藝壇不認可
所以這幅“燈台濤聲”是“藝術家家屬收藏”
只能畫爽的
可能生前沒公開展出（我亂猜的啦，或許有展出的紀錄）
另一個膠彩畫著名畫家林之助
要說的跟郭老差不多
就不重複了
膠彩因為受材料搞肛所限
不容易表現舒暢淋漓
但是不表示沒有人可以舒暢淋漓
高永隆 2011 轉山
高永隆 2009 滂渤
膠彩可以表現水淋淋的瀑布
這應該是郭雪湖、林之助沒想到的
展場...
袁旃 的作品很有意思
看起來是畫太久國畫而不耐煩的老畫家
一時興起玩點不一樣的造型
沒想到卻有一絲日本漫畫家虎立石的趣味
野樹長成人工修剪的方形～
更年輕的畫家受西畫影響比較多
表現形式就跳脫國畫趣味
莊士勳 2015 月眉山腰的黃昏
不說你應該也以為是油畫吧
在更年輕的畫家表現形式也更多元
我很樂見有這麼多年輕人投入膠彩（顏料商更高興）
說不定他們可以開創膠彩獨有的藝術形式
而不是目前還依附在國畫或西畫的某些形式
就像水泥剛出來的時候多是模仿木頭的樣式
經過很久才有清水模
陳誼嘉 2024 砌
曾建穎 2020 角質身體
黃柏維 2011 個人神話
黃柏維 時光機器
潘信華 2011 觀花
最後我要推薦美術館後方的民族公園
糾結幾百年的榕樹 體量巨大 像解不開的微積分
很適合沈澱在北美館看到的不知道什麼碗糕的心情
並且可以坐下來吃麵包順便餵松鼠
只不過呼吸不能太用力
以免旁邊基隆河的臭水溝味混入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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