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Balabalaba之㊣犬福哥】2005.09.04
很香連的一齣戲,也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某種調子,而在這戲裡如此自然地呈現出來。
她、牠、天線寶寶、嗶波,擁有著類似生命調子的生物----在這個世界裡他們混在其中,或是獨自站立在一片假草坡上,不知所以。就如同一隻老的西施犬,一拐一拐地從幕後面走出來,一屁股坐在藍色小地毯上,除了食物的誘惑之外。
不知所以。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絕大多的"知其所以"----林志玲、可魯、柯南、史奴比...,那麼,一隻老西施犬在一塊藍色腳踏墊上,帶著嚴肅的表情呆上一整天,並週而復始地被主人欺騙,其所表示出的意義追尋為何?
《佳麗村三姊妹》的自行車手,瞪著乾紅的大眼,只因為眼前的銀幕上不斷有路,於是他們持續踩著腳下的輪軸"前進"(什麼是前進?什麼是原地踏步?什麼是停滯或因停滯而行程的倒退?)
一齣戲,無須使用早已成為慣性的美學手法去安排漂亮。
一個劇場演出無須站在大師的經驗上學習、前進。
該在乎的,怎麼會是那些已經看得到且被視為"優秀"的劇場運作模式呢?
(要怎麼排戲?做戲的人除了被教導排戲之外,從不知道什麼稱之為排戲。)
【Balabalaba之㊣犬福哥】,是我近年看過最好看的一齣戲。
關於姊妹仨的一次回答 2005.09.07
嗨!映青,
我有vcd可以拿給妳。
「語言好像佔了很重要的位置,劇本是,小說也是,但又有堅持語言不可靠……就像是在流沙中掙扎,越用力的人就陷得越快越深。」
這一段話說得真好,好像一語道中了什麼重要的事。在這一齣戲裡,我把語言放在重要的位置,但是企圖是以讀劇的方式來切入,也就是著重在與文本的關係。
讀劇是一種有趣的形式,讀劇者一方面身在其中,將不同的角色傳遞出來,一方面又身在其外----他看著自己在扮演這些角色,提供了一些態度,以及一人快速轉換角色的這種形式,也提供了一個"跳脫"角度(凸顯結構本身要說的)。
上半場,我試圖把角度定在這個既進且出的形式上,並將三個女性角色作為相應下的對照組----三個女性在男生讀劇時,都似乎是以自己身份在舞台上,間或與文本有些非直接性的互動、呼應,而讀劇結束後便立刻扮演起角色來,好像變成了劇中人物,但又不完全----一方面在形象上就差異極大,一方面他們也不是在用專業演員的表演方式在說服觀眾相信----也因此,和原劇本有了對應,尤其是反差上的對應(在這反差當中又有什麼是不變的呢?)
下半場開始,又轉向,讓三位女性完全地從劇本抽開,與上半場第二段對比起來;這三位女性說著自己日常生活,以及對生活的想法和態度,和百年前俄國劇作家筆下的人物(她們才剛剛扮演的人物)有了極微妙的對應關係,這又是一次從另一頭和原劇本的對話。
戲的最後一段,是我針對原劇本第四幕改寫的,我想呈現的,是「以第三人稱敘述第一人稱」,因此語言的角度、舞台指示的被說出、以及人物時空的對應,都在圖顯這樣的一種「看待」方式。看待什麼呢?----生活。如果我們既活著又同時思考「活著」,那麼怎麼思考,怎麼看待自己生活,便成為我想要傳達給觀眾的。但這和我理解的契訶夫有差異,劇本裡,契訶夫更來得更客觀,他不提供一種看的方式,他把很多看的方式同時交融並置在一起,這是我在這齣戲的視野上,遠不能企及原劇本的部分。
有一件事我並沒有做好,就是下半場最後一段,我的設定是:伊蓮娜(在窗邊較高的舞台上)是被設定在原劇第四幕的當下,時間基本上是線性、與第四幕同步的;瑪莎(坐在走道中間)被設定為在第四幕時空當下,但是是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著事情發生,所以她會描述她看到的,包括她自己的痛哭失聲;奧爾嘉(坐在離三扇窗最遠處、並在走道旁----「就像她自己說的:我們家像是一條公共道路,行人、車輛,都從我們這邊經過」)被設定在時空之外,她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這一切之外觀看,她嘲諷這一切所發生的,同時又感嘆這一切「已」發生的。這樣的時空設定,又在這一場戲裡面有幾次轉變,像是當在上演男爵與伊蓮娜告別的一場戲時,奧爾嘉和瑪莎都跳出變成旁觀者和敘述者(但此兩人仍有涉入的差異),而最後,反而又是伊蓮娜跳至最外層,說「契布提金這時候跟奧爾嘉說了幾句話……」,伊蓮娜跳出,以旁述的角度去揭開男爵已死的這件事;最後,三人則變成『瑪莎:瑪莎說』,『奧爾嘉:奧爾嘉說』,『伊蓮娜:伊蓮娜說』……,這部分,妳形容的很傳神:「有種在看玻璃球的感覺,玻璃球是那種裡面會有雪花順著水流漂來漂去,然後放了小人偶或者房屋等等……也有像在看電視的感覺……總是隔著一層玻璃……」。確實在這齣戲的整個氛圍調子上,我都設了這麼一層。為什麼?
在做這齣戲之前,有一天我在麥當勞寫筆記,寫著寫著就不停地哭了起來,因為我寫到關於「下戲」的這個概念,也就是,我想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與我一起生活的人:賣水果的阿婆、公車司機、路邊的流浪漢、老師、waiter……,他們會下戲,會開始評述、討論、思索他們的社會角色,以及他們在生活裡所做的一切----阿婆會思索剛才和我吵架這件事,並分析在吵架過程當中,出現了什麼值得思考的點,或者指點我剛才哪裡「演得」不夠好等等。我渴望將這樣「看待」生活的觀點傳達出來,就像懷爾德(Thornton Wilder, 1897-1975)的《小鎮》(Our Town)最後,就像阿爾比(Edward Franklin Albee III, 1928~)的《三個高女人》(Three tall women)第二幕那樣。
寫得很凌亂,而且語意不清,真抱歉。很高興能收到妳的信與想法,我才得以將這些化為文字來說明,說明我的想法,而不在說明戲本身。我希望可以再更清楚說明我的想法,如果有機會的話。
瑋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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