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幾號?＠月餅盒子｜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04-12-31 16:59:34| 人氣69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今天是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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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配到這邊工作不是我的第一志願，但是既然大家都不願意來，也沒有人願意跟我交換，我只好乖乖的在這裡工作一年。做滿兩年我就可以申請調換，也許可以換到小兒科。

我當初是申請小兒科沒錯，但是他們那裡太搶手了，大家都想要跟小朋友工作。也許是我功課好，或是我的教授推薦信寫的太好，我被分發到這個部門。我們收到的病人大多有神經上的疾病，就好像你現在看到的紅髮小女孩，別看她一副乖乖牌小兔子模樣，我們叫她艾莉絲﹔因為她跟艾莉絲一樣，會看到說話的兔子，跟牆壁說話，覺得自己會變大變小。左邊那個看電視的男孩有自閉症，他常不說話，常常往床底下躦，拉也拉不出來。

黑捲髮的小女孩感覺不到冷，第一次送進來的時候，外頭大雪飄飄，她只穿一件短褲跟薄上衣，光著腳在急救病房裡亂跑。看窗戶的男孩說他可以跟動物說話，但是他每次送進急救病房的原因都是被狗咬。身穿小碎花的女孩子六歲，但是她有多重人格。她有時候會是小乖乖，又聽話又合作﹔有時候她會跑進廚房，然後把鞋子放進湯裡，或是說自己是男孩子等等。有個七歲的每天吃東西都吐，他連喝牛奶都吐，然後不說話，只會一一阿阿叫。

我們裡面的小朋友都很可憐。但是別人都覺得她們是神經病。小神經病。曾經聽過一個坐輪椅的男孩子，在他被推出來散步的時候，經過我們部門，然後大聲叫著: “小神經病...你們都是神經病。”

我不知道是我的孩子們傷的比較深，還是我。

有些時候我照顧的孩子們需要保護的不是別人的話語，而是自己。我看過一個八歲的男孩子用塑膠叉子把自己的手掌傷的鮮血淋淋。我也看過一個會撞牆的女孩子，抱起她時，她頭上的血讓我的白襯衫變成黑紅色。

我最喜歡的小病人，是那個乖乖坐在書桌前畫畫的女孩子。只要給她一支蠟筆，一張白紙，她就可以安靜的混個一下午。她畫的非常之好，完全看不出來那出於一個八歲的女孩子。但是她的畫都怪的出奇，好比她畫過一隻會飛的牛，她的主治醫生說那是因為她看過龍捲風的影片。但是她從五歲就來這邊住了，我很確定她沒有看過龍捲風的影片。

她叫綠妮，幼稚園老師說她反應太慢。我不相信，但是我無法證實我的理論。我不覺得她反應太慢，我覺得她是個天才。

綠妮跟我說她看的到未來，我本來不相信。綠妮第一天認識我，就拉著我的手到她的櫃子，然後拿出一張她之前畫的圖：一個男人的圖片，穿著黑色褲子跟橘色上衣。她俏皮中帶著詭異的看著我笑笑，我低頭一看﹔那是我今天的服裝。

綠妮還畫過我的車，一台藍綠色的福斯。但是我確定她沒看過我的車，因為我搭醫院的員工巴士來上班。她故意把畫給我看，好像在示意著什麼一般。

她示意的是什麼，我倒是一頭霧水。

綠妮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八歲的她總是搞不清今天星期幾。我跟她的談話一開始都是如此：

“嘿，綠妮，妳今天好嗎?”

她會點點頭，然後對我笑一笑。

“我知道你今天要來看我。”她會說。

“告訴我，綠妮甜心，今天星期幾?”

“星期五。”

問題是，今天明明是星期四。這不單單是星期而已，要是我問她幾號，她也會多回答一天。十四號她會說是十五號，十五號時她又說是十六號。綠妮並不笨，所以她的主治醫生也搞不懂她為什麼記不得日期。

我開始工作的當天剛剛好是復活節。復活節是星期天，所以我就問綠妮，今天是星期幾。她的回答令我不解。

“今天是星期一，但是你們都還在過星期天。我跟他們說昨天是復活節，但是大家都太慢了，所以我等你們一起過。”

她好像都一直活在現實的前一天，她彷彿真的知道自己明天會做什麼。綠妮最不喜歡體檢，但是所有的小朋友一個月要體檢一次。雖然只是小小的例行檢查，都會弄得我們筋疲力盡，有的小朋友體檢回來就不吃，或不睡，或是躲起來，有的開始傷自己，有的開始吵鬧。大家都不喜歡體檢。帶一個孩子去看醫生很難，但是我們要帶三十四個。

綠妮總是知道哪天要去體檢。她會用很生氣但是無能為力的聲音說道:

“我不要去體檢。”

我就會跟她說，沒有要去體檢呀，誰跟妳說我們要去體檢的?

她會用沒有感情的眼睛回答：“我看到了。我昨天就知道了，我只是等你們大家趕上而已。”

我跟綠妮過了一個聖誕節，那是最奇怪的一天。綠妮坐在我肩上，然後跟我說聖誕節當天會發生什麼事，她的猜測完全正確，就連當天晚餐的湯的口味是什麼她都知道。

我開始懷疑綠妮真的看得見未來，但是我問她時，她卻說她看不見。

“是你們太慢了，我已經過過了，我再陪你們過一次。”

“妳為什麼要陪我們再過一次?” 有次我問她。

“因為第一次我等不急呀，所以我自己先過，但是後來我很孤單，所以我就回來等你們大家再過一次。”她說的好像很簡單一樣，我卻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我的不解。

聖誕節之後，我被我的教授叫回去幫助他做調查，花了六個月的時間。我要離開那天，綠妮說：“這次你又要走嗎?”

我不懂為什麼她會用那些字，但是我跟她保證我會回來。她笑笑，沒說話。

六個月過去，等我回來的時候，綠妮就不說話了。她唯一的溝通方式變成畫畫。她連一句“嗨，克利斯。”都沒說。

但是我知道她知道我要回來，我看了她的櫃子，她在我回來的前一天有畫我回來。我看了一些別的畫，都是很抽象的同顏色亂塗。

我聽綠妮的主治醫生說，她父母找到一個醫生，帶她出院一個月，回來時她就不說話了。所以現在我們在努力讓她再度開始說話。

我倒是慢慢開始相信，綠妮真的不是反應慢。

她只是真的再等我們。

我要檢舉

台長：兔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