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中國變色龍》?單看書名便知又是本污名化中國之書。
非也!雷蒙‧道森所著《中國變色龍:對于歐洲中國文明觀的分析》(中華書局,2006)是中華書局出版的“西方的中國形象”譯叢中之最佳,大綱目錄如下:
《中國變色龍》恰當的對于歐洲中國文明觀做了詳細分析。中國更恰如其分的象征是變色龍,而不是龍。
中國在不同的場合被認爲是富庶與貧瘠、發達與落後、聰慧與愚笨、美麗與醜陋、強大與虛弱、誠實與狡詐—一西方人賦予她的互相對立的特性不計其數,此處難以全部羅列出來。本書的意圖即在于分析這些有關中國的不斷變化的觀念,弄清到底哪些准確地反映了中國的實際情況,哪些僅僅是出于歐洲的需要而杜撰、想象出來的。
歐洲人對中國的觀念在某些時期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有趣的是,這些變化與其說反映了中國社會的變遷,不如說更多地反映了歐洲知識史的進展。
目錄
01 變色龍:歐洲人眼中的中國
02 充足與富裕:中國和早期歐洲遊客
03 中國與耶穌會傳教士
04 中國與曆史學家
05 東是東,西是西
06 白底藍色柳樹圖案的世界
07 未開化的中國人是怪異的
08 黃變紅:20世紀的考慮
附錄:某些重要作家文字摘錄
年表
書摘
1958年春季的一天,在廣州至北京的快車上,一位乘客正起勁地談論著新中國的奇迹。這是他在這一國度的第一天。透過車窗向外望去,看到一個又一個籃球場,他用手不停地指點著,激動不已。導遊與其同行一樣,很高興地向他提供有關統計資料,以證明解放以來中國取得了多麽大的進步。統計資料詳細描述了全國各地籃球場的數量,引起了這位乘客的極大興趣。在他心目中,籃球場是表明一個國家文明程度高低的一個標准。
就在同一年,一位英國著名記者和政治評論家也訪問了中國。當然,他篤信言論自由、出版自由、持不同政見的權利以及英國人珍視的其他各種價值觀念。他在中國逗留了兩個星期。回國後他著文告訴讀者,稱他向中國人問了各種各樣與言論自由、出版自由、持不同政見權及與類似觀念相關的問題,但從未能得到令人滿意和直截了當的回答。因而,中國“狀況不好”。
上述兩種看法與其說是對中國的觀感,在更大程度上不如說是陳述者的一己之見。他們的陳述與其說是描述性的,不如說是自傳性的。這兩位先生中,前者後來成爲國際籃球協會的一位官員,後者十分熱衷于歐洲政治事務,以致未能向其中國主人提問出一些明智而有趣的問題。毋庸置疑,他也獲得了許多關于中國“解放以來”所取得的進步的材料,但他可能對統計資料的真實性感到懷疑和厭煩,而這些對中國人來說,往往看上去像英國人眼中的板球得分表那樣迷人有趣。
這兩位人物都是誇張的卡通式人物,但他們與實情是否相距甚遠呢?不,相距不遠。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所有人都與他們相像,因爲我們對中國(或任何其他文明)的反應,部分受到當地客觀情況的制約,部分受到自身興趣、觀念及潛意識需要的制約。對中國和中國人形成任何看法的任何人都是如此。結果,歐洲與中國關系史極爲仰賴歐洲人對這一中央王國觀念的本性,而這些觀念的改變不僅與中國自身的變化有關,也與歐洲曆史的發展密不可分。因爲這些發展既向歐洲人提供了一個不斷變化的比較基點,又造成了特定時期中國觀念有助于滿足其自身不斷變更的需求和願望。因而中國在不同的場合被認爲是富庶與貧瘠、發達與落後、聰慧與愚笨、美麗與醜陋、強大與虛弱、誠實與狡詐——西方人賦予她的互相對立的特性不計其數,此處難以全部羅列出來。本書的意圖即在于分析這些有關中國的不斷變化的觀念,弄清到底哪些准確地反映了中國的實際情況,哪些僅僅是出于歐洲的需要而杜撰、想象出來的。(p.1-2)
《中國變色龍》一書中1958年前後西方對于共産黨中國的看法。
"首先我們必須承認信息來源的不能令人滿意的狀況……在西方報刊上出現的大部分消息最終是靠在香港的美國人提供的對中國大陸報刊的翻譯材料。這些翻譯材料如果不是顯得冷漠無情的話,它們就不能出現和加以利用,……最後,由于版面篇幅的原因,並爲了滿足廣大讀者,只有那些最聳人聽聞和荒唐可笑的敘述才會登載在大衆化的報刊上……
許多關于現代中國的評論文章完全缺乏曆史意識……
另外一個由于曆史上的無知而産生的謬誤,是把一些並非中國文明中的新做法也歸罪到共産黨政府頭上。許多觀察家抱怨大陸社會上單一的藍色服裝,並爲此而責怪現政權……
還有一點是,中國與富有的西方國家之間在生活水平上的巨大差距不可避免地在雙方之間形成了強烈缺乏同情心的狀態……
對現代中國産生曲解的下一個因素就是對共産主義的恐怖與仇恨……
美國對中國仇恨的一個明顯而直接的原因在于美國軍事力量在朝鮮戰爭中直接卷入了一場令人灰心喪氣的同中國人的沖突,另外還在于美國人現在要爲他們繼續留在遠東找借口,因而把中國人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大部分受過教育的美國人對亞洲産生了一種和善地、普遍地平等相待的興趣,……政治上美國人喜歡把自己看成是亞洲各國人民的庇護人和保護者……
可以理解,中國的拒絕導致了美國人的強烈失望和義憤。
同時……保守的世界觀--以及他們(指美國人—筆者)享受到的優裕生活—意味著他們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人更害怕革命……"。 (pp.210-217)
可惜西方大多時候是以西方史觀在妖魔化中國!
719《世界的中國觀》
不必讀忻劍飛的《世界的中國觀》(上海:學林出版社,1992),單由下<導讀>便可看出很完整地分析了「世界的中國觀」。
那可不,我在初讀《世界的中國觀》時曾在<後記>眉批一一此書欠論:80年代東亞NICs、90年代中國威脅論,現得加中國崛起論了。
不就西方的他者‧中國觀,周寧著的《天朝遙遠:西方的中國形象研究》(上、下,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亦可觀(貼於後)。
《世界的中國觀》導讀(主持)人 蔡佳恬
忻劍飛的《世界的中國觀———近二千年來世界對中國的認識史綱》,將西方對中國的認識和研究分為五個時期:
(一)希羅多德時代的終結———前中國觀時期;
(二)亞曆山大東征以後———初步認識中國時期;
(三)馬可·波羅時代以前———準中國觀時期;
西征給國外關於中國的知識和觀念帶來了三個直接結果:
(1)中國的物文化進一步西傳,其中包括火藥、羅盤、印刷術、造紙等極為重要的發明,多在這一時期輾轉西傳。
(2)吸引大批商人和旅行者來中國,這些人回去口述手記,使國外關於中國的知識大增。
(3)造成了羅馬教廷向中國派遣傳教士的急迫心理和濃厚的興趣,由於蒙古帝國的崛起,使西方的視野範圍突然間擴大了,他們驟然感到茅塞頓開,豁然曠達,獲悉天外有天,即在穆斯林帝國之外,還有一個強大的和數量眾多的基督教民族,這個民族征服了中亞、俄羅斯、中國北部、印度之後,又向歐洲和波斯推進。
(四)世界走向中國———從教士中國觀到職業中國學時期;
《馬可波羅遊記》對於東方中國的描述激起了西方對於東方的夢想,引出了新航路探險的熱潮。15世紀末,葡萄牙人才初次到達印度。傳教士與殖民者將有關東方的各種資訊帶到西方,尤其是傳教士的著述、翻譯與信函往來,帶來了關於東方的較為確實一些的資料。因此西方對於東方中國、印度直接的接觸與認識,是從16世紀開始的。16、17世紀西方對於東方的中國有著強烈的興趣,1585年西班牙人門多薩寫作的《大中華帝國史》,15年間以七種語言出版了46個版本,而且這七種語言都是歐洲主要的語種。據統計,1552—1687年間,傳教士們總共有69種中國學著作出版,這比關於南亞、東南亞以及亞州群島的著作都多得多。史景遷教授甚至說:「我相信日本、印度、中東都沒有如此強烈地吸引過西方,你可以說它們對西方也產生了影響,但中國四百年來對西方所具有的卻是一種複雜的魅力,西方被中國迷住了。」
(5)走向專業化的中國學———從中國看中國的試圖時期。
西方東漸和東方學的發展,是19世紀國外中國研究的兩大背景。19世紀專業化的中國學的建立是國外對中國文化長期介紹和研究的邏輯結果。所以19世紀中國學既是一種分國別的現象,又是一種文化交流和互認識規律的共同體現。他表明在世界走向中國之後,經過了從外國看中國的階段,開始了從中國看中國的試圖。
本書闡述所謂國外中國觀其認識步驟為:第一,以外國看中國;第二,從中國看中國;第三,從世界看中國。17、18世紀,是從外國看中國的第一階段;19世紀,是從中國看中國的第二階段,其突出標誌便是專業化、職業化的中國學正式誕生和大量考察、看察活動的進行;20世紀,是從世界看中國的第三階段,因為20世紀主義和全球意識最為鮮明並為人們普遍接受的時代。本書的分析可見古代和近代的國外中國觀和中國學,為今天中國學的發展做了厚實的鋪陳。
檢討
忻劍飛的《世界的中國觀》將重心放在史料的耙梳整理上。這本書於資料蒐集的部分,上自古希臘希羅多德時期對「東方」的描述與想像,經過羅馬帝國、基督教興起、大航海時代、啟蒙運動、浪漫主義乃至於十九、二十世紀交接之際,將西方世界對於中國的認識與理解做了一番整理。事實上就「中國」一詞本身而言,它一樣也是一個在歷史進程中不斷以不同面貌以及不同的內涵出現的詞彙。無論是最初用以指涉某一文化實體,或是晚近在西方的進逼下所出現的「國體」意涵,恰好都顯示了「中國」所具有的歷史性格。
然而在歷史資料的蒐集之外,作者也意在提出一個歷史性的階段論觀點,用以解釋「世界的中國觀」之演進歷程。他主張所謂的中國「觀」代表了一種文化上的「互識現象」。文化互識又是建立在「文化交流」之上,並且伴以「文化評價」。作者認為本書在寫作上面對林林總總的歷史事實,始終是依據文化交流和文化評價兩條軸線進行鋪陳。而又在文化互識的過程中,作者提出三階段論,也就是:從自己(外國)看他人(中國)、從他人看他人、從人類看他人。
忻劍飛認為整個西方世界的中國觀(也就是中國認識)也表現出了這三種階段的發展特色。相應於西方的歷史,第一階段的認識過程表現在於西方人將中國所具有的特色納入自己的思考與立論之中。無論是理論性的思考或是一般性的理解或描述,在這個階段中西方人站在自己的文化角度上吸納中國文化並加以評述。無論是商人、探險家、傳教士或是思想家(如亞當斯密、黑格爾)。
待進入第二階段後,以中國的角度思考中國意味著透過一種專業分工、客觀性的角度就「中國之為中國」進行描述與分析,因而在學術機構、探勘考古等組織與活動中建立起「中國學」這門學問。作者認為這一階段和西方當時所盛行的科學實證方法不無緊密的關連。最終西方的中國觀則進入了以普遍性為基礎的認識角度,將中國的意義放在人類世界的角度來定義。
值得注意的是,在第三階段中作者對於什麼是「世界的」中國觀稍有混淆。其因在於他一方面將「世界」以地緣關係與多元文化的角度加以理解。可以說是在瞭解到世界之廣大後,一種以多元的角度來理解中國。另一方面,作者又主張一種「普遍性」做為「世界」的意義。我們可以從他對於馬克斯的讚譽中看出這點。因為馬克斯對於人類歷史進程的唯物分析對作者而言,等於提供了一種普世性的基礎來認識中國。這一點之所以值得注意的原因在於,兩種不同意義的「世界觀」很有可能互相抵觸。套用作者的說法,可以說「哲學詮釋學」所涵蘊的視域融合未必指涉了馬克斯心目中那種必然的歷史真理。因此到頭來我們也許可以說:「世界的中國觀」並沒有真正達到「世界」,而是自始自終都是「中國」在西方的眼界下一再地呈現的過程。或許這就是為何作者可以樂觀地(卻也弔詭地)斷言,西方的對中國帶來的衝擊在展現出「冷酷與深刻」的同時,也是「中國」一詞獲得最大的普遍性的時刻。
(楨:蔡氏太認真對待當時大陸學者常在著作的首尾掛馬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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