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豈是位趕時髦之徒,只不過依序、剛好讀到時報出版的幾本書,其中恰有與李安
(詳參【圖博館】:李安:名導演72)有關的《十年一覺電影夢》和《斷背山》,讀過有所感、就評了。
李安確實聰明,不但懂得從安妮‧普露的《懷俄明州故事集》十一短篇小說中挑出<斷背山>來改編成電影,這除了男同志体裁加上現實的牛仔生活、有突破社會禁忌和瓦解西部電影旣有印象之話題意義之外,<斷背山>是篇有許多空白可供發揮的短文。
你太窄化李安了,李安著重的是人與人感情互動,而非性別議題或電影類型,更不是前衛的藝術電影導演。不過對小說改編成電影,他的確有深刻体會,他除了在《斷背山》封底說:「電影和短篇故事不同」之外。早在張靚蓓編著的《十年一覺電影夢》便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自述:「從《理性與感性》開始到《臥虎藏龍》,一連四部電影,我都是從小說改編…我覺得電影和小說是不同的媒體,改編時常常從裡子到面子都得換掉,以片子好看為主。它如果是本爛小說,何必要忠於原著?如果是本好小說,其為文字裡行間之妙,豈能以聲影代之…對我來講,書中故事甚或角色我可能都不是很有興趣…我是把我有興趣的元素挑出來再去編故事,或從裡面再找東西發展戲劇情節、角色。」(p.273)
所以我才說李安聰明,以温潤中庸之情游走於商業與藝術電影、好萊塢與獨立製片、個人與父母家庭、男女性別、中台美文化及身份等之間,在狀似對立衝突的外行熱鬧下、發揮著他內行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互動。
你一連讚美李安聰明一定不懷好意,算了,還是回到<斷背山>小說本身。小說一開始的一段場景敘述、有點劇本的味道,又令我想起久已沒再看到的《菸草路》小說或西部電影。
普露的《懷俄明州故事集》的確在描述中西部農場的荒凉狂暴上很精闢有力(不像伝統寫實自然主義小說冗長),連篇名都取的與小說主題很吻合,加上意象鮮明,所以極具可讀性(不像福克納的現代主義小說晦澀),文字魅力也尚可。
以<斷背山>為例,小說(電影亦然)結尾的「(斷背山)明信片之下,他敲進一根鐵釘,掛上鐵線衣架與兩件舊襯衫。他往後站,看著這份組合,眼漥流出幾粒刺痛的淚珠。」(p.291)再加上兩人初次上斷背山時對山險意象的描述,「下坡時,恩尼司感覺自己以慢動作下墜,垂直下墜,全無回頭的餘地。」(p.268)暗示的卻是傑克而非恩尼司的先亡。而當恩尼司去傑克老家追悼傑克時,傑克臥房衣櫃裡的襯衫意象,呈現了陽剛牛仔內心裡的柔惰,原來是「傑克在斷背山穿的舊襯衫。衣袖上的乾血是恩尼司的鼻血。在斷背山最後一天下午,兩人展現軟骨功胡抓亂扭,傑克不慎以膝蓋撞擊恩尼司鼻子…傑克以袖子止住鼻血…襯衫拿在手中感覺沈重,後來恩尼司才發現另有一件(自己被傑克偷藏的)襯衫…一對襯衫宛若兩層皮膚,一層裹住另一層,合為一體。」(p.290)
篇幅所限,其它篇小說讀者自行去品評吧!
安妮普露Annie Proulx 《斷背山:懷俄明州故事集》Close Range(時報出版 ,2005)
獲獎記錄
〈半剝皮的閹牛〉編入《1998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以及《二十世紀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
〈斷背山〉獲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和全美雜誌獎。
〈腳下泥巴〉獲歐‧亨利短篇小說獎。
〈荒草天涯盡頭〉編入《1999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
〈身居地獄但求杯水〉編入《2000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
整本《斷背山》小說集則榮獲1999年紐約客最佳小說獎(The New Yorker Book Award Best Fiction)、2000年博多書店原聲文學獎(Borders Original Voices Award in Fiction)及2000年English-Speaking Union’s Ambassador Book Award等殊榮。
2005年 讀書人年度最佳書獎 文學類
2005年 開卷年度十大好書 翻譯類
2005年 博客來年度百大 年度暢銷100
2005年 博客來年度百大 編輯推薦100
2005年 博客來年度百大 名人推薦100
2006年 博客來年度百大 年度暢銷100
內容簡介
以Postcards和《真情快遞》拿下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美國國家書卷獎以及普立茲獎等多項文學獎的作家安妮‧普露,大概是近十年來美國最受推崇的女作家。她的作品文字奇特,故事動人,是電影最喜歡的改編材料。
本書收錄以懷俄明州為背景的11則短篇,其中三篇獲選入《年度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兩篇獲得歐‧亨利短篇小說獎。
安妮.普露在這本描寫孤寂、火爆性格和錯愛的小說集中顯現了熟練出色的文字和對懷俄明狂烈的摯愛。〈腳下泥巴〉描寫一個套牛牧人深陷在家庭和自我獨立間的漸深裂痕中,卻無法擺脫出來。〈半剝皮的閹牛〉描寫一位上了年紀的蠢駕駛,為了參加哥哥的喪禮而開車前往出生地牧場,卻在離家一哩處喪生。
〈斷背山〉描寫兩個西部牛仔的同志戀情。本文改編的同名電影,由李安導演,獲2005年義大利影展金獅獎最佳影片。
整本小說集亦獲紐約客最佳小說獎等三項大獎。描寫懷俄明州殘酷艱難的自然環境下,命運多舛的角色,從其人生歷練中淬瀝出令人不寒而慄、倍感神聖莊嚴之美。
本書作者普露熱愛地方歷史,多年來收集了北美多地的在地生活、事件的回憶錄與敘述。她實地在懷俄明州生活旅行經歷,參加牛仔詩會,參考地區史將其中的真人真事取來當作創作起點。源頭故事並從自然保育聯盟保護區獲得靈感。
「現實在這裡絕對派不上太多用場」。非現實、奇思異想與未必成真的元素,為這些故事添上色彩,正如真實人生因這些元素而多彩多姿的道理一樣。在懷俄明,最不奇思異想的狀況,是在這片艱苦的大地靠農場維生的決心。
作者簡介
安妮‧普露(Annie Proulx)1935年生於美國康乃狄格州諾威治,1969年佛蒙特大學畢業,1973年獲蒙特婁大學碩士。她當過新聞工作者,替許多本刊物寫過非小說的文章,寫過幾本「如何做」(how to)的書籍,直到50歲以後才開始小說創作。
普露曾獲全國教育協會與古根漢研究經費,並多次獲選進駐懷俄明的優克羅斯(Ucross)基金會。1988年發表首部短篇小說選集Heart Songs and Other Stories,1992年發表Postcards,贏得1993年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為首位獲得此獎的女性作家。1993年出版的小說《真情快遞》榮獲芝加哥論壇報心臟地帶獎、愛爾蘭時報國際小說獎、美國國家書卷獎以及普立茲獎。1996年6月出版的Accordion Crimes,2002年出版That Old Ace in the Hole。
普露1997年著手創作《斷背山》彙集的故事。本書多篇單篇獲獎:〈半剝皮的閹牛〉由蓋瑞森‧基勒(Garrison Keillor)推選編入《1998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也由約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推選進入《二十世紀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
〈斷背山〉獲得1998年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刊登在《紐約客》後,獲得全美雜誌獎。次年〈腳下泥巴〉獲得1999年歐‧亨利短篇小說獎。同時,〈荒草天涯盡頭〉編入《1999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接著〈身居地獄但求杯水〉編入《2000年最佳美國短篇小說集》。
整本《斷背山》小說集則榮獲1999年紐約客最佳小說獎(The New Yorker Book Award Best Fiction)、2000年博多書店原聲文學獎(Borders Original Voices Award in Fiction)及2000年English-Speaking Union’s Ambassador Book Award等殊榮。
安妮‧普露1995年遷居懷俄明州,但泰半時間週遊北美各地。
小說文摘
埃尼斯?德?瑪爾不到五點就醒了,猛烈的風搖動著拖車,嘶嘶作響地從鋁制門窗縫兒鑽進來,吹得挂在釘子上的襯衣微微抖動。他爬起來,撓了撓下體和 陰 毛,慢騰騰地走到煤氣竈前,把上次喝剩的咖啡倒進缺了個口兒的搪瓷鍋子裏。藍色的火焰登時裹住了鍋子。他打開水龍頭在小便槽裏撒了泡尿,穿上襯衣牛仔褲和他那破靴子,用腳跟在地板上蹬了蹬把整個腳穿了進去。
風沿著拖車的輪廓呼嘯著打轉,他都能聽到沙礫在風中發出刮擦聲。在公路上開著輛破拖車趕路可真夠糟糕的,但是今天早上他就必須打好包,離開此地。農場被賣掉了,最後一匹馬也已經運走了,前天農場主就支付了所有人的工錢打發他們離開。他把鑰匙扔給埃尼斯,說了句“農場交給房地産經紀吧,我走了”。看來,在找到下一份活兒之前,埃尼斯就只好跟他那已經嫁了人的閨女呆在一起了。但是他心裏頭美滋滋的,因爲在夢裏,他又見到了傑克。
咖啡沸了。沒等溢出來他就提起了鍋子,把它倒進一個髒兮兮的杯子裏。他吹了吹這些黑色的液體,繼續琢磨那個夢。稍不留神,那夢境就把他帶回了以往的辰光,令他重溫那些寒冷的山中歲月——那時候他們擁有整個世界,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風還在吹打著拖車,那情形就像把一車泥土從運沙車上傾倒下來似的,由強到弱,繼而留下片刻的寂靜。
他們都生長在蒙大拿州那種又小又窮的農場裏,傑克來自州北部邊境的賴特寧平原,埃尼斯則來自離猶他州邊境不遠的塞奇郡附近;兩人都是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前途無望,注定將來得幹重活、過窮日子;兩人都舉止粗魯、滿口髒話,習慣了節儉度日。埃尼斯是他哥哥和姐姐養大的。他們的父母在“鬼見愁”唯一的拐彎處翻了車,給他們留下了二十四塊錢現金和一個被雙重抵押的農場。埃尼斯十四歲的時候申請了執照,可以從農場長途跋涉去上高中了。他開的是一輛舊的小貨車,沒有取暖器,只有一個雨刷,輪胎也挺差勁兒;好不容易開到了,卻又沒錢修車了。他本來計劃讀到高二,覺得那樣聽上去體面。可是這輛貨車破壞了他的計劃,把他直接鏟回農場幹起了農活。
1963年遇到傑克時,埃尼斯已經和阿爾瑪?比爾斯訂了婚。兩個男人都想攢點錢將來結婚時能辦個小酒宴。對埃尼斯來說,這意味著香煙罐裏得存上個10美元。那年春天,他們都急著找工作,于是雙雙和農場簽了合同,一起到斯加納北部牧羊。合同上兩人簽的分別是牧羊人和駐營者。夏日的山脈橫亙在斷背山林業局外面的林木線上,這是傑克在山上第二次過夏天,埃尼斯則是第一次。當時他們都還不滿二十歲。
在一個小得令人窒息的活動拖車辦公室裏,他們站在一張鋪滿草稿紙的桌子前握了握手,桌上還擱著一只塞滿煙頭的樹膠煙灰缸。活動百葉窗歪歪斜斜地挂著,一角白光從中漏進來,工頭喬?安奎爾的手移到了白光中。喬留著一頭中分的煙灰色波浪發,在給他倆面授機宜。
“林業局在山上有塊兒指定的露營地,可營地離放羊的地方有好幾英裏。到了晚上就沒人看著羊了,可給野獸吃了不少。所以,我是這麽想的:你們中的一個人在林業局規定的地方照看營地,另一個人——”他用手指著傑克,“在羊群裏支一個小帳篷,不要給人看到。早飯、晚飯在營地裏吃,但是夜裏要和羊睡在一起,絕對不許生火,也絕對不許擅離職守。每天早上把帳篷卷起來,以防林業局來巡查。帶上狗,你就睡那兒。去年夏天,該死的,我們損失了近百分之二十五的羊。我可不想再發生這種事。你,”他對埃尼斯說——後者留著一頭亂發,一雙大手傷痕累累,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缺紐扣的襯衫——“每個星期五中午12點,你帶上下周所需物品清單和你的騾子到橋上去。有人會開車把給養送來。”他沒問埃尼斯帶表了沒,徑直從高架上的盒子裏取出一只系著辮子繩的廉價圓形懷表,轉了轉,上好發條,抛給了對方,手臂都懶得伸一伸:“明天早上我們開車送你們走。”
他們無處可去,找了家酒吧,喝了一下午啤酒,傑克告訴埃尼斯前年山上的一場雷雨死了四十二只羊,那股惡臭和腫脹的羊屍,得喝好多威士忌才能壓得住。他還曾射下一只鷹,說著轉過頭去給埃尼斯看插在帽帶上的尾羽。
乍一看,傑克長得很好看,一頭卷發,笑聲輕快活潑,對一個小個子來說腰粗了點,一笑就露出一口小齙牙,他的牙雖然沒有長到足以讓他能從茶壺頸裏吃到爆米花,不過也夠醒目的。他很迷戀牛仔生活,腰帶上系了個小小的捕牛扣,靴子已經破得沒法再補了。他發瘋似地要到別處去,什麽地方都可以,只要不用待在賴特寧平原。
埃尼斯,高鼻梁,瘦臉型,邋裏邋遢的,胸部有點凹陷,上身短,腿又長又彎。他有一身適合騎馬和打架的堅韌肌肉。反應敏捷,遠視得很厲害,所以除了哈姆萊的馬鞍目錄,什麽書都不愛看。
卡車和馬車把羊群卸在路口,一個羅圈腿的巴斯克人教埃尼斯怎麽往騾子身上裝貨,每個牲口背兩個包裹和一副乘具——巴斯克人跟他說“千萬別要湯,湯盒兒太難帶了”——背簍裏放著三只小狗,還有一只小狗崽子藏在傑克的上衣裏,他喜歡小狗。埃尼斯挑了匹叫雪茄頭的栗色馬當坐騎,傑克則挑了匹紅棕色母馬——後來才發現它脾氣火爆。剩下的馬中還有一頭鼠灰色的,看起來跟埃尼斯挺像。埃尼斯、傑克、狗、馬、騾子走在前面,一千多只母羊和羊崽緊跟其後,就像一股濁流穿過樹林,追逐著無處不在的山風,向上湧至那繁花盛開的草地上。
他們在林業局指定的地方支起了大帳篷,把鍋竈和食盒固定好。第一天晚上他們都睡在帳篷裏。傑克已經開始對喬讓他和羊睡在一起並且不准生火的指令罵娘了。不過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還是一言不發地給他的母馬上好了鞍。黎明時分,天邊一片透明的橙黃色,下面點綴著一條凝膠般的淡綠色帶子。黑黝黝的山色漸漸轉淡,直到和埃尼斯做早飯時的炊煙渾然一色。凜冽的空氣慢慢變暖,山巒突然間灑下了鉛筆一樣細長的影子,山下的黑松郁郁蔥蔥,好像一堆堆陰暗的孔雀石。
白天,埃尼斯朝山谷那邊望過去,有時能看到傑克:一個小點在高原上移動,就好像一只昆蟲爬過一塊桌布;而晚上,傑克從他那漆黑一團的帳篷裏望過去,埃尼斯就像是一簇夜火,一星綻放在大山深處的火花。
一天傍晚傑克拖著腳步回來了,他喝了晾在帳篷背陰處濕麻袋裏的兩瓶啤酒,吃了兩碗燉肉,啃了四塊埃尼斯的硬餅幹和一罐桃子罐頭,卷了根煙,看著太陽落下去。
“一天光換班就要在路上花上四小時。”他愁眉苦臉地說,“先回來吃早飯,然後回到羊群,傍晚伺候它們睡下,再回來吃晚飯,又回到羊群,大半個晚上都得防備著有沒有狼來……我有權晚上睡在這兒,喬憑什麽不許我留下。”
“你想換一下嗎?”埃尼斯說,“我不介意去放羊。也不介意跟羊睡一起。”
“不是這麽回事。我的意思是,咱倆都應該睡在這裏。那個該死的小帳篷就跟貓尿一樣臭,比貓尿還臭。”
“我去看羊好了,無所謂的。”
“跟你說,晚上你可得起來十多次,防狼。你跟我換我很樂意,不過給你提個醒,我做飯很爛。用罐頭開瓶器倒是很熟練。”
“肯定不會比我爛的。我真不介意。”
晚上,他們在發著黃光的煤油燈下了呆了一小時,十點左右埃尼斯騎著雪茄頭走了。雪茄頭真是匹夜行的好馬,披著冰霜的寒光就回到了羊群。埃尼斯帶走了剩下的餅幹,一罐果醬,以及一罐咖啡,他說明天他要在外面待到吃晚飯的時候,省得早晨還得往回跑一趟。
“天剛亮就打了匹狼,”第二天傍晚,傑克削土豆的時候埃尼斯對他說。他用熱水潑著臉,又往臉上抹肥皂,好讓他的刮胡刀更好使。“狗娘養的。睾丸大得跟蘋果似的。我打賭它一准兒吃了不少羊崽——看上去都能吞下一匹駱駝。你要點熱水嗎?還有很多。”
“都是給你的。”
“哦,那我可好好洗洗了。”說著,他脫下靴子和牛仔褲(沒穿內褲,沒穿襪子,傑克注意到),揮舞著那條綠色的毛巾,把火苗扇得又高又旺………………
http://baike.baidu.com/view/3567.html?tp=0_11
導演:李安 Ang Lee
編劇:
安妮?普勞克絲 E. Annie Proulx .....(short story) (as Annie Proulx)
Larry McMurtry .....(screenplay)
Diana Ossana .....(screenplay)
演員:
希斯?萊傑 Heath Ledger .....Ennis Del Mar
傑克?吉倫希爾 Jake Gyllenhaal .....Jack Twist
蘭迪?奎德 Randy Quaid .....Joe Aguirre
安妮?海瑟薇 Anne Hathaway .....Lureen Newsome
凱特?瑪拉 Kate Mara .....Alma del Mar Jr., Age 19
米歇爾?威廉姆斯 Michelle Williams .....Alma
獲獎記錄
第62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獅獎
第63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劇情類最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最佳改編劇本獎、最佳原創音樂獎
第59屆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最佳改編劇本獎、最佳男配角獎(傑克?格林哈爾)
第78屆美國電影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獎、最佳改編劇本獎、最佳原創音樂獎
劇情介紹
1963年的燦爛夏日,懷俄明西部,年輕的牛仔傑克?特維斯特(傑克?吉倫希爾飾)與恩尼斯?德爾瑪(希斯?萊吉飾)因同爲牧場主喬?阿桂爾(蘭迪?奎德飾)打工而相識,傑克比較健談,且騎術高超,恩尼斯自幼父母雙亡,性格內向寡語。人迹罕至的斷背山深處,高山牧場的放羊工作單調而艱苦,隨時有遭遇野獸襲擊的可能,一人不得不看守羊群,和羊群睡在一起。起初二人一個放羊,一個看營地,少有交流。直到有一天,二人晚飯時喝多了酒,是夜又分外寒冷,于是傑克與恩尼斯同帳共裘而眠,在酒精與荷爾蒙的作用下,他們之間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空虛寂寥讓讓兩個19歲的青年彼此相愛了,一個人做飯,另一個放羊,篝火邊長談,帳篷內歡愛,同性間的純美真愛伴隨二人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夏日時光。
季節性放牧工作結束後,迫于世俗的壓力,傑克與恩尼斯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各自的生活旅程,傑克憑著精湛的騎術成爲了德州的競技牛仔,依靠著妻子露琳(安妮?海瑟薇 飾)家族的扶植而事業蒸蒸日上;留在牧場的恩尼斯迎娶了自幼相識的阿爾瑪(米歇爾?威廉姆斯 飾),每日爲嗷嗷待哺的女兒奔忙,過著平凡清苦的日子。彈指間四年過去了,飽受相思之苦的傑克給恩尼斯寄去明信片,說自己做生意外出時要路過懷俄明,希望能見上一面。重逢後的傑克與恩尼斯深情擁吻,時光的流失並未沖淡二人心中熾熱的情感,在隨後的十幾年中,傑克與恩尼斯都定期約會釣魚。表面上的婚姻讓阿爾瑪的內心苦楚不堪,她知道丈夫每年消失在斷臂山中與老友傑克釣魚的真正原因,而傑克與恩尼斯也經受著同性戀所招致的巨大偏見和世俗壓力。
最終,廝守一生的願望因傑克的意外身亡而落空。在傑克去世後,恩尼斯來到了傑克父母的農場,想把傑克的骨灰帶回到二人初識的斷臂山。在傑克的房間裏,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初識時他們各自穿過的襯衫被整齊地套在了同一個衣挂上。這個秘密讓恩尼斯潸然淚下,他意識到傑克是多麽愛他,自己又多麽深愛傑克。但無論愛是怎樣的濃烈,最終見證它的只有那座壯美蒼郁的斷背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斷背山》在2005年所向披靡,現在剩下的就是奧斯卡這最後一座大山了。李安在接受國外媒體采訪時被問到“爲什麽會想拍這樣一部牛仔同性戀的電影?”他這麽回答,“因爲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正當聽者攥緊拳頭想聽更爲深奧細膩的解說時,沒想到李安話鋒一轉說到,“當我拍《臥虎藏龍》時,我曾說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青冥劍’,2003年我拍《綠巨人》時,我也曾說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綠巨人’”,此時你幾乎可以想像得出李安臉上標志性的羞赧而又略微狡黠的神情,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是個百試不爽的答案。
其實看完《斷背山》之後,我的感覺竟然是略微有點失望,就像是抱了很大的希望之後一腳踏空的感覺。
《斷背山》的確是如此令人舒服,每幅畫面都可以單拿出來做明信片,恩尼斯與家人去遊樂場背後是煙花的畫面簡直是男版“他比煙花寂寞”,控制和冷靜使這部影片達到唯美的極致,但是所謂洶湧的暗流卻並沒有抵達我的感官。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
在《綠巨人》之後,我曾經猜想李安的下一部作品會是情感積蓄過久的一次爆發,一個人在他的作品裏壓抑和掙紮了十年不止,當他達到了一個邊緣的時候,《綠巨人》中沖破一切的渴望,難道不是預示著李安內心的壓抑已經達到頂點了嗎?當《斷背山》開拍的消息傳出時,如此具有爭議性的一個主題,似乎更加意味著李安將要沖破他所一直企圖達到平衡的家庭倫理、東西方文化差異等等,但看到《斷背山》之後,我才發現,李安運用了另外一種方式來表達他內心的種種。那是近乎激情過後的平靜,輾轉反側之後的義無返顧,焦灼不安如履薄冰之後的坦然相對。
所以在《斷背山》中,甚至以往李安作品中的暗流洶湧都幾乎絕迹,在傑克和恩尼斯的感情曆程中,掙紮和猶豫其實是減少到最低的,清楚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明白巨大障礙的不可克服,基本上不進行徒勞的掙紮,擁有著豐富而隱秘的感情,極其孤獨地生活在人群裏,貌似正常與和諧。《斷背山》最終告訴我最根本的人生狀態,似乎是在最基礎的人際關系裏,默默地忠實于內心自我的情感。不反抗,亦不屈服。
不知道,這是否是通吃東西方的李安對于人生最終的答案?
在看《斷背山》時,優美的風光和牛仔生涯不可避免地讓我想到《馬語者》這部現在看來惡俗的電影,盡管當年我也曾爲雷德福德和斯科特?托馬斯兩人欲說還休的肢體語言所神傷,《馬語者》是一部牛仔版的《廊橋遺夢》,受美國大衆歡迎是意料之中的。《斷背山》則是險中求勝,畢竟同性戀和不倫之戀之間還是有一些根本區別的。所以說李安的智慧在于連西方導演都不敢碰觸的文化禁忌,他竟然能做到讓主流媒體和大多數觀衆接受。如果說《臥虎藏龍》是李安創造的第一個神話,那麽《斷背山》則是第二個,如果有人問他是怎麽做到的,也許他會笑著回答,“因爲我心中有著一座斷背山”。
幕後制作
關于影片
1997年10月13日,普利策獎得主安妮?普羅克斯的短篇小說《斷背山》首次刊載于《紐約客》,隨後則由著名作家拉裏?麥克默特裏和黛安娜?奧薩納改編爲電影劇本。誰也沒有料到,這部曾數次輾轉、包括格斯?範?桑特和約爾?斯梅切等都先後拒絕接手的低成本片子(區區300萬美元還是制片人詹姆斯?沙姆斯花費了很大力氣才找來的)卻在2005—2006年橫掃重要國際影展獎項,拿獎拿到手軟,成爲一個新的文化符號並衍生出一種可稱爲“斷背”的炒作同性戀文化,數月內便對學術、時裝和鄉村音樂等不同文化領域産生了廣泛影響,甚至引發了一輪新的西部牛仔服飾風。
《斷背山》上演以來少有批評之聲,影評也完全是一邊倒,或許就勝在“政治正確性”——同性戀在美國的待遇和種族問題如出一轍,是個碰不得的燙手山芋。但盡管有金獅護身、並被認爲是2005年度(或許也是有史以來)最爲成功的同性戀題材電影,但因敏感的同性戀主題,《斷背山》在院線放映時卻屢遭抵制和挫折:該片僅在全美683家影院上映,票房收入也不過3000萬美元。美國的保守派和宗教團體曾發動6萬人聯名抵制《斷背山》沖刺奧斯卡,而最爲保守的猶他州電影院則幹脆禁止上映該片。也許布什的回答頗能代表美國主流社會對于這類題材影片的態度:“還沒有看過,但已經聽說了。”日前,風頭正健的《斷背山》失意于奧斯卡最重要的獎項——最佳影片獎,爲此,安妮?普羅克斯在日發行量120萬份的英國《衛報》上發表文章指責保守的奧斯卡口味:“不但和現在改變中的大文化潮流以及美國的社會動蕩脫節,而且和他們自己被隔離的城市脫節。”
李安在獲獎感言中說:“電影的力量改變了我們一貫的思維方式。”而新一輪的即將炮制出爐的同性戀題材影片正躍躍欲試,也許,《斷背山》的成功與其說是同性戀對于主流社會的逐步勝利,不如說是商業至上的保守夢工場好萊塢又開掘出了一處可深挖一番的金礦而已。
關于導演
自《綠巨人》之後便一蹶不振、處于半退休狀態的李安本著療傷的心理接手了《斷背山》,以備受贊譽的東方人的細膩、含蓄和執著將“精當、沈郁、冷靜、沒有任何累贅”的原著稀釋成了一杯溫開水,普羅克斯的小說如同真實的懷俄明州:粗礪嚴酷,沒有任何修飾,有一種倔強的沈重和蒼涼,而李安卻將普羅克斯筆下的殘酷自然環境演繹成了明信片中的美麗風景。
對于將《斷背山》看作是爭取同性戀婚姻權利先鋒的看法,李安本人的態度則十分明確:“這部電影不是爲同性戀權利呼喊,也不是對同性戀保守的觀察。我是一個戲劇家,對我來說的底線是愛情故事。”並強調《斷背山》既不是一部同性戀影片,也不是一部西部片,更不是許多影評人所說的“同性戀西部片”,因爲“這些貼標簽式的評語恰恰使人忽略了電影本身”。李安看重的恰恰是一種可以大力宣揚並萬無一失的普世價值理念:“愛是可以超越文化差異的,當愛降臨時,異性之愛與同性之愛是毫無差別的。”
關于配樂
阿根廷草根配樂大師古斯塔沃?桑托拉拉的音樂風格融合搖滾、爵士、靈魂、非洲節奏與傳統拉丁樂,爲“西班牙語搖滾(Rock en Espanol)”運動的先鋒代表。其《摩托車日記》原聲帶獲英國奧斯卡獎(BAFTA)最佳電影配樂,並在第6屆拉丁葛萊美音樂獎獲年度最佳制作人,創下6屆內有4屆獲獎的紀錄。他與墨西哥新銳導演阿利安卓?崗劄雷伊納利圖合作的《靈魂的重量》于2004年獲得世界電影配樂大獎(World Soundtrack Award)的“年度大發現”獎。
古斯塔沃?桑托拉拉的招牌樂器是吉他,在《斷背山》中,桑托拉拉根據原著小說提供的文字意象完成了大部分創作,以紮實的技術功底和開闊的音樂眼界用最簡約的撥弦即勾勒出懷俄明州廣漠的草原景色,鋪展出樸實雋永的意象。
精彩花絮
傑克?吉倫希爾在決定出演《斷背山》的消息傳出之後即被好萊塢業內人士認定爲其所做出的“最愚蠢的決定”,並預言可能導致其事業的完蛋。但傑克?吉倫希爾擔心的則是對“自我演技的懷疑”,而事實證明,《斷背山》不僅沒有對傑克的事業構成威脅,反而讓他第一次憑借實力獲得了矚目。
由于傑克?吉倫希爾的成長背景與角色相距甚遠,爲此他特別在“牛仔訓練營”中訓練了一個月,最終博得了李安“馬騎得很性感”的贊許評價。而來自澳洲西部的希斯?萊吉雖然在氣質上與美國西部人頗爲相似,但爲了“形、神、音”兼備,特別拜師學了一口粗鄙的德州牛仔腔。
在李安“真愛無關性別”的觀點指引下,兩位主演希斯?萊吉和傑克?吉倫希爾很快丟掉包袱,在拍攝現場傾情投入,而希斯?萊吉爾還幾乎弄破了傑克?蓋倫霍爾的鼻子。不僅如此,女演員米歇爾?威廉姆斯(希斯?萊吉的未婚妻)覺得這段吻戲棒極了,還在一旁開玩笑說:“來啊,夥計們,爲我再親一次吧!”
片中貌合神離的希斯?萊吉與米歇爾?威廉姆斯卻在合作中擦出了愛情火花,2005年10月28日,已訂婚的萊吉和威廉姆斯的愛情結晶——女兒瑪蒂爾達出生了,並舉行了慶祝儀式。
拍攝期間李安同綿羊展開了不懈的鬥爭。他一整天都試圖使羊群去飲用溪流中的水,但綿羊除了池塘和水壩中的水以外不會飲用任何活水,最後他只得放棄了這一鏡頭的拍攝。
制片人詹姆斯?沙姆斯在海報設計上沒有采納典型的西部風格的方案,而是參考了50部史上最浪漫的電影海報。“仔細觀察我們的海報,”他說,“你能看到我們的靈感來自《泰坦尼克號》。”
穿幫鏡頭
恩尼斯和他的老婆發生爭執一節,兩人在女兒間來回穿梭,就在這穿梭之際,恩尼斯老婆的睡衣一角卷了起來,露出了話筒的一截軟線。
影片的開始部分是1963年的懷俄明州,一列沒有守車的火車穿過了銀幕。而直到1980年代,美國法律還明令要求列車必須要挂守車。
當卡西和恩尼斯第一次跳舞時,自動電唱機播放的是Steve Earle的歌《惡魔的正義之手》(The Devil's Right Hand),片中虛設的背景當爲70年代末,但這首歌卻是在1988年Steve Earle的專輯《銅斑蛇之路》(Copperhead Road)中才第一次出現。
恩尼斯幫助傑克發動卡車一節,但恩尼斯沒有將引擎罩蓋嚴,而稍後,傑克鑽進卡車疾駛而去時,引擎罩卻被蓋得嚴嚴實實。
當Aguirre前來告訴傑克他叔父病了的消息時,傑克正在劈柴,他將一塊沒劈的木頭放到砧板上,然後轉身同Aguirre談話。談話結束後,傑克繼續劈柴,但原來的那塊木頭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遂又拿起一塊新的沒劈過的木頭放到砧板上。
ennis和jack最後在斷臂山絕別的時候,有一幕ennis轉過身去,可以看出他低下頭在抹眼淚,而接下來一個鏡頭jack沖ennis抱怨發火時鏡頭中的ennis正在直視前方,並未低頭抹眼淚。而下一個鏡頭ennis又在繼續哭了。
不幸的消息:
2008年1月22日,希斯?萊傑(Heath Ledger)被發現死于紐約曼哈頓集資樓的家中,年僅二十八歲。報導說,警察到場的時候,希斯萊傑已經死亡。美國紐約調查部門日前確認,希斯死因爲過量混合服用止痛、鎮靜和抗抑郁等多種處方藥。
http://baike.baidu.com/view/3567.html?tp=0_11
斷背山:想見與看見
熬了兩個星期,終於交出了這篇文章,謹向遠在美國的李安致敬,也做為自己的雞年封筆之作。祝各位朋友,新年快樂!
李安的《斷背山》,顛覆了美國西部電影的傳統,也顛覆了美國影評的解剖與書寫模式。
因為《斷背山》採用了中國山水畫的意像境界,描寫了中國人含蓄卻澎湃的的暗流愛情,明明是一部探索華人靈魂的電影,卻借寓了美洲山林,卻託付白種人的肉身來踐履。
傳統的電影分析要從象徵、敘事和觀點來解構一部電影,但是這些技法一旦遇上了李安的《斷背山》卻突然不管用了,只因為李安深悟「無招勝有招」的至高武功心法,每一個傳統用來解剖電影的手法,在《斷背山》前都突然不知該如何下刀了。
先從象徵談起。
「每個人心中都有座斷背山!」這是李安導演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有點禪機,然而內含的夢土、避難所、烏托邦、桃花源的意境和旨趣,卻又不是那麼鮮明,《斷背山》中的斷背山即是片名,也是主角的魂魄所繫,山影山形何等重要,但它就是存在,就是靜靜屹立眼前,不像傳統電影那般刻意去打造「奇峰一見驚魂魄」般的壯觀意像撞擊。觸目是有朗朗睛空,清風明月、密林煙樹的意像,入眼的卻不是雄峻偉大的山勢,你很難在「奇觀」上做文章。
這樣的景色選材,其實不是美學上的大躍進,而是回歸傳統畫論的內斂隱約美學,一切就像北宋山水畫家郭熙在暢論自己的山水畫理論時所說的:「畫見其大象,而不為斬刻之形;畫見其大意,而不為刻畫之跡。」《斷背山》存在人的心中,而非眼前的奇景,它不是要你「看見」,而是要訴諸你內心的「想見」;它不會像《大河戀》或《輕聲細語》的好萊塢傳統美學那樣,先讓你撞見奇山好水,心生慕羨與愛歎之情後,歷經人世擾攘,終究再回到夢中淨土洗滌傷口。
斷背山的華美與聖潔,不在山色,而在人心。對智利牧羊人與美國農莊主人而言,斷背山只是座放牧營生的山頭,羊群走過,營火燒過;對恩尼斯與傑克而言,卻是他們魂夢依止的唯一淨土。是的,一切只因為他們愛過。
傳統的分析手法會告訴你,他們只能在人煙罕的至山上相愛,因為他們的愛是禁忌的愛,是見不得人的愛,是只能偷偷摸摸進行的愛,孤絕是寂寞的,孤絕卻「安全」的環境因而釋放了他們的心靈,解放了他們桎梏的情欲……就像他們都要靠異性戀的婚姻與子女來包藏最底層的性向,都必需借用世俗的假面來壓抑翻滾的情潮。然而層次僅限於此的創作手法就未免太落俗套了,李安的成就就在於他超越了這個傳統境界。
不求你「看見」,卻讓你能夠「想見」,就是李安電影藝術技法在《斷背山》中的大躍進。不但「斷背山」如此,同志夢魘亦是如此。
恩尼斯的童年曾經目睹同志牛仔被私刑整死的慘狀,老套的心理分析式做法就是恩尼斯會在夜半時分被這個噩夢驚醒,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以示「父權主流」的強大陰影。然而,李安只讓它出現一次,而且是在營火邊不動聲色地吃著豆子時短暫的意像回述。存在就好,不需指點,更無需強化,觀眾自能心領神會,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致意,不但低估了觀眾,更低眨了電影意境。至於,傑克是死在換胎意外上?還是被人以輪胎私刑毆死?他的妻子有「說法」,恩尼斯則是有「意像」,點到為止,各取所需的人生詮釋,更是意在言外的開放空間了。
然而,李安除了追求類似「寒山頂上月輪孤,照見晴空一物無」的冷靜藝境外,戲劇張力的營釀則是在清冷人生中,添加爐薪,點燃紅焰的手段。
恩尼斯與傑克睽違四年後的重逢,先是一秒鐘的世俗拍肩,繼而一楞,繼而相擁相吻,從「見」、「停」到「動」,三秒鐘不到的節奏旋律,說完了愛情的焦燥與急切;然而,李安再迅速切入恩尼斯妻子Michell Williams的門後窺見,她的錯愕、尷尬、不解與瑟縮則是一併濃縮在她枯坐在木桌旁的身影中了。
這類瞬間爆發或急速凍藏的身心矛盾,先後以各種不同情貌現身,你可以在國慶煙火下的爭辯、洗碗槽旁的吐槽攤牌和感恩節的餐桌上,翁婿爭奪開關電視的主權事件中,都看到了高密度的壓縮與解放力道。
不過,李安念茲在茲的還是意境。
就像原著小說家安妮.普露在這篇只有三十頁的小說中所寫的一段最純情,卻是意像最鮮明的文字:「在那個遙遠夏日的斷背山上,最令傑克憶想、渴望,卻也最無法理解的感覺是:恩尼斯從身後靠近他,抱住他,以沈默的擁抱滿足了某種彼此共享而無關性愛的饑渴。」愛情中,性是必要的宣洩管道,然而,不多言語,不費唇舌,只想留住今生今世的相依偎與相黏纏,卻才是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回想曲。
李安一再運用了中長景的鏡頭,人在蒼天下,人在青山間,人在野火旁,他們曾經翻滾,曾經互毆,曾經流血,曾經狂笑,最後,這一切都得藏放在心田的記憶庫內,所以呢,作曲家Gustavo Santaolalla一直用幾聲輕弦,說著同志悲情;所以呢,Rodrigo Prieto 的鏡位一直把最大的空間留給藍天和大地…人是渺小的,他們的愛情是卑微的,在好山好水之下,他們的歎息,風聽見了,雨也聽見了。你和我也聽見了。
http://blog.yam.com/tonyblue/article/1162090
雖然開場不是老來的艾尼斯在疾風吹打的拖車裡緬懷宛如夢境的往日辰光,而是直接從艾尼斯(希斯萊傑飾)要到斷背山牧羊前,在活動拖車當作的辦公室外,與傑克(傑克葛倫霍)的初次見面。
雖然希斯萊傑與傑克葛倫霍明顯要比原著刻畫的兩位主角帥上太多:書上說傑克雖然長得算好看,一頭捲髮,笑聲輕快活潑,但對一個小個子來說腰粗了點,而且一笑就露出一口小齙牙,而同樣叫傑克的演員葛倫霍卻總是陽光燦爛得連濃眉也一塊笑彎;至於希斯萊傑,也和原著邋裏邋遢,胸部有點凹陷,上身短,腿又長又彎的艾尼斯,相去甚遠。
儘管如此,就文學改編電影的角度來看,李安的【斷背山】依然算是相當忠於安妮普露的原著。「改編」畢竟不是一字一句地橫向移植就好,而得尋找到不低估電影卻也對得起原著的轉譯方式。李安多花了一些篇幅鋪陳兩人初次見面的陌生、愐靦與沒有期待;其實是為了讓後來分別時,同樣的路程變得不捨與難耐。過去多數論者都認為電影太「明」,不如文學「含蓄」,但近年我益發覺得這未嘗不是只看到電影的「影像」表面而忽略其內在意義指涉的一種誤解。安妮普露在書中第一次稍帶性暗示的描寫是艾尼斯「脫下靴子和牛仔褲(沒穿內褲,沒穿襪子,傑克注意到),揮舞著那條綠色的毛巾,把火苗扇得又高又旺。」到李安的電影,希斯萊傑在後景的肉體則是模糊的(但確定是裸體),被強調的也不是毛巾或火苗,而是傑克葛倫霍在鏡頭前景的那張臉。同樣是經過「看」的行為而刺激觀(讀)者腦的想像或心的感動,文字與影像的差異,提供不同創作者詮釋的可能,即使在精神與意義上是共通的,但方式卻可以不同。
不過最有趣的一個差異在於「看的速度」。「斷背山」做為安妮普露「懷俄明故事集」當中的一個短篇,篇幅不長,你可能二三十分鐘就讀完或因感動而將速度變慢,但終究很難不對她用如此短捷的篇幅寫出兩個男人長達二十年感情的健筆,感到佩服。但電影卻由不得你決定快慢,你必須跟著李安規定的步調看,觀眾的印象不再是短捷有力,反而是細膩綿長。這當中的差異其實跟他們與各自所屬的文體陣營息息相關,一個是「斷背山短篇小說」,一個是「斷背山劇情長片」。而李安的長,影響了電影的慢,其結果則是讓許多在閱讀被忽略的細節,因他苦心經營而另生華采。我非常喜歡兩人下山後分別的戲,他們看似灑脫地各自道別,開車的傑克,從後照鏡看到用走的艾尼斯及身後的斷背山愈變愈小,當他無法再見到艾尼斯以後,我們才看到佯裝鎮定的艾尼斯躲進路旁小巷,在背光中扶著牆乾嘔、失聲痛哭,甚至對一個路過好奇的男人咆哮咒罵。對電影而言,這是個相當重要的時刻,甚至比他在山上鐵齒地強調「我不是同志」更有力量,他的壓抑、痛苦、以致於日後的決定和處境,都在這一刻決定性地呈現在銀幕上。李安在鏡頭、光影上的巧心安排,讓它產生巨大的力量卻不失之浮面。同樣的,正因為「視覺性」的關係,我們顯然會比讀小說時,更注意到艾尼斯婚後與妻子之間的魚水之歡,總是將她「翻過來」的習慣,其中曖昧,不可言喻。
李安向來是描寫家庭關係的高手,這讓艾尼斯的妻子一角(蜜雪兒威廉絲)顯得更加立體,艾尼斯自限於不能托出的同性戀情,卻讓悲苦外延到同樣有苦難言的妻子身上,李安對此角所賦予的同情與理解,讓蜜雪兒威廉絲的表現空間相對於小說,增大不少。另外,艾尼斯的女兒雖然出現次數不多,但總有關鍵性的作用,她標示了艾尼斯的離婚並未給滿心歡喜的傑克帶來任何承諾的可能、和女兒的新家庭聚餐則提供了前妻揭露艾尼斯與傑克真實關係的機會、女兒還對艾尼斯另一段與酒吧女侍的露水姻緣做出議論、甚至到最後她因愛成婚的訊息都勾起艾尼斯對傑克更多的想念,讓她的每次出現都宛如時光流逝中的生命座標,而且透過她和父親的關係,也讓本片最受關注的同志議題,有個更廣闊的解讀空間。
如果說李安首次贏得國際大獎的【喜宴】(1993柏林影展金熊獎)是讓同志因為服膺父權結構的期待(傳宗接代)才有存在的立場,那麼最近掄元的【斷背山】(2005威尼斯影展金獅獎)則是反過來觀看囿於保守禮教而隱身衣櫃,帶給自己與愛(家)人的痛苦。這裡面沒有同志運動的先鋒形象、也沒有撼人的口號理論,不激烈、不極端,安妮普露寫活了粗人的細膩心境,李安則拍出了讓人感同身受的壓抑情感,如果這樣還能引起反彈,那就更加說明斷背山式的悲劇是怎麼來的。我蠻欣賞李安沒避諱傑克生命歷程中的其他同志經驗(與小醜牛仔的示好未遂、在得不到艾尼斯承諾後的墨西哥買春、以及和鄰居男主人的曖昧關係),這不是如某美國影評人所說的「性愛獵食者」如此粗鄙且帶歧視性的比喻所能輕言解釋的,他不僅對比出艾尼斯的壓抑,呈現了一個人性化的同志處境,也和艾尼斯的妻子一樣,成為這種逃避心態的受害者。然而艾尼斯又是那麼令人同情地活著,懷俄明州和牛仔傳統在劇情或他的觀念裡不是沒有意義的裝飾,因為正是這些人事地域所象徵的封閉價值扼殺了他面對自我的機會。希斯萊傑的詮釋是他從影至今的最佳表現,傑克葛倫霍的外型或角色個性都非常討人喜歡,不過在演到中年部分,那個假肚子和嘴上的鬍髭依然難掩他的青春稚嫩,而不如希斯萊傑透過念白與表情所傳遞的滄桑來得有說服力。飾演傑克妻子的安海瑟威的表現最為有限(不過此角在原著也較不突出),尤其在婚後的部分,誇張而一再變化的髮型,簡直像在參加伊莉莎白泰勒【巨人】造型模仿大賽(伊莉莎白泰勒在1956年的【巨人】中飾演德州大牧場的女主人)。
最後還是要談談它動人的結尾。艾尼斯在接獲傑克死訊後,去他父母家希望能帶傑克的骨灰上斷背山,結果骨灰沒要成,卻發現了一樁更動人的秘密:傑克臥室的衣櫃裡,有件襯衫裡面套著艾尼斯的舊襯衫,那是當年他們在斷背山工作時穿的,因為衣袖上還留有打架所留下的血漬。「兩件襯衫,就像兩層皮膚,一件套著一件,合二為一。」安妮普露描寫得詞短情長,李安則拍得另帶玄機。首先,當艾尼斯接受傑克的母親提議去臥室看看,當他發現秘密並拿著這兩件「連體襯衫」下樓時,傑克母親立即點點頭地拿個紙袋迎上前去,讓他裝好帶走,暗示了她對這段戀情的瞭然於心。再者,影片最後艾尼斯打開衣櫃,讓我們看到兩件洗乾淨的襯衫和一張斷背山的明信片,一起釘掛在門扉上,但兩件襯衫的「位置」調換了,過去是「你中有我」,現在則是「我中有你」,這是在視覺上明顯被凸顯的,也是加強電影可能無法像小說在描述艾尼斯初見這套衣服時的震撼感受,甚至用以延長艾尼斯情緒波瀾的妙招。此時才剛祝福完女兒結婚決定的艾尼斯,打開衣櫃,對著宛如摯愛見證的襯衫,說出「傑克,我發誓……」。這句話小說也有,但情境則不如電影煽情而激昂,我不曉得此刻鏡頭帶到的窗外遠景是否就是斷背山,但這句話既像個遲來的承諾,而李安為這句話說出之前所做的種種安排,則處處流露他溫情與細膩的痕跡。
我先看小說,讀罷此篇,掩書讚嘆,忍不住流連再讀,深怕錯漏了任何佳句。後看電影,李安的小心翼翼,雖讓表面看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卻又在關鍵處盡得神髓,並且適時流露他自己的詮釋與觀點。雙贏,並非文學電影的「常態」;儘管【斷背山】的熱門還有去年好萊塢主流大片的整體表現不佳,以及同志相關議題影片蔚為風潮等外在因素影響,卻無礙他在執導上的成功事實。
http://movie.kingnet.com.tw/movie_critic/index.html?r=5776&c=BA0001
在《斷背山》裡翻雲覆雨的那雙推手
李安是說故事的箇中翹楚,不同故事的角色在他的巧手下,也似乎看得到彼此互通的靈魂。
《喜宴》裡的金素梅之於《臥虎藏龍》裡的章子怡之於《斷背山》裡的傑克葛倫霍:三者同樣俱備外放熱情與不服輸(抑或是輸不起)的性格。三者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下也都知道所愛非人,金素梅因為綠卡而假嫁男同志趙文瑄,原本的條件論,因女方動了真情而崩盤;章子怡因為賭氣官宦人家的指腹為婚而偶遇山賊張震,違背中國傳統媒妁的門不當戶不對,愛情只能墜崖收場;傑克葛倫霍與希斯萊傑縱使有多麼情深意切,60年代美國西部牛仔的男子漢情結心態作祟,真愛終究敵不過輿論的棒打鴛鴦。
馬可我沒看過安妮普露的《斷背山》短篇原著,只能憑藉電影影像與人物特性的呈現而發想小說可能該有的文字畫面,再者,我只進電影院看過一次,因記憶的模糊而無法闡述細節,但整部電影的輪廓、核心卻都深深烙印在腦海,若有未完善之處,請普天下廣大的斷背迷海涵與指教。
問我為什麼事過境遷許久才抒發感想?
1. 當初電影上映時,個人部落格尚未開張,有鑑於時效性而未下筆。
2. 事實上也已經在前文愛情的N次方簡短提過。
3. 如今,主要是因為最近一位優秀的好格友Diane的話唬爛指定點播而再次精彩重現。
以上,謝謝!
電影一開場,艾尼斯(希斯萊傑飾)開著車蜿蜒在蒼涼的山巒公路中,伴隨著滄桑木吉他的弦聲,視覺與聽覺馬上讓人對於男主角的個性有幾分窺視的參透,影片的氛圍也立刻有股低壓的凝聚力,很快便隱喻這是悲傷而壓抑的故事,不用對Happy Ending多作期待。
艾尼斯初識傑克(傑克葛倫霍飾)的許多橋段,不論是不打不相識、不斷在溪谷山坡間無聲地趕著羊群、或者燒烤時的嬉鬧,銀幕下安靜的觀影者似乎能與內向害羞的艾尼斯在一旁同步接收著傑克所散發的熱情活力,進而被感染,愛情在兩者明顯的個性互補上慢慢發酵。客觀來說,異性戀情侶或配偶大部分也都是因彼此在個性相處上能多退少補而結合,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相反地,同性戀伴侶的配對何嘗不是如此?!但世人對於這一點,便會解釋成穩重內斂的一方就是所謂的1號插入者或者女同志的公,而活潑帶勁的便是被插入的0號或者女同志的婆,這絕對是一種貶抑的主觀,主流觀點在注入非主流面貌的同時,其價值早已扭曲偏頗,那麼這價值是否還有其論斷是非的真確性,一切已不言可喻。
即使已進入21世紀的今天,許多同性戀伴侶仍然無法在大街上公開地作出牽手的簡單親密舉動,遑論60年代的美國西部,而且還是兩個騎著馬、穿著牛仔褲的大男人,因此,兩人在季節轉換,結束階段性牧羊工作下山後,縱然艾尼斯是如何百般不願大膽面對曾在山上的營帳裡所發生過的性關係(PS. 或許他心裡還刻意欺騙自己那只是一時寂寞難耐而所作的發洩行為也說不定,當然這只是觀眾對於內心戲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揣測。),但所有的假設都在兩人互道珍重、艾尼斯看著傑克車影漸遠後,躲進角落哀號痛哭而讓實情昭然若揭。令我心痛的第一幕。
其後過程當中,就算傑克跑去墨西哥召男妓、與鄰居男子眉來眼去,觀眾也像被催眠般認定那是〝性愛分離〞,看到這裡,反同志族群一定又往刻板的方向走去:「你看嘛!同性戀的性生活就是那麼淫穢不堪!」殊不知說這話或有這個想法的當頭,也許自己才剛背著身邊的另一半在外偷吃亂搞也說不定,但就是有人會有如此說法以昭顯本身自卑的優越,我想,有關〝性需求〞這檔子事,放諸四海皆準,無論何種型態的性取向。很高興看到李安刻意作此安排,畢竟,這可能的確是事實。
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艾尼斯一直在摸索自己究竟愛的是女人還是男人兩者之間擺盪,於是在他與餐館女侍的偷歡後,很清楚地,他找到了答案,與女侍那一場露水姻緣,頓時成為動物性的交媾。這也是故事極具吸引人的地方,真實地把追尋〝自我認同〞拍出來。
各自回鄉後的娶妻生子,在保守而民風純樸的年代裡是必然且可想而知的,我們不會對於兩人此舉而有所唾棄或不認可,畢竟,形勢大於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可悲教人不忍。至於兩人婚配的妻子,則是蒙受被〝牽拖〞的非戰之罪,她們都深愛著他們,而他們於內於外也都辜負了她們,她們沒有得到他們的真愛,最後勉強算得上〝禮物〞的,可能就是非真愛前提下所交歡的性愛而留下的後代。兩男兩女,無一人全身而退,而沒有感情的精子與卵子結合所孕育的那些子女,則讓人唏噓。
蜜雪兒威廉絲飾演的艾尼斯妻子一角,其演技在我心目中是全片發揮得最淋漓盡致的演員,相較於希斯萊傑有著瘦削堅毅的兩頰、以及傑克葛倫霍那雙大如牛鈴的雙眸,他們都在外表方面已經佔了詮釋該角個性的上風,更何況說白點,劇本完全繞著兩位男主角打轉,憑李安慢工出細活會磨戲的功力,主角還演不出來的話也該回家吃自己了,由此可見,更顯得戲份有限的女配角,在關鍵時刻出手的臨門一腳的可貴。我們可以看到蜜雪兒威廉絲從懷疑丈夫的不忠、到不敢置信丈夫出軌對象的性別、直至最後在廚房完全崩潰(PS. 令我心碎的第二幕)的煎熬心境轉折,如此既細膩又強烈的內心與肢體衝突戲碼,沒有三兩三的話,別說是上梁山,就連李安也不會讓這當初在國際上知名度幾乎等於零的女星爬《斷背山》了,她的表現讓整部戲的戲劇張力至此直達顛峰,此角的描寫也讓全片劇情更貼近於現實生活面,不致於使觀眾幾近著魔似地醉心於男男之間夢幻式的纏綿悱惻。蜜雪兒威廉絲絕對有實力稱霸當屆的奧斯卡最佳女配角,最後竟敗給《疑雲殺機》的瑞秋懷玆(PS. 不是懷疑她的演技,但論角色深度與技巧,本人兩隻眼睛真的看不出她在本片有啥大作為堪得此獎?!可是本片整體成績仍值得一看!),至今仍讓我耿耿於懷,無法釋懷。
題外話,蜜雪兒威廉絲與希斯萊傑因戲結緣、假戲真做的姻緣,如今,又已成過往雲煙,而蜜雪兒威廉絲受限於外型不夠亮眼之故,目前似乎也面臨無好戲可拍的窘境,種種跡象更是讓我對於一個有才華的女星卻〝人財兩失〞、即將在好萊塢隕落感到惋惜啊......祝福她!
安海瑟威相對於蜜雪兒威廉絲,同樣飾演妻子的角色,但戲份與光芒則完全被忽略,既然片子都已說明她的無足輕重,那我這邊也就順水推舟輕輕帶過就好。最足以表現的場景大概只有後段在電話中告知艾尼斯傑克的惡耗那幕罷了,但她的聲線表情卻令人望之生怯啊!不過後來在《穿著Prada的惡魔》中的表現看得出來有長進了,雖然鋒頭仍幾乎被同等級的師姐同事〝愛蜜莉〞壓倒!
結局部份,當艾尼斯去傑克父母家探望,傑克母親指引艾尼斯至傑克的房間,使得艾尼斯發現當初兩人在山上所穿的襯衫套在一塊時,他所流露出欲言又止的不捨神情,眼眶含淚、嘴唇微微顫抖,那是一種〝未亡人〞寄予無限思念的哀傷,不知為何,馬可我還記得在戲院欣賞到這幕時,似乎從艾尼斯的表情中看到林覺民筆下的《與妻訣別書》其中一段重點:「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當然,艾尼斯不比林覺民的義士之流,傑克也不是林覺民的妻子意映,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則堪稱比擬,不同的只是,一個為了捍衛民族國家挑戰滿清,一個為了追求20年真愛挑戰封建。
關於結局仍有另一個思考方向:傑克的父母早已知情了嗎?否則對於艾尼斯的造訪怎無驚訝之色?那兩件襯衫是傑克死前自己親手整理並依附在一起吊掛?或是傑克母親為紀念兒子無緣的愛情,而在傑克死後為他倆作嫁?雖有種種疑問,問題是,答案卻早已不再是觀影者心裡的重點!知道也好,不知也罷,So what?那是一種盡在不言中的朦朧美!難不成還要演成像《喜宴》那樣,最後郎雄大方接受洋男媳婦,闔家團圓一家親嗎?
http://tw.myblog.yahoo.com/marco-338849/article?mid=7388&next=7366&l=f&fid=20
從《斷背山》的女人談起
對於女人來說,斷背山的悲劇從這裡開始:當艾瑪從窗外目睹了自己的丈夫艾尼斯,與另一個男人親熱擁吻的時候,她不敢相信這一生最深愛的男人是個同性戀者。艾尼斯掩不住再遇傑克的喜悅,說要跟傑克去斷背山打獵、釣魚幾天。艾瑪來不及阻止,只是在窗邊,抱著女兒顫抖地流淚痛哭,於是兩人的情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艾瑪是一位勤儉持家、溫柔善良的婦女,她心裡自問: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是不是就算回來了,彼此的夫妻感情也只是可笑的謊言?艾瑪不禁悲從中來。
艾尼斯與艾瑪,是在貧窮裡努力掙錢的夫妻。在照顧兩個小孩之餘,艾瑪仍然要辛苦兼差,但是她並不抱怨自己吃苦,反倒常常安慰著在現實生活裡煩心的艾尼斯。然而,就在艾瑪知道自己丈夫「外遇」的那一刻起,她感受到背叛、感受到愛情的荒謬,艾瑪難過地想著:艾尼斯不再是以前愛她的老公,也不會是女兒們心中光榮的父親(但是在《斷背山》後來,非常重要的,李安反而是強調了:女兒們對艾尼斯的親情與包容)。夫妻倆人漸漸地沒有性生活,在艾瑪容忍了六年之後,她提出了離婚,兩個女兒也歸她撫養。疼愛小孩的艾尼斯,常常去探望自己的女兒。
這就是「斷背山婚姻」,根據外電報導,這樣的婚姻佔全美4%的比例,他們最後多以離婚收場。我有一位看過《斷背山》的女同事說,「雖然我丈夫不可能跟另一個男人搞東搞西的,但是我確實可以體會電影裡的艾瑪是什麼感覺!」中國時報的主筆彭蕙仙,也在文章〈斷背山的另一邊〉強烈抨擊這部電影,她寫:「他們對婚姻的傷害……電影再怎麼抒情、再怎麼柔和,《斷背山》說的始終是一個不負責任與扭曲人倫的故事!」的確有不少女性朋友為艾瑪叫屈,認為她是最無辜的受害者,而且飾演艾瑪的 Michelle Williams 把劇中妻子的任勞任怨與內心痛苦 ,表達得維妙維肖。如果我們「單從」艾瑪的角度看,很容易以為《斷背山》是一部談背叛、甚至是企圖「美化」同性戀愛情(對婚姻傷害)的電影。
但是,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在艾尼斯離婚之後,傑克興高采烈、滿懷期待地趕到艾尼斯身邊。傑克以為沒有婚姻的束縛之後,兩人便可以永遠生活在一起,可是艾尼斯退縮、猶豫,他對傑克說:「我跟我女兒一個月只能相處一次,這個週末我必須與女兒們在一起,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其實艾尼斯畏懼的是世俗眼光,他不敢與傑克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間接地拒絕了傑克。艾尼斯是《斷背山》裡所有悲劇的中心,他在異性戀生活裡失敗,也在同性戀生活裡失敗。艾尼斯深愛著傑克,可是他壓抑自己,十幾年下來只是與傑克每年見面一次,每次生活一個禮拜;艾尼斯也對艾瑪愧疚,同時無法接受其他女性——他是這樣一個不敢給人承諾、時時忍受煎熬、內心不斷爭戰而又保守的人,艾尼斯歷經的痛苦並沒有比艾瑪、傑克更少。
凱西是第二個愛上艾尼斯的女人,可是艾尼斯無法愛她。有一次,凱西與艾尼斯的女兒小艾瑪私下交談:「你的爸爸會不會想要再婚,組織另外一個家庭呢?」小艾瑪瞭解自己的爸爸,所以這樣回答:「也許我爸爸並不適合婚姻生活。」小艾瑪感受到爸爸生活的不快樂,她不希望爸爸這樣逼自己,不希望爸爸再孤單,小艾瑪希望跟爸爸一起住,然後照顧他——這是電影裡,第一個真正包容艾尼斯、不離棄艾尼斯的女性角色,小艾瑪是讓《斷背山》不那麼殘酷的一點溫暖。天啊!我真的很難想像,如果沒有小艾瑪,這部電影所鬱積的深深痛苦,要如何紓解!
傑克一直等待艾尼斯能夠放下外界的敵意、世俗的壓力,然後兩個人在牧場上蓋一座小木屋,永遠生活在一起。這二十年來,傑克痛恨艾尼斯的軟弱,可是他又不能停止去愛艾尼斯,傑克處處顧及艾尼斯的處境,不忍心看到他內心煎熬。就在兩人即將重回斷背山之前,傑克意外死亡(被一群痛恨同性戀的牛仔們活活打死),整部電影最慟的悲傷,在觀眾面前一次爆發!喚不回的生命是無法實現的夢想,斷背山是艾尼斯與傑克無法重返的過往,而傑克的遺願是將骨灰灑在斷背山上。這中間,有兩位女性與艾尼斯談過話,一位是傑克的妻子蘿琳,一位是傑克的母親。
蘿琳是一位有商業頭腦,投入工作的新女性。蘿琳直到傑克死後,才意識到傑克最愛的人是另一位男人,不過蘿琳已經不想再去計較這樣的事情。艾尼斯來到傑克的老家,想要向傑克的父母領取他的骨灰,可是傑克的爸爸拒絕地說:「傑克最終還是要被埋在我們家的祖墳(而不是灑在斷背山上)!」傑克的母親試圖安慰艾尼斯,她對艾尼斯說:「要不要喝杯咖啡?要不要吃塊櫻桃蛋糕?」傑克的母親接納艾尼斯、關心艾尼斯,彷彿就是傑克對艾尼斯的愛的延伸——這是電影裡,第二個寬容艾尼斯的女性角色。在艾尼斯失去摯愛的時候,另一份補償的愛、另一種家庭的愛,溫暖了艾尼斯,這就是李安的用意。在緩緩的哀傷之後,艾尼斯拿著傑克收藏的襯衫,傑克的母親在最後,對艾尼斯說:「有空,以後要常常來看看我們。」
在《斷背山》裡,雖然傑克的骨灰沒有灑在斷背山上,但是寬恕與包容的種子,卻是由艾尼斯的女兒與傑克的母親所灑下。艾尼斯的女兒,代表沒有傳統價值觀,沒有社會包袱,真正好好去關心艾尼斯的下一代人,而傑克的母親是愛的延伸,是代表舊時代的老一輩,仍然願意伸手擁抱他們的人,是沒有條件的母愛照顧——在這裡,是同性戀也好,是異性戀也罷,這個差別並沒有阻止,艾尼斯的女兒與傑克的母親。
《斷背山》裡的女人,始終是令我關注的,是我必須要談的。在原著小說與改編劇本之間,女性角色是其中最大的不同,除了第一女主角艾瑪與傑克的媽媽之外,原著小說裡的其他女性都是輕描淡寫:蘿琳剩下短短幾句介紹,凱西沒有出場,小艾瑪只在出生的時候露臉。李安刻意加重女性的「感受」與份量,並且多面向地將女性角色給融入家庭、衝突與諒解的關係裡,我們更可以看出,李安在這裡的用心良苦以及絃外之音。這幾位女性呈現了不同的立場,讓觀看者在迥異角色裡,感受到不同的共鳴,她們是《斷背山》人性面向的醞釀與探討,也真正拓展了這部電影的深度——這就是李安獨特的電影敘事手法,李安獲得奧斯卡的最佳導演是實至名歸!另外非常有意思的是,劇中的艾尼斯與艾瑪雖然離婚了,可是因為拍攝斷背山,他們兩人——Heayh Ledger(希斯萊傑)與 Michelle Williams
——在戲外陷入熱戀,於去年十月訂婚,生下一女,這讓大家津津樂道。
讓我們回到電影本身,這一篇文章,我希望把女性角色「嵌入」整部影片的「脈絡」來談。《斷背山》的結局是不快樂的,《斷背山》裡的每個家庭都受了傷,有的人被無辜連累,有的人的性格導致了自身的悲劇,而有的則是一個世代的歧見所造成——在整部電影裡,李安沒有掩飾地,把好的、壞的、殘酷的、溫暖的,都呈現給大家看。這部電影使得有些人生氣,這部電影也使得有些人感動不已,李安有意把結論留給大家去自己思考,有意把不同的人性面向給攤開來。
李安也想把同性戀、異性戀之間的不同處,與相同處給表現出來:我們可以看見那不同處,在於愛情的壓力與表述的方式;那相同處是,不管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都有真摯情感的一面,而且它們一樣都需要溫暖,需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如果你問我,李安最後還想表達什麼,我想,李安似乎是想告訴我們:如果願意,如果願意把種子灑下,如果願意瞭解他們,以及那悲劇的來源,那麼,撕裂的傷口將不會繼續下去。就像是,我們感受到那個傷口,艾尼斯最後面對心中的傷口。如同艾尼斯在電影的最後一幕所說的:「I swear 」——艾尼斯發誓,他已經懂得愛人,艾尼斯發誓,不再壓抑自己,不再傷害身邊的人。我相信,有一天,艾尼斯會再回到斷背山去,履行對傑克的承諾,這正是愛情簡單與純粹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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