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老師簡介
張 芳 玲 簡歷
※ 亞洲大學『霧峰學‧學霧峰』社區講師
※ 亞洲大學觀光人員培訓課程講師
※ 台中市屯區社區大學講師。
※ 台中市東區「樂成宮」資深解說員。
※ 中華民國觀光華語導遊。
訪問大綱:
Q1.您出生的年份以及地點?
Q2.您的求學經歷在公學校-中學校-醫學校
Q3當初您知道要上神靖丸號的時候是幾歲?當時還在求學階段還是已經在職了?您是如何上船的?
Q4在何處上船的?當你們被國家徵招之時,有沒有任何的歡送儀式?
Q5被徵招上船的都是哪些身分以及他們的職業和年齡是什麼?被徵招當作醫療人員的是只有男人嗎?還是有部分的女人也被徵招?
Q6您還記得神靖丸號上面的空間分布情形嗎?(幾層?各層的作用?睡房、廁所、浴室、餐廳這些地方在哪?)在船上的生活情形如何?都做些什麼事情?
Q7在神靖丸號上面是否有您曾經共事過或是同窗過的朋友?他們是?
Q8您為何在海南島下了船?那裡的情況如何?之後又是如何返台的?
Q9你是哪時候聽到了神靖丸號出事了?原因是?
Q10被徵招的醫師在軍中是軍醫的身份還是醫護兵的身份?
口述歷史採訪
題目:縫補歷史的小缺口---專訪魏秋金醫師
時間:民國100年12月1日
地點:台中市霧峰區中正路魏秋金診所
受訪者:魏秋金醫師
訪談者:張芳玲社區老師、李偉翔同學、黃子豪同學、黃品禎同學
協訪者:廖淑娟教師
謄稿:李偉翔
受訪者簡介:
魏醫師,本名魏秋金,生於民國13年,現年87歲,位居台中市霧峰區,在日本殖民時代,畢業於熱帶醫學研究所,在昭和年間,到處戰亂不勘的年代跟隨日本軍艦,到處執行勤務。
以下訪談,訪談者與受訪者僅以張女士與魏醫師表示
張女士:接下來要跟你請教一些問題?魏醫生你的出生是幾年?
魏醫師:我是出生在民國十三年。大正十三年。
張女士:大正十三年,一九二四年就對了嗎?那你是出生在我們霧峰嗎?
魏醫師:是。
張女士:你是霧峰人嘛!
魏醫師:對。
張女士:然後你讀書得時候阿,你是從公學校讀中學再來去甚麼醫學院讀醫師?
魏醫師:喔,這樣子喔!我當初在霧峰,霧峰學校讀高等科
張女士:公學校高等科!
魏醫師:再來我再去讀彰化,彰化商業修學校。
張女士:彰化商業修學校喔!
魏醫師:恩,對。彰化商業專修學校,之後,之後畢業後學校給我介紹去這個台灣合同鳳梨公易公司高雄出張所勤務一年。
魏醫師:恩。結束後再去考熱帶醫學研究所。
張女士:喔。你考熱帶醫學研究所。
魏醫師:對!對!對!那日代醫學研究所是屬於的,考上之後就在那讀一年,在本所讀書有的就有派去士林那邊讀書。阿如果課程就回來本所讀書,如果實習就到士林那邊。
醫師在述說當時神靖丸號的行經路線
張女士:喔!實習就去士林那裡。
魏醫師:比如血清,培養種牛痘的株種。對!對!對!台灣如果有也只有一處在那裡!再過來就是蛇毒,蛇的事情,也在那裡研究。
張女士:那時候杜聰明醫生,也在那嗎?
魏醫師:沒有,他發生在台大,他是熱帶研究所的考務官,杜聰明醫師是不是他載那邊有研究室我不知道。
張女士:魏醫師要跟你請教,當時你知道你要被調到神靖丸船上然後要去南洋的時候你當時幾歲?
魏醫師:我那時候21歲。
張女士:當時你娶老婆了嗎?
魏醫師:還沒。
張女士:你那時還在讀書嗎?,還是讀書讀完了?就是那個熱帶研究所已經讀完了嗎?
魏醫師:對!已經讀完了。我跟你說喔,我在那讀完,讀完以後就把我們派到高雄,高雄州廳就是現在的高雄縣政府,衛生實驗室。
張女士:衛生實驗室!
魏醫師:對!衛生實驗室!
張女士:衛生實驗室,去那研究嗎?
魏醫師:那不是研究,是半實習半工作,現在的高雄市的衛生局的辦公廳。啊!現在又重建過了。
魏醫師:南部做防疫,最要緊的,像是霍亂喔,白喉,都送去那邊檢驗。
張女士:當時你在那。
魏醫師:像梅毒、性病的事情,都是在那邊檢驗的。
張女士:你在那裏多久的時間?
魏醫師:差不多三個月。
張女士:就知道要被調去當兵。
魏醫師:那個還沒,之後,再配派去鳳山,瘧疾防疫所。
張女士:是霍亂的防疫所嗎?
魏醫師:「MALALIYAI」是瘧疾,瘧疾的防疫所,去那邊就每天和瘧疾的患者接觸。因為那裡有第七部隊,第七部隊就是新兵訓練營,那裡兵很多,他們也很怕得到瘧疾,瘧疾藉由蚊子叮咬傳染,蚊子怎麼飛不知道,怕那些兵得到瘧疾,瘧疾就從隔壁的人,蚊子叮他,瘧疾這個源蟲的血就會去叮那些兵,那個時候很嚴格,附近的住民都要檢查血,如果有發現瘧疾的源蟲,就叫他們來吃藥。
張女士:沒有隔離,吃藥就好了?
魏醫師:沒有隔離,那個要吃藥。差不多兩個禮拜才會好。
張女士:那他以後就免疫了嗎?
魏醫師:沒有免疫。
張女士:沒有免疫,蚊子再叮還是會再得到?
魏醫師:蚊子叮到還是會再得到。所以這個事情就很麻煩。我還是在那邊勤務兩個月。兩個月之後就讓我們回來。
張女士:那時候就知道了嗎?
魏醫師:那時候還不知道,就是會被派去,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
張女士:已經知道要下去,但是日子不清楚。
魏醫師:熱帶研究所就是專門要派去海外的,這些防疫人員。
張女士:去熱帶研究所都知道會被派去南洋,只是不知道是哪時候去。
魏醫師:我們那一期的被派去,廣東的比較多,再來南京,派去廈門,派去海南島,再來就是新加坡,我們這一期,本來就是要去南洋,安猛,WIWAKU。
張女士:是在印尼那邊嗎?!
魏醫師:對,印尼
魏醫師:當時,大屯區,去讀這個我們那一期只有我一個人。
張女士:是你這個年紀嗎?你有學長或學弟是大屯的人嗎?
魏醫師:第一期、第二期、第三期、還有第四期,這樣而已。我現在的眼睛實在不是很好,就派到這邊來就對了。聯軍他們反攻回來了,無法再過去了。
張女士:那這裡幾乎是新幾內亞。
魏醫師:對!新幾內亞。這裡是拉包爾。LABAIEUY。日本在這裡誇獎說,建設一個鐵的要塞。鐵的要塞,很堅固的要塞在這裡。
張女士:到最後也是被攻掉了吧?
魏醫師:當時的聯軍總司令,就是MAKASAI,馬卡查要將它反攻,馬卡查的本部設立在這裡,波攻摩利司糾,以前是在菲律賓在勤務,在菲律賓是總統,被日本車龍攻擊,然後,他就開始整理要反功,他反功的目標是跳石的反攻。
張女士:在這邊攻完之後,他就可以反攻回去菲律賓了嗎?!
魏醫師:喔!不是這樣的喔!所謂的跳石反攻的意思是,你強歸強,海把你整個封鎖起來,我不要去動你。也從這邊先來了,從這邊攻,這邊也被他攻下來了,這裡有日本軍隊在這裡。這麼大的WEIGINEIYAI是日本兩倍大,大概有一、二十萬的軍隊駐在這裡,但是都散散的。那種如果太散的軍隊,人家如果攻進來,沒有……
張女士:沒有集中火力啦!沒有辦法。
魏醫師:美國的武器都新的,日本的武器都舊的,兵拿的也都是那種三八槍而已,那個叫作「日俄戰爭」。那個時候所用的槍…
張女士:因為也戰到後來了,物資也欠缺了。
魏醫師:對!物資缺乏了,而且也沒有新的飛機也沒其他物品。本來是想要把派來這裡,還沒到這裡之前就已經被占走了,沒有辦法再去了。
魏醫師:我們在台灣,那時候我在鳳山,鳳山之後,讓我們回來,回來之後,又把我們派去…台灣那時候有一個叫作「徵兵制度」,兵要去入營之前,做三個月的訓練,叫青年訓練所。在台北、新竹、彰化、台中、再來可能是高雄、霧社,去那邊都順便訓練、順便團體生活、順便開墾、造路,都做這些事情。我們被派去台中的第三青年訓練所,去那邊義務式的勤務。
組員們和指導老師很認真的聽醫師回憶起,就讀熱帶醫學研究所的同窗,
魏醫師回想起當時笑開懷呢
張女士:台中的第三青年訓練所,現在在哪裡你還記得嗎?
魏醫師:以前在大安溪的中央,溪中央。在那邊開墾了一片的竹子屋,在那邊訓練。喔~去到哪邊訓練時,和那一些學員得了痢疾拉肚子,最後還得了瘧疾。最後去調查之後,哇~旁邊那些田底的全部都長瘧蚊。我去那邊做義務式的勤務,有瘧蚊,那個時候已經沒有藥物了。奎寧或奎寧粉。
如果有的話可吃一包,那個也要吃兩個禮拜才會好,才吃一包、兩包,又被叮到的話還是會復發,那時候會發高燒,畏寒,很冷。如果發高燒都會發到39快到40度。如果得到人會覺得疲倦、倦怠。臉都黃黃的,瘧疾的病毒會深入體內,使血球會破掉,裡面有源蟲在那邊擴散繁衍。
吃你血球裡面的成分。如果破掉,一個瘧疾的源蟲會變成十多個。擴散的很快。我被派去那個訓練所,有一天接到命令,差不多要坐船,那個命令他們沒有用單子,也沒有什麼方式,只用電話從台北警務署,打電話來說,你們什麼時候要去哪裡報到而已。
張女士:你那時候去哪裡坐船?
魏醫師:在高雄。
張女士:你是去就馬上坐船了嗎?還是又在那邊等?
魏醫師:我們去,差不多幾點到,就看到朋友,差不多也要被調去的,就會互相問個話,說:你也來了喔。你也來了喔。軍方派了一個士官在那邊,然後點名一個一個上船有醫生班的,我們是熱帶醫學研究所班的,都是坐同一艘船。
那一艘船,差不多前幾天就調一些農業生產工員,工作工員,差不多一千多人。已經坐在船裡了!那一艘船叫,「SHINSEI MARU(神靖丸)」,那一艘船是普通的貨物船,總共只有兩層,下面放貨,中間的上面才把它訂成床,兩層這樣,給那些人可以睡。上去就是甲板了,下面層我就曾經鑽下去偷看,那時我還年輕。放罐頭放等糧食,那個水可能有水櫃,但是不知道放在那裡,可能在最下層了。
張女士:你們要去高雄坐船之前,都沒有歡迎的意思嗎?
魏醫師:沒有。
張女士:你來報到,點名點完,就坐船這樣而已嗎?
魏醫師:上去那艘船後,覺得,哇!怎麼這樣?我們在家裡是睡眠床,去船上就這樣而已。那隻船從頭到尾走一走,有廁所,是個簡單的廁所,用箱子,下方有一面沒釘板手的,扔到船外面,一處兩處三處…,差不多幾十幾處,那麼多人要用,單只有那個廁所不夠,就弄那個方便的隨便的廁所,擺在那,喔,這要這麼用呀!也是爬上去就用,都用很大條的繩子綁著,這不會說有甚麼危險,不會摔下去。
醫師介紹神靖丸事件的相關書籍
張女士:被人徵調要去南洋的只有男生嗎?
魏醫師:當時沒有女的。那時沒有護士,只有男生而已。
張女士:在神靖丸上面,有遇到你的同窗朋友嗎?
魏醫師:有被調到的都有!沒有人不來!
張女士:是到那裡才知道而事先不知道對嗎?
魏醫師:誰被徵調到我都不知道咧!當時有先就被派去南京、廣東、去海南島、馬尼拉。我們這隊是最後才被調的。
張女士:你們是最晚被徵調的!當時是西元幾年?1944嗎?
魏醫師:昭和19年,20年降落嘛!
張女士:當時是冬天還是夏天?
魏醫師:秋天。九月尾被調走的。
張女士:舊曆還是新曆!?
魏醫師:當然都是新曆。九月尾還是十月初。坐船後,人員都抵達了,天亮船就駛出去了。船開到了菲律賓,到菲律賓遇上颱風。那個颱風是在菲律賓形成的。我們從高雄出去的,出去後一直在駛,那裡有很多船在那邊等,總共有13艘。
張女士:就好像一個船隊這樣一起出去。
魏醫師:船團,13艘船,出去之後那個晚上遇到颱風,那個船長比較聰明,如果硬要出去也不好,後來隔天早上回頭返回東港,到小琉球那裡。
避颱風那晚住在小琉球,停小琉球的島邊。那裡颱風天,這裡農曆八月半。大家在船上覺的月亮很美,這裡沒有颱風,在菲律賓那邊有颱風,小琉球這裡看到月亮很美,但是又沒有月餅可以吃,很思念。當時就很思念吃月餅。那些醫師中,台中也有一個,叫做YIDO桑,草屯的叫做洪元煌醫師。
張女士:草屯那個洪醫師,他是住在新莊?
魏醫師:是呀!
張女士:他真的是新莊的那個醫生喔!那我小時候曾經看過。
魏醫師:在第三訓練所時,有一個醫師叫YaSeiYaMai,他中壢人,50幾還是60幾,還被調去。那個嘉義有一個叫郭安邦醫師,他是嘉義很出名的婦產科醫師,他也在船裡面,有時間大家就說一些笑話。說他以前也遇過難產的,要去給人家往診,嬰子不出來,還是胎盤不出來,古早說抓胎盤!胎盤不下來很危險。用手伸進去,(魏醫生指伸到右上手臂處),用手去剝離胎盤,才將嬰仔拉出來。這種的就很危險阿,剝離之後,如果子宮不收縮。
就會出血。在新聞有聽人家說甚麼難產要給他急救,又沒血,一定要輸血。當時那種事情,是不可以。救的活比較重要,那個胎盤沒剝離,已經剝離一半了也還是會出血。
位於霧峰市區魏醫師的診所
張女士:魏醫生請教你一下。為什麼你在海南島下船?
魏醫師:我跟你說喔,那艘船就坐很多人,三千噸的船,坐一千多人,衛生設備不好,也沒有水洗手,吃飯一日吃兩頓。在船裡煮飯,那時候都是用燒木材的!怕火燒起來的煙被別人看到,所以早上都是十點多吃飯,晚上大概四點多、五點就吃飯了,煮飯都是工員煮,在員工裡面對料理較有經驗的煮的。再來說個笑話給你聽,上船後每人分兩個竹筒。也沒有洗,這要幹嘛,一邊要給你煮飯一邊要給你裝湯,沒有分筷子,要想辦法吃。來到這個東港,小琉球那邊時,那個月就回高雄後給我們下船,帶去左營的集會所,叫做海仁會,在那邊等船的人,來來去去的都在那裡。
那裡有毯子、床等,都弄得好好的,讓他們等船。不知道第幾日讓他們回家,因為船還沒要開,在那時候碰上台灣的海峽的防空戰,美軍來轟炸,高雄船很多,到最後看,都被炸毀光了。我們那艘船來高雄,我們下船後,那些工員沒下船,被載到香港去,怕被炸到,在那些美軍走後,再載回來。之後我們就再集中,集中之後再坐船。差不多就那些人,沒有增加新的,也沒有減少。我印象中工員有逃走,逃走的工員不是軍人的身分沒有受到軍方的限制,但是還是會被他們找麻煩,被抓到之後還會認為他不忠心。
在高雄時遇到台灣海峽的防空戰,天上都全是飛機,掃射機甚麼的。自大陸雲南那裡飛來B29算了一下,大概一百多架,一百二十幾架飛自高雄港,進來飛到岡山那邊去,都有編隊,但編的很分開不集中,投彈砲好像在下雨一樣。如果從大陸飛來的大部分都是B29,當時在高雄轟炸的,是自航空母艦來的,在台灣海峽那邊。
美軍就是勤務式的,早上幾點出來就到處去炸,整個台灣都被他們飛透透的,花蓮港也有,我有朋友住在花蓮港,那當時也是,花蓮港炸的跟甚麼一樣,我那個朋友那時還小,花蓮港那時的倉庫定存糖,炸下去後,太熱了都流糖漿出來。糖都融化了,就去那裡舀糖漿來吃,好像很可笑也好像很悲哀。
辛酸啦,後來就讓我們回家,之後我們又集中,集中後我們就坐船了,上船之後就往香港去。去香港時進入港口,在那邊大概是一整天,時間都忘記了,後來就移到岸壁。船錨綁在港裡頭,早上的時候綁在那邊,船都停在那邊,後來移到岸壁不到十分鐘,別艘船就停在那裡,這時美軍來炮擊,那艘船替我們被美軍炮擊了,船都掀起來了,我們那艘船有砲台,飛機有兩架自香港來,繞到山裡、繞到九龍那邊,船打機關砲,也很刺激,就打不到,我很怕很緊張。後船開進去造船所,在船所清船壁,船壁結了很多蛤蠣殼、蚵仔殼,結很多。去那邊清。
張女士:那艘船的船底是尖底的還是平底的?
魏醫師:那看起來尖底的。
在造船所時,船要拉上去,人都要下來,下來還要走樓梯的。下來後就叫我們在等的時間中去九龍街走一走,我們這一隊的生產工員也出去走走,我們這邊已經沒有物資了。
香港那裡衣服或其他的也賣得到處都是,吃麵照常在賣,香港被日本佔去之後,把只是把它顧這,作為日本的港口而已。不像在台灣那樣統治。
我在那裡有遇見我們本鄉的人,被調過去那邊當俘虜的監總員。有遇到,但沒見面。我就問個看起來好像是台灣人,台灣小孩穿士兵的衣服的有沒有這人,回來我就跟他們講。我們這艘船修理好了,沒有多久就出港了。我這所有朋友回來後跟我說他買了一些禮品要給我們時,我們正要走,在上船就出港了。從香港出來到海南島,需要四日三夜到的第二天晚上時間很晚也很冷,大家在船肚裡面睡覺。美軍的魚雷,鏘一聲,我們那艘船在香港修理過後,比較輕,浮的比較高,吃水較淺,魚雷來撞到船底。
鏘一下,那個警鈴就響了,锵锵锵锵…,我們船裡面有一個南投人,他就叫陳文杉,我還記得,叫「媽祖婆,救我喔!」,他在船底叫媽祖,媽祖也很顯靈呀,媽祖一叫完,那一顆過去就沒再來。信仰也不能說沒有,就給他信了,感謝祂,第三天走到海南島的榆林港。是一個很好的港,大概有一兩千公尺的海深。
那個港是一個潛水艇的港,潛水艇躲在水底就直接出去,港口也都是船在巡。
基地,船(指神靖丸)裡面的衛生不好,有拉肚子的,我也是拉肚子的一個,沒有說很嚴重,來到這個榆林港看到人家身體不好的,可以去醫院,我也想說,好呀!去看一下,我也不是說很嚴重,工員有的拉肚子,拉得很嚴重,拉到沒有元氣。
診所內部的樣子
當時也沒有藥也沒有甚麼,就休息了差不多一個禮拜,到哪裡確實正常的生活,吃三餐,也躺在床上,病院的床,雖然有給要其實也沒甚麼藥可以吃,就給他吃個瀉藥,清腸胃的意思。
後來shimsei Maru(神靖丸)要出去了,又來診察,診察的說要出去好嗎?我就跟他說我還有不舒服,就簡單的回應一下,他說還有不舒服就留下,那些工員也是有二十幾個留在那,剩下的好像三四十個回船上,剩下二十幾個留在那裡繼續治療。
那治療時期,過了新曆的過年,又舊曆的過年,過完之後(43:33A),就夢到在家裡吃年糕!這是在住院的時候,很思念家裡。
在海南島的醫院,旁邊有防空部隊,有休一日、休二日,有時候還每天來,沒有很多台,就從雲南那邊,飛過來轟炸,有一次,日本的航空ZERO,零式的那個,都在飛機場等,若知道他們要來(指美軍機)就飛上去,跟他們迎戰。
張女士:當時有那種自殺式的那種攻擊嗎?
魏醫師:還沒,那是在菲律賓後來才發生的,他們就在那邊等,情報如果先到,就飛到海的上空,戰到氣喘噓噓,有一日情報比較晚到。
每天,有空就去海濱,種番茄!
張女士:有辦法種喔!?
魏醫師:很漂亮呢!種出來這麼大顆,就自己種,挖洞用水肥去澆,番茄這麼大顆,其他人叫我們自己種自己吃,我們就自己吃。每日燒「風呂」(浴室,燒熱水之意),給患者洗,我們也可以洗。很好,每天都洗澡。在船裡面哪有可以洗澡。
有一日,天色很晚,我才要進去洗澡,遇到一個海兵,一進去,看到一個全身刺青的日本人。
刺龍刺鳳還有還有弄珠的,他如果一動,那個珠…(意思是珠會上下動之意)哈哈哈,全身都刺龍。我就跟他說笑話,很厲害的,他說,以前我是壞小孩,在日本也被抓去北海道開發鐵路,也曾經被抓去關,也曾向「哭倒萬里長城」那種事。
北海道的鐵路都很險,如果那個比較兇險的地方,要用「人柱」,就把人推下去,再埋起來,像建萬里長城時,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孟姜女她老公被推下去埋起來,用人的靈魂在那邊顧,才不會崩毀,那個人就說,我就差點被人抓到丟進那裡。我就本來也在燒「風呂」水,看那個排水的洞,我比一比大小,我是瘦瘦的,把水它注滿,再把它放掉,再鑽那個洞跑掉,才沒有被人推下去。
那個我們要怎麼講?說人質也不是人質,日本人說是人柱。
一堆一堆的病歷表,魏醫師在霧峰看過許多的病人,是很多霧峰人心中的一位好醫師
張女士:就好像做個活祭的意思。
魏醫師:對,差不多意思,真的,他跟我講,我們兩個就在那邊聊天。有一日,別艘船又進來了,那些病人也是腹瀉了,我也是在那邊勤務。
這些病人在那些治療中途時,病院船進來,叫作高砂丸,那艘高砂丸是早期在跑日本跟基隆中間的,改作病院船。
那艘船進來,後來說病人比較嚴重的要送回日本,我就幫他們,患者可以走的就用走的,要用擔架的用擔架,那個醫院船停在海岸再出去遠一點的地方,到海邊還要坐海軍的船,開到醫院船的下方,爬樓梯上去,要換船。不然大船沒辦法。我就送到那裡,有一個日本人,安安靜靜不說話,我想跟他講話,就不講話,我就跟他說你那碗粥你吃多一點啦,然後他就吃一吃,全部吃完,可能這樣子,都吃完了,但症狀也沒有較好,就被送到病院船回日本,在那裡也遇到一個台灣人,台灣調去的醫生,那醫生得肺病,最後也被送到日本,是新竹人,那個人我跟他認識,也被送到日本。我想他送到日本反而營養失調,去日本也沒甚麼東西可以吃,反而在海南島還有東西吃,但是他就沒有回來了。他自己也是醫生,但是得肺癆自己也沒辦法。
那時候就沒有肺癆的藥。也沒有盤林西林什麼可以吃。有一日,他們叫我們人員,行李收一收要去坐船,我說好,就跟那些軍醫說謝謝,照顧我們,那些工員23個人留在那邊,改在海南島做勤務,沒再去坐船,我們六個繼續坐船。這艘船叫建川丸,那是油輪,一萬多噸,很大艘,帶我們上去的海軍告訴我們,你們之前那隻船沉下去了。這時我才知道這件事,我說,真的嗎?他說,真的呀!我就坐那艘建川丸,整理他們的事務室給我們睡,我們有六個,晚上在事務室睡,裡面有桌子有甚麼弄一弄,生活也不錯,事務室的旁邊有個廁所,那個化學的洗的廁所,這艘船算比較新的,真好,生活一變,之前那艘船,是骯髒船,沒有地方洗手,這艘船就可以洗手甚麼的,還有吃飯都這樣照三餐去拿來都有。
張女士:這艘油輪是要去日本還是回來台灣的?
魏醫師:要去新加坡的,還要再前進。
我去新加坡差不多八日而已。這海南島在這裡嘛,我從榆林上去白三亞坐船,再過來這裡,船這樣繞,這是馬來半島,這繞這樣,可能他取最近的地方,來到這馬來半島,沿這個海線一直來到新加坡,中間八九日。(魏醫生指著地圖自海南島到新加坡期間,建川丸沿著海岸線行駛,主因是怕被美軍發現轟炸。)
張女士:它都沿著海岸在走。是怕被美軍轟炸?
魏醫師:對,不敢走外海,但是那油輪有三艘,三艘同時出去,那個油輪比較重要算大艘的,出去就有那個,好像那種戰鬥機來援護我們,來到還未到新加坡的馬來半島,再過來一些,美軍就沒辦法來了,不敢來了就對了,這裡是日本的範圍了!之後我就們到新加坡,新加坡港很漂亮,樹呀甚麼的紅花啦真漂亮,我們就入新加坡港內。那個港叫做Seleter港。
Seleter是軍港拉,那個是美國人建設的。後來就問說有這艘船來嗎?(指神靖丸)說沒有,Sinsei Mare沒來。我去事務所的軍郵部,Seleter的辦公廳問,他說沒有,可能等一下就來了。(Sleleter港/賽里達港)過了半個多月了,他們早該抵達了。
船沒到那該怎麼辦,就在這裡等,也有飯可吃等。在那邊等的期間,遇到一艘船叫AHA MARU阿波丸,我們在那裡等,等沒多久AHA MARU進港來,裡面好像很多很多人,船上都吊成這樣用牽線了,在那曬衣服什麼的,那艘船從哪來,從雅加達來的!我就想說這艘船怎麼坐了那麼多的人,聽說差多不三千多個人,最小的有兩、三歲的嬰兒。
想說要回去,這艘船是美軍允許他們載物資,去蘇聯載物資經日本海,Wulaizisudokuy載到日本,載到上海,載到西貢,載去新加坡,載去雅加達,也有來高雄。美軍被日本人抓來這裡當俘虜的,要慰勞他們,有煙啦,咖啡啦……甚麼的。所以有他們生活的物資我們烏溪那也有嘛!?烏溪在那邊推toroku。toroko就是推車,那在烏溪挖土,挖越來後推來堆在旁邊,如果水來不會流過去,做堤防。
我在港口走,我算是在等船的東西,沒在幹嘛得時候,就在那邊走,那艘船上來了一個台灣人,我說你是台灣人,他說他是,他是日本石油的技術員,是工程師。他想回去日本。他在外地是研究Baiyopeidoroku,就是人造石油。 人照石油是用食物發酵把它變成石油,在那個時候已經發明那個。
張女士:跟糖廠做出來的沒水酒精一樣嗎?
魏醫師:差不多那個原料。用米也可以做,用玉米也可以做。
日本沒有石油,要派一組的人,他們那組有四十多個人,我不知道從哪裡搭的船,不知道是不是從雅加達那邊坐船的,在南洋的哪一港?可能是在南洋的甚麼小島。那個人跟我碰見,我就問他們要幹嘛,他就講給我聽說他們要回日本,那組有台灣也有韓國的也有日本的,要做這個人造石油。
說完之後他就跟我掰掰,各自做自己的事。隔天早上一看,那艘船已經出去了,沒在那裡。那艘船繞過西貢,來到台灣海峽,被美軍炸掉了,四顆魚雷,那艘船不到一分鐘就全部不見了,很可怕!那裡面有三千多個人,才救一個人而已,美軍的淺水艇,浮起來,有很多人在浮,他只救在船邊的人而已,旁邊的就都不理他,就走了,那個被救走的人是料理師傅,他說他的專科就是法國料理。那個船員後來被淺水艇的艦長,帶去做他私人的總舖師。
這裡面有寫(指《可波丸》這本書),後來這艘船沉了,降服之後,中國政府對日本請求說要去撈這艘船起來,這算經過幾年的事情了,當時這艘船就叫tagarabunai寶貝船啦,在南洋、日本有甚麼戰利品,像黃金鑽石再來就奎寧拉膚的藥啦,有幾百噸在裡面。
是想撈看看能不能撈起來,結果都撿骨頭而已,其它就沒有了。
我就在新加坡,有一日,就叫我們,行李整理整理,去西部那裡,找看看有沒有我們的部隊在那裡!我就去坐船,那艘船就叫萬洋丸,Man you Maru,我也沒甚麼行李,就背一個背包就走了。
是以前當學生時在學校買的,露營啦,演習用的,過去醫學的書就放裡面,
當時去船上一看,就是特務艦,特務艦是在幹嘛?特務艦就是在載大砲載子彈的。一進去嚇到。這不是運輸艦,運輸艦普通是輸送船,這是特務艦,特務艦就是都載軍事藥品的。要進入船艙,要先搜身,火柴不可以、煙不可以,一進去看,大砲子、炸彈,疊一疊整間。
上面釘木板,讓你在上面睡。讓人在火藥庫上面睡覺。仔細一看船肚,掃射的洞都沒補,一個洞一個洞,掃整列,沒補。船很高,下雨天水也不會流進去!
張女士:這艘船是要回台灣嗎?
魏醫師:不是,從新加坡出去,經過介哇海,往印尼那邊去。
張女士:要去找你的部隊?
魏醫師:對,找找看。
張女士:最後有找到嗎?
魏醫師:找不到。
張女士:找不到你就回來了嗎?
魏醫師:沒有喔!那有那麼快回來!戰爭就還沒結束。之後去雅加達,雅加達找不到,沒來這裡要怎麼辦?他們海軍的武官府,海軍的武官府就是管理東南亞所有海軍在集會的所在。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