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飛來一筆的理性與感性 點點滴滴，都是經歷、都是回憶，也都值得珍惜。

441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表達愛的語言究竟是什麼呢？

      印象中，童年時期從未聽聞周遭的人直白地說出「我愛你」這句話。初次聽見這句話時應是在電視或電影中，由主角說出的台詞，而且在較含蓄的年代，也僅止於「我喜歡你。」直到瓊瑤的言情小說出現，「我愛你，我要你」這類狂熱的告白衝擊人心，但父母親總會一句：「唉呦不要臉」回應他們聽到的告白，語氣中帶有批判，但更多的是一種尷尬與害羞的情緒。於是我們就被灌輸了「『我愛你』是一句很露骨的話，不可以說」的觀念。「我愛你」明明是句最明確的浪漫告白，卻成了禁忌之語。但對方沒有說出那三個字，我們又怎知道對方愛我們呢？我現在想想，那時連對方是否愛我們這件事，我們或許都不曾想過。

      上了高中後，開始接觸歐美電影，才發現英美文化表達愛的語言非常直接。“I love you”、“You are the love of my life”這類詞語充斥在每段感性的告白場景中，連日劇裡主角幾番掙扎說出那句「好きです」都是最動人的一幕。這個時期我們又被教育「勇敢說出愛才是王道」。我也認同這個想法，覺得如果沒有以明確的語言告知對方我們的心意，一段關係又如何確認呢？自己以為對方是愛我的就可以了嗎？萬一最後對方說「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我們這才知道自己始終活在一廂情願裡，豈不是自作多情空留餘恨嗎？但即使是說愛，東西方仍有細微差別。西方傳達愛，精準用了“love”這個詞，但東方傳達愛，還是常用「喜歡」。瞧日本電視劇或電影常用的告白語是「好き」而非「愛してる」，臺灣的戲劇表達愛意仍是選擇「我就是大笨蛋才會喜歡妳那麼久」這樣的言語，就了解東方人的愛終究是含蓄。彷彿直接說「愛」太過矯情、沉重，也怕嚇著對方，覺得自己太豪放、輕佻、極端。於是我們就算投了直球，力道仍舊收斂，就怕大聲說出「我愛你」的瞬間，愛的魔法反而會消失不見。

      上了年紀之後，對於愛的語言又有了新的感悟。最近看了兩部電影，分別是韓國電影《分手的決心》跟日本電影《每天回家老婆都在裝死》，內容都提及主角表達愛意的言語。在《分手的決心》裡，女主角說男主角說愛她的瞬間，他的愛就結束了。當時觀影的我跟男主角是同樣反應：「他什麼時候說了『我愛妳』？」我還一度覺得是我漏看了哪個場景，但又覺得「我愛妳」這麼鮮明的語句出現時我應該會有深刻印象，不至於會忘掉。當男主角最後從女主角錄的音檔中聽到他對她說刪除那些對她不利的音檔證據時，這才明白他字裡行間充滿擔心與想保護她的言詞，讓女主角聽出了他對她的愛。而在《每天回家老婆都在裝死》裡，男主角不理解妻子為何每天在他回家時都得想出各種方法裝死或裝神弄鬼，要她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不要這樣拐彎抹角。結果妻子竟回他「月が綺麗ですね﹝月色真美呢！﹞」讓他對於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更加困惑。直到有次他偶然看見妻子閱讀的書籍，裡頭提及夏目漱石曾對外國學生說日本人說愛時不會直截了當說「我愛你」，而會以「月色真美呢！」來表達愛意，他才恍然大悟妻子的深情。看了這兩部電影，我又再度理解在我們東方人的文化裡，原來表達真正濃烈的愛意從來都不是「我愛你」這三個字。那些委婉曖昧的言語，或許比單刀直入的「我愛你」更具有力量。我想到曾經聽過的那些感性告白：「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I like to feel his eyes on me when I look away.﹝我喜歡我望向別處時，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這些詞句如此動人，都是因為那表面的詞語下緩緩流動的深情，反而在我們心上刻下更深的印記。年紀漸長，不再嚮往「我愛你」這樣轟轟烈烈的直白，反而對於拐個彎說愛你的語句能咀嚼再三。回想起父母以前看見自己受傷時，一句「怎麼那麼不小心」，或是現在常掛在嘴邊那句「要吃飽睡好喔！」其實都是「密碼」，轉譯後一句句都是「愛你」。而男女之間的情意表達若這般委婉，究竟是否會讓人會錯意也已不打緊，至少我們可以察覺那是一份善意。人到一定年紀之後會明白，真說出了愛又如何呢？或許一切沒有點破，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反而更加耐人尋味吧？

    表達愛的語言究竟是什麼呢？東方的含蓄與西方的直率各有它的力量，在不同的年紀，我們也會有不同的喜好。如今在我這個人生階段，儘管看見西方電影主角說出“I can’t live without you”還是會為那份熾熱的愛揪心，但是在看見東方戲劇作品呈現曖昧不明的愛情語句時，也能領略那份隱諱的美，甚至反而更欣賞那份持久且深刻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