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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06 00:24:59| 人氣20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鋒芒系〉〉《鋒芒》首之章:「鋒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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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囹圄都是破碎的。如果囚籠夠縝密就好了。完全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話。這樣,我就能像隻望井霸天的蛙。可惜──不是這樣。甚至,我不知道自個兒究竟是誰、該是誰呀啊──有時候會這麼這麼懷疑和動搖。我真的是我嗎?我到底在追尋啥嚜?──希望自己失去記憶。沒有過去。只戴著一股道不盡的悲傷,在人世間踽踽而行。我這麼希望。會不會太貪心了?──哪曉得呀啊!

「到處都在哭泣──到底,我有啥嚜好不滿足?還有啥嚜?誰能告訴我哩?──應該是宣洩吧…每個人總有自個兒一套面對世界之醜之惡的方法。我也有。──誰管著了,對唄?──我要的幸福,不就是如此?好好守著一個男人,過完生兒育女的一輩子,對唄?我得到──卻開始發現失去得更多?──不,不能這樣。丈夫會擔心。──怎能這般不知足?──莫名的恐怖!──天下干我一個女人家啥嚜事呢?──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嗎?──就是叼個尾巴兒,又不會少一塊肉。何樂不為哩?──女人跟男人不一樣。──男人非得要戰場不可、要征服不可、要勝利不可。然而,這些沒一個女人需要。──不成哪。柴米油鹽,纔是缺一不可的重因。──天下是比野心還要大還要難以捉摸的渾沌。──我不!──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幹啥嚜。廚師、織娘、轎夫、僕人、ㄚ寰──應有盡有。家裏的一切,都有人打點。──活在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很悲哀?──完全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話。這樣,我就能像隻望井霸天的蛙。可惜──」
瞧!
要有人聽見了我這串話,會怎麼想,該不消我提點了呵歐~你知道的,對唄?

祇有一件事,正正當當的明白──
自從做了發‧青‧的‧夢‧魘,啥嚜都不盡相同了。一點一滴變化著。
在婚禮舉行了三個月以後──
?????
那一日,丈夫帶齊一千名子弟兵(聽說的,足不足數,哪曉得呀啊!),要去和人火拼(丈夫是說「辦大事,成大業」。但就實際利益來看,我的用語比較精準)。他想要我去。不過是想滿足英雄慾罷了,如果我在場的話。我呀啊,不願意──尤其在陷入慌茫狀態中(簡直感覺得到夢的碰觸──濕濕潤潤,像是熱愛的吻或撫,讓人摸不著邊際,祇一個勁滾燙)。我藉口說:不方便。神經不是非常粗的丈夫,倒也懂得其中含意,勉強點頭,一副女人好麻煩的模樣。這點實在惹我厭。但犯不著同他鬧。那只會讓我陷入潑婦的劣境。總之,能不去就行了。誰來計較那末多,對唄?
照例。出發前,丈夫會牢裏捉出幾名俘虜或叛徒──打算自己下場,練練刀、逞逞威。過去三個月,我都設法推拒了。今天倒不能不識好歹。男人的威嚴好重要說(當然囉──他們通常忘了女人隨意扮個楚楚可憐,大致都能打發),這套激勵士氣的老把戲,他煞有介事。我最好乖乖到。當日,我第二回看到丈夫的刀。頭一遭就他怒燃我所在的青樓,一路斬殺過來之際──那副場景,活像一尾毒龍飛快穿梭惡火滔天──那一夜,他當場當地要了我。並不覺得有啥嚜欺辱(活下去最重要了,對唄?)。相反的,我逼肉體盡量迎合他(自個兒則往內心的寂靜雲遊去也)。祇有這樣,我纔會安全。最好的武器,不定要殺人見血。一如我所料。丈夫為我的冶豔著迷(或者加一句「難以征服之冷冷的」會更好)。
丈夫有雄心,說要讓刀成為兵器之王──其時,江湖出現了許多種類的武器。但沒有誰是王者──關於這事,我哪管得著呵~他想推動刀為王,讓他去便是。反正攔不得。我也樂得閒適,讓自個兒身軀,清清白白的,再好不過了。
好快的,台階下(我也在高台),帶來四名受囚者。一副凶神惡煞的長相。但並不萎頓。欸~丈夫真愛顯英雄!居然刻意養得他們肥肥的(又不是養豬,還可以宰來吃,真拜託了)。有那種力氣,為啥嚜不留到更實際的地方?比方戰場決一死生。何必非要白白浪費?關於男人追求巨大的世界觀,還是好難接受,沒法適應呢…可貴或值得這樣的價值評斷,完全不能用在他們身上咩。根本不切合嘛嚜…「好蠢」或許纔是千古不變的結論。
總之,丈夫威風凜凜,在號稱一千人的助喝下,踩到實地。他對那些人說,相當大(而無聊的)豪語:「廢物們──哈哈哈…想活命,就給本霸主施出全力來──只要你們在我身上留個印兒,二話不說,走!聽明白了很?」
這點不會有問題。看他們躍躍欲試。這──還真滾他鬼的無趣呀啊~~~不想看滿天橫飛的血腥。丈夫卻在這時瞟過來一道熱烈視線。我把慕傾非常的神情安裝到臉上。趕忙。丈夫之愉悅的。表現大抵不錯,我猜。讓我好奇的是──那時丈夫心裏是否在想,如果今晚能要,他會以同樣的熱烈「撻伐」我?據說男人這麼想的時候,下腹會灼灼的燒。他終究也是頭野獸──僅能依靠下半身價值感而活,差不多腦袋能動的東西,都能猜到的唄…我這麼認為。
沒奈何呀啊,我得熟悉(接受是必需的,不管必然與否)。丈夫搖著滿滿的刀光。對手用的,呃,分別是槍、鞭、棍、矛。夠─鬼─哪!我當場用輕飄的語氣說了。為啥嚜連造兵器都要強調「陽性」咧,這麼的?──到處充斥著男人因卑弱而異常開展對自(以為)大根器的傾羨。厭惡死了哪。唉…男人的世界,真不是女子能理解的。他們有他們的包袱。就如女子也有女子的。祇是,未免太蠢了些罷…拜託,好不好。真的是。
丈夫大踏步出去,確有顧盼天下我為王的悍勢。他一刀砸將出去。拿棍的(看來像是鐵鑄。會是真的?──也許祇給木製的)大漢,側推刀身,要壓制丈夫。同時,一道鞭影旋忽忽,飆向丈夫頭頂,似乎想箍緊他頸子。槍比較直接,一把子劖刺而出,很不得戳出大窟窿似。跟著,那個耍矛的,心機就重得多了(嗯?好像有些──靈光之類的劃過腦子?),他縮緊身形,附著前一人身後。
眱著丈夫那得意騰騰的樣子,希望他別給胸膛裏太過密集成叢的竹子給戳破(有句話叫胸有成竹不是?)──這麼想的同時,忍不住想笑。我的眼珠子是不是開始氾濫成災呀啊(那是我的壞習慣之一。笑意給壓下去後,就會露在瞳底)?
丈夫忽然鬆開手,急步前行,撞進棍人懷裏,換左手,一抄,手臂異樣地扭轉過來,順勢削到(嗯?幹嘛不直接捅進去?不是比較乾淨俐落,嗯?)那人脖子。於是,一顆斗大的頭顱,伴著滿天噴濺的血,蹈舞於空虛。
我霎了霎眼皮。然而,鮮紅的印象,依舊明明白白地烙在記憶裏了。
永不褪色。
──是淒紅的花。
丈夫結果了第一個。使鞭人的招數,跟著落空了。跟著輪到他遭殃(我不明白的是,幹啥嚜要取遠捨近?鞭長莫及噫耶~照理先拿下耍槍,不是比較好?)。丈夫倏地勁退(試想想,一頭蠻牛猛往後衝的恐怖和詭異)。那人不及收鞭,趕忙一腳踹出。
丈夫赫然空翻──一陣千驚萬動的喝采聲,隨著響徹虛空,轟得我兩耳鳴然(這招好厲害?嗯,想想也是,急速後退的時候,還能擰腰翻身,是有那末鬼鬼的一套啦)。丈夫跳到第二人頭頂,立於其肩膀,刀要揮下。那人呀啊一臉的慌然,疾拖鞭子,往地一甩,擦撞,鞭梢遽然如蛇般迴了個彎,朝上彈射丈夫(這招倒不錯。力道控制挺好唄)。看不到丈夫的表情,祇見他猛一彈。第三、四人這時正迅速逼近。丈夫半空縮腿,抬至胸坎,刀一滾,去至腳底板,一耙子蹬下去,「喀登!」
連我都彷彿聽到了沉悶的爆響。像給拍爛在桌面的碎殼蟹肉──第二人矮了好幾寸,頭整個陷進軀幹,呈現一種奇特的人肉凹形。好暴力的血腥(奇怪──怎麼?已經見血了,卻還愈看愈有興味。這──我不是一逕的討厭殺戮嗎?!嗯?)。
有東西絆著我。會發光的啥嚜。好像想飛的慾望。在丈夫和那些人過招的時候。有種呼喚,恍若遇到了久違的摯愛──火熱的溫暖。好奇怪噢…怎麼回事?我的視線緊咬著動作不放。任何細節都彷彿浮木;感覺有那末點鬼哪。
丈夫趁勝追擊,毫不遲疑,體形一長,手把住刀,一身血紅,殺向第三人。
激戰再開。
看著、看著,我逐漸看出了點不對勁。當然我完全不懂武功(或者說我從沒練過)。但──怎麼說呢?浪費吧…我想。他們太浪費了。淨耍花巧。把力量白白擲掉。眼珠子活躍得讓自個兒吃了不小的驚。然而,我依舊追眺──
奇怪,丈夫怎麼這樣笨?為何要先收了再刺?虛擲了時間。下狠勁,扎過去,那人的槍絕對來不及呀…還有、還有,那拿槍的人,也真夠蠢,幹嘛要在頭頂轉圈圈,再一股子砸下?好玩嗎?又不是在表演雜耍技!是在死生搏鬥耶~
難道,男人們所謂的武功,就是多餘動作的大串連?真──亂七八糟呀…
丈夫舞了個很好看(但終究是浪費)的刀花,斜切第三人肚腹,驀然翻上,側砍用槍者頸子(丈夫是否嗜愛噴血景象?──八成)。第四人一直躲在第三人背後,偶爾跳出來,陰丈夫一矛。相當詐。比丈夫的迂迴還要迂迴。讓人生厭。相形之下,成為盾牌的第三人,呆得可愛,不懂拉後面那隻同甘共難就算了,還忙著護他。挾著第三人,丈夫和拿矛的人,奇快無比的過招。
丈夫似乎不耐了,所以出刀愈來愈狠。狠得不像話──是不像話,狠在外頭,內在卻盡耍弄花巧,徒然的浪費呀啊…第三人已遍體皆傷,就要無以為繼。夠了罷…蠢漢也該覺悟了──遠遠望去,第四人眼裏閃著凶光,我感覺不妥喔~~好像──
第四人猛然往當盾牌那人,劘出絕命一矛,破背、剖胸,顫顫簌簌,捲著點點血花,殺向丈夫。丈夫似有點駭然,但許是底子夠穩健,當下腰煞地一折,硬是上半身拗到地面,讓過那一矛,兩手斜後撐,翻起自己後,繞過屍體,一刀飛去──
割落第四人頭顱。那兩人趴跌成一團。血肉糢糊。生命變成石頭。
第三人應該死得極不瞑目唄,這──是不是啥嚜講義氣之類的?那末,我祇有一句話。就是蠢。蠢斃了。拜託,好不好。別人擺明拿你的命墊著踩踏,你卻還開開心心?──活該你死!雖然這麼想,但心口糾糾的扎痛起來。像是看到了不該目睹的東西。以這戰來看,其實第四人的戰略,確然正確無誤──哎,對了!從武功好像看得出他們的性情呢…對不?甚至連當場的內心情緒,似乎都能捕捉無遺。會這麼好玩?讓人難以置信呢…不過再怎麼樣,我還是無法喜歡那傢伙。
丈夫高舉刀,悍勇難匹的咆嘯。底下千餘人也齊吼。
一時間,大地震盪於洶然的聲濤裏。祇是,我這麼認為哩…在男人自以為最強部份的武技上,卻出奇諷刺地展現了他們的軟小?因為他們懦弱到只能依賴武力製造痛苦去征服身體,除了暴力之外,他們啥嚜都沒有把握到──他們曉得嗎?
我不敢想下去。

而那獨寐的一夜,我的夢,更深了。
?????
我喜歡逛花市。好喜歡、好喜歡。為啥嚜呢?除了各種各樣的花朵外(其中我非常偏愛火紅豔花),對花集的奇妙氛圍──寧‧靜‧背‧後‧辣‧烈‧的‧深‧紅──我近乎無可抗拒的著迷。
每個到花集的人,不管男與女,表情之下,都深藏著甜蜜。山一樣堅、海一樣廣的甜蜜。為了生命美好的遇合,他們來到這裏,羞羞然擇一朵小花,將心意暴露在各色燦爛之下。
我戀煞了那種感覺。許是因為那離我很遠唄…幸福不代表快樂。我好清楚。因此,我盡量放縱於這些細節的感動上面。即使不真我有,也沒關係唄…已經享受到了那種感覺咩。我不嫉妒,祇是希望滿足。短暫的滿足。
不用佔有戀。祇要擁有那滿足感的瞬間。就夠了。
這跟男人瘋狂追求的佔有慾,截然不同。壓根兒。
所以囉,祇要一有機會,我就會往花市跑。丈夫前邊出征,我後頭高高興興出門了。當然,我一個人囉。這事畢竟不能那末沒遮攔。而且通常我得喬裝一下──我曉得好多人看不起我,總是在背後指指點點,大多是些「良家婦女」──其實,也祇有剛開始的時候啦…後來好懶得在這麼綻亮的世界,偽裝自己。那太笨了哩,對唄?在我還熾熱的時候,祇要不惹得太過火,丈夫根本不會理。他正忙得剝奪別人呢…哪來的精力理這種枝節哩?!──也是。
何況,我也明白了那些女子眼紅的背後,躲藏的其實還是空虛。就像我。

這個世界給了我啥嚜?

沒有。啥嚜都沒有。頂多就是這具肉體。既然啥嚜都沒給我,祇丟個肉體給我──那末,我好好的利用它,不對嗎?我僅有的了,難道要任「她」荒廢?來到世間,然後又走了,這樣豈非很可笑?!哭哭啼啼的任人蹂躪,卻還笨得啥嚜都不要?
──我會這樣嗎?
不,我不會。
同樣的,她們也是。這個世界給了她們啥嚜?沒有。就是那日復一日的灰白生活。忙著計算、忙著比較、忙著依照男人的意志。忙忙忙。到頭來就成了一片茫然。只顧別人,而抑制身體的自由,還不斷告訴自個兒,享受生活和享受慾望是不對的。
然而,偏偏男人卻愛那些道貌岸然之下的瘋狂恣亂。我看太多了,也身歷其境──他們全都爬上我的床,任我軟言媚語轉著玩。而妳們呢?──祇能陷入慘淡的空閨歲月,不是嗎?該說是男人自討苦吃?還是女人傻得不知變通?
有時,我感覺氣憤。對這些女人。比那些蠢斃了的男人,還要氣。我不懂──妳們那末乖,究竟是要幹嘛嚜?拼命捍衛男人塞在她們腦袋裏的東西。三從四德啥嚜的。有意義?那會幸福嗎?快樂?──也許有,也許沒有。不管如何,我至少曉得,自個兒是「在」的,比起她們。那些眼神太空洞了。好多美麗都給磨損了。畏懼和奴性交織出妳們的可悲(還有他們的可惡)。我或者染了一身的污黑,體內那塊乾淨的肉,早殘花敗柳了哪。但我還擁有勇於付出和追尋的淨土之夢。而妳們呢?
自從我知曉──所謂男人的真面目,不過就是一根賁張的獸後,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更甭提那些表面正義凜然,其實背地最愛玩各種「花樣」的儒生文才。他們所提的啥嚜美好世界,我壓根兒不屑一顧。
在這個世界,夢只屬於男人。女人被禁止有夢(是禁忌,更是罪惡)。女人除了躺著之外的時間,都不該是自己的(甚至躺著的時候,還要隨時準備迎合,以免打入冷宮)。唯有等到真正「躺著」之後──唉,當然!
或者這是時代的錯,而不是整個世界將永遠在這循環的敗壞裏──但誰知道呢?以後的時代會更好,也許,但那時我已成白骨。追尋那個無以獲得的將來,做啥嚜?有用?男人說我無情,女人評我蕩婦──那又如何?!罵得還不是你們自己。一群祇知麻痺自我的男與女。男人蠢──女人則是痴傻。太痴、太傻。大痴、大傻。痴得讓人覺得悲傷。傻得拼命維護男人建立的世界和道德,以便讓自己與及其後的女子們,陷入更封閉的禁錮──有啥嚜道理非要傻里傻氣不可哪?!哈耶~~妳自個兒說,嗯?

花在對我笑著。

──我卻泫然欲泣。

就在那時,我看見了他。

台長: 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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