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之章:「鋒遇」
最近夢的密度更高更急了。青綠綠的一片。非常鮮亮的綠,像是動手去撈,會捧個手心滿滿。有點不太像話了。這樣程度的青綠。我甚至感覺被威脅了呢…畢竟,同樣的故事一再上演,某部份而言,實在也有些無趣。
我希望至少也能有別的戲碼上演(當然這點我是在作夢啦)。幸好呀啊,細節更清晰了。彷彿在天空翱翔的羽翼,靠近了點,稍微可以對那紋路評頭論足。尤其是修煉武功的部份──局部放大!
我煩惱。然而,夢要繼續發青,我也不能阻止──想是這麼想,但還是,唉…
──天地有「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組構世界──而應用於武,則成了〈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力〉──藉由血液、脈絡的高速運轉,以及相隨而來的碰觸、摩擦,導致熱勁迸發──〈火元力〉產生──有些熱源因速度過快而溢失,以致於無法有效利用──血液裏高熱引入,火勁過度堆蓄,於是施勁者便會臉色蒼白──〈火〉在四種〈元素力〉裏最浪費──人體雖有血液自生機能,然則一旦超過耗損限度太多,還是無以補充──試著改變──過去是血液極速奔竄,於四肢百骸產生高熱後,便將之吐出,現在則逆反其道,試著把熱勁吞入丹田,將之煉化──成功後,無須每日運功三回,將多餘熱勁散出肢脈,且亦不會過度耗死血液──〔成花樣之火〕──熱勁熔為小蕊,內封丹田,一經使用,往外擴解,伸脹為炙人之花──過往大面積的熱力四漫,卻無以燒傷對手的窘況,不再出現──〈地元力〉主要在掌握固體的強弱點──有強──有弱──必須高度反應、瞬間判斷──小石頭以尖銳部份,對準大石頭,一砸就碎──〔成花樣之火〕將積囤熱勁釋放──〔有立錐之地〕則是在勁氣要突破經脈射往空虛前,先在體內,把蕊狀勁融化,併合為針狀,再行襲敵──所謂「意發勁先」──〔行萬里之風〕──〈風元力〉在需將體內、外兩樣「虛空」,用調和、對衝等等法子,乃得以誕生──需以肉身大量吸取天地大氣,近乎「完全之外」的內藝系統──和〈地〉、〈火〉取之於裏不同──回歸「氣與勁」的本源──真勁從丹田輸出之後,積於虎口處經脈,到一定量,悶了三成功力施放──火燄瞬間爆裂──空氣光電石火間竟然被抽乾──感覺風被空虛不斷吸食──外圍諸物臘臘拂動──內圈死寂──然後空空然──七公尺範圍內,全都摧毀殆盡,連空氣也死絕──〈水元力〉的開發──〈水〉是以「流線體」姿態,內斂四肢百骸──把丹田與經脈統合──不採將丹田目為指揮所、四肢百骸則是執行單位的法子──「內外如一」的要訣──〔舞玄虛之水〕得以蛻化──〈火元力〉講究血液異常活躍──〈水元力〉相反的需要完全靜止無波,在體內,之後試著探索軀殼裏脈動,尋出規律──以明白氣息巡迴到何處,能以外部動作的瞬發,而產生震盪力──把液態體視為湖面,予以拍擊,漣漪自會生成──「本身的內」就是〈水元力〉發生的原點──載舟覆舟,蓋無礙障──必須以寂靜發出力量──意外造成我水火並濟的境態──〔流火御劍術〕藉由高速劍顫,與空氣摩擦,碰出燄一般的星火,惑敵耳目,同時亦會產生熱燙,敵人稍不小心,便會炙傷──嗡鳴聲不絕,劍在虛空因為猛烈震動,與空氣摩擦出光火──釋放真勁,綑住劍柄──劍若火之流星──前所未有的圓轉如意──在劍火攻擊範疇一點五公尺內,誰都會封死──〔焚天以火大決裂〕,讓真勁先在體內以粒子型態高速振動,然後一次爆發──普通劍身受不了剎外衝的強大力量,自會帶著火勁,滾成碎片,相當要命──〔空燄大法〕、〔烽火十八絕〕並不外傳──內藝和劍技得相輔相成──「藝」與「氣」的雙重開發──‧練‧劍‧祇‧是‧為‧了‧隱‧藏‧在‧這‧種‧形‧式‧之‧後‧的‧崇‧高‧意‧志──所謂「流水若有意,飛劍相與還」,恰是〔落繁花劍法〕巧緻空韻的基素──還有〔無斧闕鑿奇劍訣〕──
一個人影不斷在我腦內、夢裏,舞著劍。舞著、舞著。像不會停歇。
影像的永無止盡。我還真有那末點怕了。如果這夢附著我一輩子,怎生是好哪?
──我是瘋了嚜嘛?聽到自個兒的聲音掏著耳朵。
噯~夢到底會真實到啥嚜地步咧?
總感覺這些夢像是超越了很多東西和侷限之後的「延續」──比「血統」還要確實。宛若被封在石塊裏的翅膀,失去了自由。這讓我恐懼。怎麼說呢?許是想到宿命之類的──堅殼無法突破──我向來最畏懼這個了呢。我能活得實際,但卻無法面對相關問題。只能逃避。但祂似乎總不願意放過我。且極為優越的凌駕在我之上──摸不著、觸不到。我會感到苦惱。甚至於微微的恨呀啊…
為啥嚜爹娘會那末狠心?為啥嚜男人總是發自骨子底喜煞了我的色和性?為啥嚜沒有一個人真正戀著我?為啥嚜我會陷身於青樓──一個妓女?為啥嚜我不過想要簡單而寧靜的幸福,卻總那末的難?為啥嚜呢?………
而讓我覺得鬼的是──夢的結尾。不再是一連串問號哪。而是從朦朧之間,跌出了一打(呃~可能有幾十打啦)從心底流露的尊敬和喜愛──夢多了這點。我「看到」好多好多人在向我頂禮。絕大部分是女性。
誇張的事,還在後頭。她們說我是〈宗〉。擁有〈劍〉的〈宗〉。且希望我繼續「保佑」她們。這──從何說起哪?為啥嚜我是這個,〈宗〉呢?到底?不過是個人人鄙棄,如今從了良,擁有看似正常的生活的妓女──沒啥嚜值得尊敬若斯的必要嘛,對唄?祇是同樣是女子。我感覺得到誠心。她們的。就像我能清楚意識現實裏那些婦人們的心裏充滿了毒液哪。是因為我們都擁有同樣一個夢──嗎?
一個揚起希望之翼的夢!!!
其實,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夢似乎正在滿足著我。我該高興,對唄?
祇能這樣告訴自個兒。然而,更多疑惑,此生彼降的,容易令得我心煩氣躁。先不管宿命的問題──單說啥嚜叫〈劍〉、啥嚜叫〈宗〉?大抵我的腦瓜兒呀啊,就得活生生炸了哪。這──好鬼的樣子噢,對唄?‧練‧劍‧祇‧是‧為‧了‧隱‧藏‧在‧這‧種‧形‧式‧之‧後‧的‧崇‧高‧意‧志?所謂意志究竟是──?啥嚜隱藏在這之後?不就是殺戮和競爭嗎?男人世界裏的荒唐,不就是這麼回事。難道──不是?
漸漸的,除了花集外,我會故意尋理由,走到練武場,偷偷瞅著留守的手下們操練武技。也開始在心底指指點點──哪一個這兒使差了,要落點力;哪一個根本胡練一氣,乾脆,唉,回家種田算了,免得妻在家裡辛苦握持,所謂天賦不足大概就指這種傢伙了(當然囉,不會也不能這樣做──只是犯嘮叨。人家總說我魔鬼心腸,我倒感覺自個兒有說不出的慈悲,祇是經常比較實際)。
久了後,關於我的異常行徑,大夥曉得七七八八。於是那些愛逞強的傢伙,拼命耍些高難度技術(比方凌空後翻的同時,還要劈出九刀──這人受傷我一點也不意外);或者火氣很大,捉對衝動,砍出了斷臂、腥血。我本來會愧疚哪。但後來我尋思發現了他們大概以為我「有意思」唄…所謂空閨寂寞嘛,鐵準是熬忍不住──還真是曾經為青樓女,一生為蕩婦啊…我諷刺自個兒。活該他們找死。那是最確實的註腳了。後來我乾脆吆喝起來,公然要他們競賽,一呢免了嫌,二呢我倒要看看他們會「執迷不悟」到啥嚜程度哪,嘿~~
總之,男人之無聊和蠢,由此可見一班。總以為馬上雄風如何堅強如何縱橫云云或者氣概何等蓋世何等無敵等等。卻不曉得暗底下絲毫不值一哂,我倒從未感覺舒坦過。各方面都是。包括丈夫。他們所謂的表現,都祇是為了爬上我的肚皮,其實英雄啥嚜的,在床上還不都那個樣哪。一做完,大部分男人都像頭死豬(豬?豬─嘛?豬男?──倒挺適合哪。各方面都是),幾乎沒例外。就算有,要不是趕另外一場,要不就得回家。
因此,悽慘之後,我總愛浸泡,用盡了力,搓洗自個兒,直到肌膚發紅。尤其是私密部位,更是沖了再沖。生怕那裏會因而壞爛。豬男的醜陋,其內在賦含的髒污,絕對決計不能等閒置之。那真是會讓妳從骨子敗開來。我非常清楚這事兒。
想遠了。嗯~看來看去,我喜煞了的還是劍。怎麼說呢?感覺很柔弱,但卻能發出甚大的力量。和我的夢之間,似也有種切結似關連;飛越過好多層面的。我想,簡直有點像著魔了──劍之於我!
眺著(我沒有太放肆,間隔約莫有百公尺以上距離,而且還拖些好議論這個俊那個醜云云的娘子軍們)那些蠢豬的動作,我赫然發覺,丈夫算在內──這些所謂江湖高手們運用氣勁的功力,似沒有我夢裏經歷的那種程度。似乎不大對勁哪。
怎麼說呢?比方眼下有一頭豬(男人)旋起一個槍花,要搶進對手近身處(「牠們」又在「對我」展現英雄氣概。想說好抱歉,我笨得緊了,東瞧西覷的,就是看不懂你們英在哪裏?雄於何處?──算了唄,安安穩穩磕瓜子,看我的戲,雖然大多好爛)。他的對手則抓了一根大鐵耙,沒啥嚜花巧,一個勁扒下就是。只要第一頭豬輕輕讓開,反身一槍戳去,保管後面那隻胸腔得添個大洞。這還不照〈水元力〉(我比較偏愛)的立論看。否則,〈水〉之震盪,如果這時能予以運用,那第一頭豬,鐵準得翻了四腳朝天。哪知,唉,唉,我真想跌足(為了豬男?──好像不怎麼值得),真是一群豬──不過呢,禍水是誰,我倒有自知之明──第一豬男居然同對手硬碰硬,當下給磕得差點沒有嵌進石板地。夠蠢。第二隻豬好興奮好驕傲挺著厚胸膛,「瞄」向我來。
你們想,我有可能要豬當入幕之賓?──想你的罷,豬男。我比較有慾望,賞牠個幾十巴掌,還是別,不過白白讓手疼哪。何況,牠們說不準還沾沾自喜說些打是情罵是愛的豬話咧…
我站起身,真想下場指導、指導──呃?我,指導?行嗎?這是怎麼回事嚜嘛?幹啥一肚子火?我忙將自個兒踩下的腳拔回來,硬扯往下走的身子,往右走去。應該祇是看戲,對唄?那我在幹嘛咧?弄假成真?等等,夢,夢──變成了怪物,可以在現實擺佈了嗎?不行,我得──得,得怎樣?怎樣?我怎麼知道?難道要人來「驅夢」嗎?比照驅魔的模式?這──
於是,我回到房裏──
滿是奔放、爭妍的華之采的佈置,讓煩躁的心情,瞬間平緩了下來。然後──
我想起了花集的那天。
?????
那一天,好鬼,真的是。一早心神不寧。好像有啥嚜事會發生。原本想不該出門。但成天閒在家裏,沒人關心死活(雖然少奶奶前少奶奶後,但聽久了,總覺得那裏頭全是敷衍。說不準還是照字面意思咒我呢…),禁不住,還是當隻野貓去了。
我喜煞了花的紛紛之香,簡直像飛上天。美翻了。我東撈撈、西轉轉,到處訂花。我特愛那些栽在盆內、土裏的花兒;而極端厭惡被剪下包裹成一束的花。總感覺經由它們的死亡,來獲取一時芳心悅樂和甜蜜歡喜,是不好的、是惡劣的。
當然世事莫是如斯。掠奪和殺戮。世界如何,我沒法決定,但不合我性子,就是不合。我寧願從初生一直看到了萎謝,而不想望貪婪於一瞬的絢爛。看著各種花朵在自己房裏,綻放再墜落,不知道為何,體內發不出聲的激狂,總因此紓緩許多。
就在我踅到第五家花店,我遇上了──那名男子。起頭看到他,還覺得這人很鬼。怎麼說呢?我的心思算細膩了。尤其到花集的人,大多滿懷幸福感,就算沒有蜜光煥發,眉角至少也會層層風情挑開逗放。
但這人沒有。感覺他根本不應該在這裏──因為男子的異樣肅穆。雖說,也是有人買致哀的花。但這人不是那末回事。而是更遼遠的啥嚜──應該是種相當相當認真的悲傷。為啥嚜悲傷也要認真?──的確夠鬼。我好奇。
就我「閱豬無數」的標準來看,這男子其實長得不差。讓人容易有好感的那種。並不俊秀。但乾乾淨淨的,至少。我還發現他背上裝了把劍。這讓我的興趣更食指大動呢…
我故意扮作要看男子旁的花,走過去,然後「不慎」滑了一跤,身體栽下去。於是,他的手理所當然地擋在那。好。反應不錯嘛。我說謝謝。男子飄了我一眼。我在心底吐了舌頭。對自個兒花一般的豔,頗有自信。相信這一眼夠讓他變成蒼蠅了。但──男子居然繼續看花。我錯愕。難道花比我嬌?!有點鬼唄,這傢伙。我乾脆也湊過去。
他看的是一朵枯萎的花。怪了,通常只要是欲謝的花,店家會盡快移走(花的鮮度就如同愛戀初期的新嫩欲滴,是相當被要求。誰都不會想踏進凋零的花叢裏哪),是怎麼了這?
我招手。女老闆走過來。我問她。她輕聲同我說。是那男子付錢說就要這樣擺著(應該是大筆花費)。我的興味可來勁了。他站。我蹲。然後,開始看花。看著、看著,似乎看出了點啥嚜。不具體。模糊的咧。頭疼。
靈光竄進來,再閃出去。我來不及捕捉。
男子在我想把眼前渾沌撕爛的時候,站起身。我彷彿跟著重回人世。感覺好奇妙──那種鬼鬼的聯繫。男子一開口對我吐出了一堆讚嘆。不是我。是花。這──傢伙根本是神經遲鈍嘛。虧他還是個劍客呢…我是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堆精神?
赫然的,我發現男子有點詭異。他的──眼神。空空洞洞的感覺。之前並沒有注意。我在想,會不會──我伸出手,搖一搖、晃一晃。他果然沒有反應。這──我似乎很有一套欸~~~沒錯,是這麼回事哪。
男子介紹自己,然後說我「大概」相當漂亮(從聲音裏聽出去,沒錯)。我謝謝他的讚賞。接著,空間一片悄然。兩個呆子拙在那,不知道要幹嘛。呃,總得唱點戲。我搖開僵直的意識,從怔忡醒來,對了,你剛才在看,呃,幹啥嚜?我是怎麼了?困在豬籠太久,所以反應變硬了?男子丟個問號回來,「妳說呢?」這個嘛──怎麼連瞎了還要鞏固豬男領域,不隨便回答女人的問題?這麼了不起喔,哈啊~幹嘛哪,不用這樣過激吧,嗯嗯。表面上我客客氣氣,當然,我不知道哎,請你──我在等。男子對我說,「我在想像。藉由聲音和味道──要不要試試?」
聽起來──不錯,我說真的。聽到花開的聲音?好浪漫的感覺噢。棒呆了。但我亦開始懷疑他是不是除了瞎以外,連那裏都不行了?豬不是一向祇求大功大業嗎?有誰會費時間精力去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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