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文齊,」歐陽躺在他的懷裡,「你睡著了嗎?」
這男人將她抱得緊緊的,像是擔心她會離開似的。
一個女人要的從來都不是多麼淋漓盡致的歡愛,她要的只是一個在激情過後的深刻擁抱。那個擁抱是性的一部分也是愛的一部分,那個擁抱是整場性愛中最值得回味的親密,那個擁抱也是整段愛情中最讓人忘不了的維繫。
她和于震軒之所以可以說斷就斷,或許是因為他忘記給她這麼樣的一個擁抱。他們的性總是在他下床關上門後結束,就連他們的愛情也是。
「睡著了。」
「白痴。」
于文齊睜開眼,瞥了她一眼,「問這問題的人更白痴。妳期望我回答什麼?」
「期望你說你掛了。」她必須克制自己,才能不將拳頭揮向這個男人。即使她一絲不掛地枕在他懷中,與他分享一張棉被。
接著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歐陽以為于文齊真的睡著了。
「喂,你餓不餓?」她很餓,在做完激烈運動後。
「餓。」她不提還好,一提就讓他開始分泌胃酸。
「要不要去樓下的超級市場買點現成的東西吃?」雖然她根本餓得走不動。
「我們有別的選擇嗎?」他一點都不想走出門。
歐陽不耐煩地說,「你應該見識過我的冰箱吧?」
那根本算不上是冰箱!沒食物的冰箱算個屁冰箱!充其量是個放著冷氣點著燈的空櫃子。
于文齊無奈地回應,「我們走吧。」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再以最快的速度走去大賣場,試著以最快的速度將推車裝滿食物。
「洋芋片。」他。
「我不吃這種全是油的垃圾。」她。
「巧克力。」他。
「我不吃這種讓我長肉不長營養的廢物。」她。
「可樂。」他。
「我不喝這種讓我早死的化學毒藥。」她。
于文齊的青筋漸漸在臉上暴露,似乎有越跳越狂的傾向。
「妳故意跟我做對,是不是?我拿什麼過來,妳放什麼回去。妳營養專家嘛,來,我看看妳拿了什麼……」
低頭一看,還真的全是讓他傻眼的東西。麥片、優酪乳、全麥吐司、蘇打餅……
「媽的,這些是人吃的東西嗎?妳是神仙啊?」
「我不吃……」
「停!」他迅速地將這些神仙吃的東西歸位,「少在我面前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今天吃什麼由我做主。」
「你!」從她認識這男人以來,沒有一刻不想將他掐死的。
「女人,給我聽清楚。」于文齊一邊伸手拿垃圾食物一邊說,「人生不是每件事都該嚴肅面對。不論是愛情還是生活,都不是為了最美好的結果而經營的,因為它們根本經營不了。我們只是為了享受那過程,而試著用心去感受點什麼。」
歐陽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他的背影。雖然戲謔的口吻不變,雖然蠻不在乎的表情依舊,但她仍然可以自他的話中感受到那麼點不一樣,感受到那麼點絕對。
這個男人總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然後以最一針見血的方式粉碎她長久一來的固執還有自以為是的堅持。
她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強迫她認真,因為他們所預期的歐陽只能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完美。為了這麼樣的一個完美,她成就了所有人然後委屈了自己。
為了母親及外婆預期的完美成就,她的人生不能有一點缺失,痛了苦了都只能往肚裡吞。
為了陳慕華所預期的完美句點,她的幸福注定留下缺口。縱使傷口血流不止,她仍須開口道歉說:「對不起,都怪我堅強得不像個女人。」
為了于震軒所預期的完美情人,她的愛情注定活在另一個女人影子底下。再多不甘都只能化作淚水,存在心裡,累積心酸。在他面前,她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但是于文齊和她人生中的每個角色都不一樣。他對她沒有任何預期,在他面前,她可以極力展現「不完美」。她可以破口大罵、可以懦弱、可以掏出心裡最脆弱的那一塊……
但這是愛情嗎?或者,這只是在寂寞時刻一個可以包容一切的溫暖擁抱?
「喂,笨女人,在超市發什麼呆?妳有沒有問題啊?」于文齊站在離歐陽一段距離遠的地方皺著眉問。
歐陽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沒人注意他們,忿忿地朝他比了中指。不過,他自然不甘示弱地比了回去。
「走了啦,不是一直喊餓?」他作勢不耐地對身邊的女人說。
「你以為我不餓啊?要不是你廢話連篇……」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于文齊摀住嘴。
他勾起一邊的嘴角,無奈地搖頭,「怎麼那麼愛碎碎念,妳不過三十幾歲而已。」
「于先生,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她氣得瞪大眼睛,「我只有二十九歲!」
「我肚子好餓喔!」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似地說,「快結帳吧。」
「于文齊!」
與歐陽相比,他顯得冷靜多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告訴妳,不管妳是二十九歲還是三十九歲,對我而言都一樣。」
這個小她四歲的男人在面對愛情、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都比她成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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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春天。」坐在草地上感覺微風,歐陽笑著說。剛才為了垃圾食物、為了年齡的爭鋒相對彷彿沒有發生過。
「我喜歡春天的太陽。」于文齊打開第二包洋芋片,因為第一包已經被那個說「不吃全是油的垃圾」的女人喀光了。
她望著他,再傻也聽得出話裡的絃外之音。他,喜歡太陽。
「于文齊,我想把房子賣掉。」
他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為什麼?」
「這棟房子有一半的錢是陳慕華出的,我想把錢還給他。」面對這個男人,她似乎沒有道不出口的話,「既然我和他已經結束了,也沒資格住在他買的房子裡。」
「把錢還給他不就得了。」他捨不得這房子,天天往那跑也跑出感情了。
「那房子太大了,一個人住……好空虛。」在他面前,她可以脆弱,對吧?
他低頭思考了一下,「考慮過要搬到哪嗎?」
歐陽笑了,看來他已經同意她的決定。「不知道,我還在找。最好是小小的套房,一個人住剛剛好。」
一句句的「一個人」聽在于文齊的耳裡好刺耳。什麼一個人?她還有他啊!
「要不……」也不知是哪來的衝動,他說,「搬來跟我住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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