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吐得太厲害。不論吃什麼，即使只是一碗粥，都能讓我吐得整個胃要翻過來似的。
最後醫生建議我住院打點滴，否則我什麼都沒吸收到，只會搞到一屍兩命。為了孩子的健康著想，我呆在醫院整整三天。
唉，這個小孩跟他爸爸一樣，非要把我折磨到死才甘心。
是啊，雖然梁佑全不願承認這個孩子，但他是爸爸的事實是無法抹滅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很顯然地，這幾天來看我的只有爸媽。當然安安和Mike也來看過我一次。
還記得，當時安安氣沖沖地說要去找梁佑全算帳。若不是我阻止，他大概早被安安大卸八塊了吧。
阻止，並不是因為心疼他，而是不想再讓自己更難堪。我沒忘記，自己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我千交代，萬交代安安絕對不能告訴我爸媽，孩子的父親是誰，因為以老媽的個性，她一定會拿著菜刀逼梁佑全娶我。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婚姻建立在孩子的存在上。
躺在病床上一整天，連一杯水都沒有喝。現在整間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即使全身無力，若是想喝水，也得自己來。
以雙手撐著失去所有力氣的身體，試圖自床上爬起。
一個重心不穩，「碰──」，我正個人自病床上跌到地板。插在手上的針頭被扯了下來，鮮血噴出。
看著血流不停的手臂，真的好狼狽……。想伸手拿面紙止血，但我連這麼做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是起身爬回床上了。
跌坐在地板上，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手上傷口的疼痛，還是因為心痛……
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不必轉頭，也知道是固定在下午來看我的爸爸。
「爸，我不小心把針頭扯下來。你可不可幫我叫一下護士？」我一邊說，一邊擦乾眼淚。不願讓爸爸看見我傷心的模樣。
「楚嫣……妳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這聲音是──梁佑全！
天啊！我有沒有聽錯？他的語氣帶著滿滿的擔憂。
他走到我身旁，我撇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我最狼狽的樣子。他將我抱起，放到床上。
我閉上眼不看他。對他，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即使他就站在我面前。也許，他今天吃錯藥了吧。
「楚嫣，我……」他的嗓音在我耳邊環繞著，「對不起。」
唉，真的是幻覺。前幾天還對我大呼小叫、惡言相向的前任情人，現在居然以這麼溫柔的口氣跟我道歉。
我沒有理他，拿起電話請護士小姐進來幫我重新注入點滴。十分鐘後，針頭再一次與我的手臂為伍。
「昨天晚上，安安來找我，我們談了很多。」我就知道，又是安安那個大嘴婆！
一定是安安跟他加油添醋地說了什麼，現在的他才會一臉愧疚。
「她說，當時你們在醫院大廳所說的話只是玩笑，沒有任何意義。對不起，我不懂你們女人之間的幽默，還對妳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他頓了一下，「這是我的第一個對不起。」
梁佑全，你去死吧！當初我費盡心思想跟你解釋，你連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麼你願意相信安安，卻不相信我？
當然，這些話我只在心裡咆哮著。
「安安還說，如果我有把妳的話聽完，就會發現妳對我是全心全意。對不起，我竟然愚蠢地懷疑妳對我的愛，甚至認為妳只是在利用我。」他摸了一下我的手，卻被我閃開，「楚嫣，這是我的第二個對不起。」
該死的！這次我已經下定決心，就算你說一萬次對不起，我都不會原諒你。不是賭氣，是因為要忘記你說的那些話太難了。
「拿那段妳不願想起的過去打擊妳、傷害妳……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想起當時妳忍著淚水的表情，我就想殺死我自己。這是我的第三個對不起。」
好吧！你的話很感人，讓我有點心軟，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不要以為把我推入地獄，再一臉愧疚地把我拉上來，你犯的錯就可以一筆勾銷。那我流的那些眼淚算什麼？
「妳懷孕了，我不但不相信妳，還慘忍地叫妳拿掉小孩……犯了跟『那男人』一樣的錯。我知道，妳現在巴不得殺死我，但我是得說出我的第四個──對不起。」
這種傷痛，不是砍你一刀就能釋懷的。我沒辦法諒解為什麼你明知道我的傷口，卻拼命在那地方灑鹽，讓我痛上加痛。
「楚嫣，妳說說話，好不好？這樣的沉默讓我更自責，我情願妳起來罵我、打我，甚至像上次一樣狠狠賞我一巴掌都好。不要不理我……」他語帶哀求。
聽了他的話，我不但沒有回應他，反而以棉被蓋住我的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楚嫣……」他喚我的同時，房門被打開。
我掀開棉被，看見老爸。哈！這下好了，我最不望發生的事發生了。爸爸跟梁佑全打了照面。
「你是誰啊？」爸開口問。我想，他心裡大概已經有了底。
「伯父，你好！我是梁佑全，楚嫣的男朋友，她孩子的爸。」完蛋了！原本我還想打馬虎眼地敷衍過去，沒想到他自己全招了。
老爸的憤怒全在我的預料中，「你就是把我女兒肚子搞大的渾蛋！？」他一拳往梁佑全的臉上揮過去。
活該！我在心中竊笑。這一拳還不夠，最好把老媽也叫來，她會直接將菜刀丟向梁佑全。唯有如此，才能洩我心頭之恨！
「伯父，你先別激動。」梁佑全摀著被打腫的臉，「我今天來就是要跟楚嫣把話說清楚，我愛她，我要娶她！」
「什麼！？」從梁佑全進來到現在，我首度開口，「爸，不要理這個人！我告訴你，他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只是從樓上精神科跑下來的瘋子！」
「楚嫣，不要這樣……」見我沒有反應，他轉向爸爸，「伯父，我跟楚嫣……有點誤會。」
老爸上下打量著他，「嗯……看得出來。」看樣子，爸的氣已經消了，在他聽見梁佑全要娶我時就消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剛進門的怒火轉眼間全不見了？
「爸，我不想看到這個人，你叫他出去。」雖然看著爸爸，但這句是對梁佑全說的。
「楚嫣，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滾！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去死！憑什麼你來這裡說幾句廢話，我就要原諒你？在你說了那些話之後，在我心裡，你就已經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害妳的……」他話還沒說完，我抓起床上的枕頭往他砸過去。
「痛！」這一用力，我又不小心將手上的針頭扯掉。流到白色床單上的鮮血顯得格外怵目驚心。
一聽見我呼痛，兩個男人同時衝到床前。
「楚嫣，妳有沒有怎麼樣？」梁佑全的關心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感動，甚至讓我厭惡。
「啪──」一巴掌往他的臉打下去，「走開！我不想看到你！不要再讓我打你第二掌！」
梁佑全的臉在今天被打了兩次，先是爸爸，再來是我。
「打了我，妳的氣消了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我指著門，「出去！」我說過了，原諒他，太難。也許愛得越深，恨就相對地越深，也越難釋懷。
「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但是我有很多話一定要跟妳說清楚。」他很堅持，不過，太晚了。
「滾！我叫你滾！聽到沒有！」我垂打著床鋪，血越流越多。
心疼我的老爸抱著我，想安撫我失控的情緒，「梁先生，我看你還是先離開好了。」
「可是……」
「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之間怎麼了，」我泣不成聲，老爸為我發言，「但看楚楚這麼生氣的樣子，一定是你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一個讓我女兒傷心流淚的男人，不適合做我的女婿。」
「伯父，這我可以解釋的……」
「請你離開，這裡不歡迎你。」爸爸的態度是堅決的。
梁佑全躊躇了一下，開口說，「楚嫣，我明天還會再來的。妳好好休息，我不打擾妳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他是真的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縱使那麼恨他，我的心還是有著小小的失落。
我們真的還可以重新開始嗎？
很難，對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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