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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最近常常發洩私人情緒在週記裡面,覺得相當不應該,我不該把這個公共的用具拿來發洩私慾才對。
晚上的秀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狀態,因為我們加入了新的生力軍:Shanetta。老師大概是看她太閒,就請她控電話聲,所以她也有一副對講機了,我們五個人已經突破了所有的語言障礙,天花亂墜地真心話大冒險。
演員今晚也像吃的興奮劑一樣,原本要四十五分鐘演完的上半場,他們今天演了三十分鐘就結束了;下半場應該要一個半小時他們竟然也可以一個小時又五分鐘就給它完成。
因為提早結束,我重返李桑夫婦的家。
Tiffany的一句話讓我想了好久,她跟我說,我們將近兩個星期沒有見面,現在突然見到面,有點尷尬。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脆弱。
或者我該說,因為媒介太多,假象太多,讓我們誤以為關係堅定?
都有吧?
我想應該是來美國之後,一種矯枉過正的心態,讓我又迷失在自己定的一套人和人之間的規則裡面;在來美國之前,我不是那麼好相處的人,我鮮少隨便跟人說話,打招呼。來這邊之後,發現人跟人之間的「第一歩」關係,竟然是那麼輕易和自然;在打開這一道牆的同時,我也把其他標準打寬了。
是因為期待吧?要是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尷尬。
我想到Sophie阿姨跟我說的一件事;當時我從紐約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跟大家見面;她跟我說:好多人幾乎兩個月沒有見面,好尷尬喔~!
我當時完全無法理解,有什麼好尷尬的,不就久沒見面的朋友再相會,大家一起分享一下這個假期的經驗和生活而已。
我發現我現在懂了。
因為阿姨有期待。她對這一群朋友已經有期待。
我沒有。
所以我可以這麼輕鬆的看待這份關係。
換句話說,我交朋友還是很慢,之前半年我還在探索的狀態,到了現在,我進入的期待的階段,也進入的尷尬的階段。
突然覺得阿姨比我有情有義多了。
聖人是孤獨的,這是藉口,也是事實;縱然他們本身有情有慾;但是他們被社會犧牲掉了。當然我話的前填是,我覺得人生應以享樂縱慾為最高目標。
我覺得聖人是社會病態教育下的產物,沒什麼不好,他們立下的人類唯一可以追朔的漂準,因為人性注定墮落;在清高亮節的一生底下,他們或許可能有更多的遺憾吧?
所以他們藉著自己的作品,發洩自己的慾望。
我可以說,在論語中,我看見孔子的慾望。
注定孤獨,而這份孤獨,在數千年後今日,轉化成另一種孤寂的力量,在我心中流竄。
就這樣,造就了這個世紀裡另一個人的孤寂,只是我不會是下一個聖人罷了。
我沒有辦法跟所謂道德上有瑕疵的人相處,這是一種自命清高的病,自以為自己多有水準,但是只是不敢講出來,簡稱沒種。
女生可不可以抽煙?為什麼男生抽就沒有關係?我不知道,因為男人抽煙被視為成熟的象徵?因為被男人主宰的社會已經被賦予一種沒有人可以抵抗的價值。
我被社會打敗了 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跟它抗衡。
這二十一年來我只是避免直接跟它面對面衝突罷了。
我越來越不喜歡自己在朋友面前的樣子,我覺得我在滿足他們的的期待;我一直都活在別人的期待中。我的生活,我的自信和自尊,完全是是建立在別人的期待上。
這是為什麼我迷失自己的原因,而且一直迷失;我曾經試圖著要在這趟旅程中找到自己,但是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我連「找到自己」這件事都是為滿足別人的目光和期待。
我不是為自己。
我自己算什麼呢?我為什麼要滿足別人的對我的期待?因為我想讓別人快樂嗎?或許!但是別人有這麼重要嗎?或許!難道滿足別人是在乎和愛的唯一表現嗎?或許?
但是我不想這樣。
別人要對我有錯誤的解讀,干我屁事?他們要對我失望,干我屁事?這種事情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責任;就像得糖尿病的人不能一味地怪罪糖是壞東西,是你自己要吃的,糖這麼甜不是它的錯,你要吃它就要承擔吃太多的風險。
人是互相的。
不想了,很累,我真的是一個很婆婆媽媽的人,為什麼我不能簡單一點啊?這樣很累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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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Ginny真的是一隻大母豬,死一死算了。我現在回想到上學期排戲的情景,其實他就已經這樣了,我當時沒有反應這麼大是因為我當時英文還沒有那麼好吧?現在要我吵架我真的可以吵喔~!所以我這學期意見比較多一點。
我很討厭愛裝可憐又沒事裝可愛的女生。一個比我還高還壯的女生(自己想像...),總是在男生面前裝柔弱,在我面前是一回事,在別人面前又是一回事,我們私下討論時,他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好像深怕我連累她似的,還不耐煩地解釋一些我不懂的東西,如果我聽不懂她就直接放棄說算了,更!然後只要其他朋友在我身邊,她就會故意很熱情跑過來「撞」我!(什麼?為什麼是撞?一輛卡車爆衝過來不是撞叫什麼?)好像她感情跟我很好似的,因為班上大家都對我相當好,她似乎要裝一下才可以;而且她的愛人Quincy可是我好兄弟。
喔...我想起來了,上週去酒吧的時候,我記得她還不經意說出:He likes you more than I do! 是怎樣?她是怕Quincy愛上我是不是?真的是被打敗,我真的很可憐,男女我都愛就算了,現在連男女都要堤防我,很累耶~!
而且我前幾天和Tom聊天,才發現Ginny上學期根本不喝酒不上酒吧,這學期是每天和Quincy上酒吧喝個爛醉。
最諷刺的是,星期四晚上,每個看到我的人都邀我去參加Patrick’s Party,只有她沒有,那天早上我還跟她通電話,我們本來已經說好星期五早上要排戲,她就一直欲語還休;說什麼她會想要好好休息;我沒想這麼多就邀她一起去參加Party,沒想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誰跟你說這個Party的?
更!老子要不要去或有沒有人邀請我干你啥事?而且她幹麼怕我去啊?是怎麼樣?我是哪裡威脅到她了?我連英文都說不好,她要敗我名聲和陷害我是輕而易舉的事,何必來這招?又來陰的....女生都來陰的。
我覺得這種女生很恐怖耶,她要是在台灣應該會被公幹吧?
我覺得很諷刺,上週我還一度以為她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想通了,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是朋友的;其實這一點我在台灣就想過了,但是我在這邊獲得了驗證,我想「通」了。
想到自己走了一回還是繞了一圈,覺得自己很笨,但是想想,我這種固執的人就是要親身經歷才會死心,現在我也真的死心了。
Andrew說我太容易受別人影響了,他說像我這麼敏感又嫉惡如仇的人是無法生存在社會上的。他還罵我說,Ginny賤人要跟整棟戲劇系的人上床也不關我的事;她的人格上有所缺失也不甘我的事;她的一切私事都不甘我的事;我不要自討沒趣在這邊生奇怪又沒有意義的氣。
我說我乾脆出家算了。
又到了我最快樂的晚上,SHOWTIME! 每天晚上雖然做的都是一樣的事,但是可以和他們天南地北地亂聊真的是很快樂的事。我覺得美國人真的很可愛,他們自大的很可愛;他們總是很樂觀地看事情,而且玩樂至上的價值觀讓我相當欣賞,因為我在這一方面一直很ㄍ一ㄥ,我是那種一玩樂就會心虛的人(除了任何有關藝術的活動),就像我上學期說的,跟一群朋友到餐廳坐下來好好聊天都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在虛度光陰。
我們被教育得太「功利」吧?我想不到確切的字眼,但是回想我們台灣的教育,真的是每一件事都會要求有「收穫」。中文作文裡,總是寫一些做了什麼事之後給我們什麼樣偉大的「啟示」,要是沒有啟示或感想就是無稽之談。每次出去遠足回來,戶外教學回來,總是要交一篇「心得感想」。
我可不可以沒有任何感想?我能不能沒有任何收穫?為什麼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要那麼的有「意義」才行?
為什麼「快樂」不能是一種收穫?為什麼「純粹發呆」不能是一種啟示?為什麼「就是想和朋友閒晃」不能是一件有意義的事?為什麼我不能夠「放鬆」一下?
算我求全台灣的父母親和教育事業的工作者,讓你的孩子喘口氣吧?偶而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吧!
但是我相信沒有任何一件事是沒有意義的。
我跟Brooks和Robert說,再兩個月我就要回去了,Robert跟我說,他記得我曾經跟他說,我沒有很想念台灣,因為我知道一年很快,我馬上就回去了。
他說他現在也想這樣跟我說:不用想念這邊的人──
因為我很快又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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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正坐在系館前面等Ginny豬,這是她這個禮拜第三次放我鴿子,我們約十點鐘,現在已經十點半了。遇到這種排戲夥伴只能說自己衰,這種自以為只有自己時間是金錢的人真是豬狗不如;我抱著德文作業未完成以及亞洲劇場的教材完全沒碰的風險,一大早來系館等她;但是我已經不會生她的氣了,就像Andrew說的,我真的沒有必要為這種人生氣,她的戲演得不錯是實話,但是這些都不是整個學戲劇的重點,我們有的是天份十足的人,但是如果你沒有Sense,一切都是枉然。
昨天晚上我在劇場的燈控室裡面,突然想到,在台灣的時候,我們家舜晟說過的一句話:在劇場裡面會讓人忘記一切時間。
我當時只覺得在劇場裡一耗就是個把兒鐘頭,真的很浪費時間,想要帶書來看燈光又太暗,要是一時疏忽又會挨罵;這樣有什麼好。
可是,昨晚我突然回想到,舜晟他當時嘴角的微揚,是那麼有意義。
在這樣一個空間裡,我忘卻了外面的世界,我心甘情願投向這個黑黑的小空間,屏息期待,看著台上的燈光萬紫千紅,百轉千回;望著台上的演員一舉一動,似真似假;每天晚上的同一個時刻,同一個走位,八點一到,僕人就推開門,走到定點,打開木箱;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四小時;我不覺得時間耽誤了我,我也不覺得我耽誤了時間;是我和時間一起度過這段美好的充實。
做戲的人果真都要有那麼一點天真。
好,現在已經十一點了,我不管她了,我要去吃飯了,至於我們從來沒有排過的景───放她去死!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事!哼哼!死賤人!
妙的是,走到Downtown想要找一家Brunch吃一吃,猜我遇到誰?Ginny豬的老相好──長腿哥Quincy。
我劈頭就問:嘿~!你有看到Ginny嗎?
他一副莫名其妙又很無辜地跟我說:沒有啊,我昨天晚上本來要打電話給她的,但是睡著了。
然後我們就一起吃飯。Quincy是一個妙的人,他很喜歡很陌生人坐;我和他點完餐他就帶我坐在兩個我不認識的人旁邊;我心頭一驚,但是發現大家都好親切,我也沒差啦,就跟著聊。
事後我問他常常跟陌生人這樣嗎?他說他喜歡跟新的人接觸。
最尷尬的是,他送我回家之後,打電話給Ginny豬。
他跟她說:Hey! Pao is not happy!
我哪有啊,我那麼開心跟他吃飯,我覺得心情很好啊~他真是;而Ginny豬馬上打電話給我喔!還一直喃喃自語說什麼Quincy現在一定很討厭她之類的蠢話。
我們家Quincy也是有品味的。
我麻煩大家不要再以為戲劇系是很閒沒事做的一個科系。
我們很忙,真的很忙,我們做的事情不是你們可以想像的,我知道這些事在你們眼中不是好玩新奇就是不學無術;如果你這樣想的話,那我麻煩你乾脆不要想,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恥辱。
我們做的事情是所謂的耗時耗力又費神的事;是所謂的絞盡腦汁用心良苦創業為艱的事;是所謂吃力不討好但是我們樂在其中的事。
除了一切技藝的訓練,我們也是要看很多書了,舉個例子,當我們研讀一個劇本的某一個腳色,除了要看劇作家自傳外,當時寫作背景的一切歷史文化背景也要了解:男女關係如何?社會價值觀如何?它會這樣寫是因為他當時經歷經濟大恐慌嗎?如果是,對這個腳色又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等到我們全部都讀完,還要能演得出來才行,還要能做得出來才行。
怎麼做?怎麼演?
當你在算微積分的時候,我們在街頭觀察人群;當你在背歷史的時候,我們在教室拉筋;當你在做實驗的時候,我們在工廠作工。
我猜沒有參與過戲劇這方面製作經驗的人一輩子都不會了解。但是不能怪你們,因為台灣的戲劇教育太差,美國這邊每一個人都有戲劇教育經驗,以喬治亞州而言,每年都有州立國高中戲劇大賽,每校要派一隊伍參加,獲勝隊伍被視為極高的榮譽。
不難理解這邊的人大部分比較尊重表演藝術;因為他們真的親身做過,他們知道這些事情背後的艱難跟辛苦;所以他們相當尊重這些表演藝術工作者。
我知道各行各業都很辛苦,但是這不是我的重點。
我的重點是,如果你不懂,請虛心學習。
就這樣。
不好意思,我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況起起伏伏,沒事就想亂罵人...呵。
幹,三月了,要離開了,也好,台大麵店,蠶居,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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