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昌向病床上的中年男人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到床尾看著病歷表,「波叔,今天氣息不錯嘛!」
「當然!」波叔坐在病床上,滿有精力的,「現在打死幾隻老虎也可以啦!哈哈哈!」
昌走過去波叔身旁,「把衣服拉開點,好讓我看到你的胸肌!」
波叔哈哈大笑,把衣服拉開,「連你也羨慕我的胸肌嗎?」
「真不知害羞二字怎寫呀你,」左邊床位手還插著喉管、滿臉蒼白的老伯伯笑道,「晁醫生年青力壯,怎會羨慕你這白鬚公的排骨?哈哈。」
「波叔也年青力壯啊,對不?」昌一邊仔細檢查波叔一邊笑道。
「老余,小昌說的才對,我還年青啦,哪裡像你?」波叔霑霑自喜。
「余先生也很年青啊,只要病好了以後,你們一定比我還精神得多。」昌在病歷表上做記錄。
「哈!都說小昌的嘴巴甜,」波叔對面床位的老人家躺在床上笑道,「連波叔這麼難擺平也被你治得貼貼服服哩。」
「甚麼?」波叔憤怒地下了床,好像想走過去打人般,一個女護士被他大力推開一旁。
「哎呀,」昌微笑走過去擋著波叔,「他在讚你啊!你沒理由聽不出來啊?波叔你身體又壯健,頭腦又靈活,這麼厲害,又有幾多個人可以令你信服?你又怎會好得那麼快?就是因為你有智慧所以才聽我的啊!看,你現在不是能走能跑嗎?」
波叔看著昌,露出笑臉,「小昌說得對,我也不是要讚自己,人家都說我有智慧的,那可是我的優點啊!哈哈哈哈!」說完,還向剛才說諷刺話的病人哼了一聲示威才肯回到床上。
「你的優點怎只有一個那麼少?」昌示意被嚇著的小護士照顧其他病人,「你還是肚大能容之人呢!人家說甚麼話也影響不了你,這就是我最仰慕波叔你的地方!我可沉不住氣啦,點還得向你好好學習哩!」
波叔笑得合不隴嘴,病房內的氣氛才得以緩和。
離開病房之後,小護士抽空走到休息室,「晁醫生在嗎?」
「妳找阿昌嗎?」
「嗯。」小護士點點頭。
「他好像去了化驗室取報告,妳試試找不找得著他。」一個男護士放下咖啡杯插嘴道,「見到他的話麻煩你告訴他有個男人打電話找他,叫他撥電話回家。」
「好的,謝謝你啊Eric……」
小護士正打算往化驗室前進時,遠遠看見昌的背影,於是穿過人群,走到昌後拍了拍他的肩。
「咦?是妳啊。」昌回頭微笑道。
小護士點點頭,「剛才有你在真好,那個胡老伯動輒便喊打喊殺,只有你才擺平得了。」
「哈!他這等『食古老師』是比較難應付,這種人最愛面子,你給他面子,他便聽你的。」昌看了看她的手,「妳沒被嚇倒吧?沒受傷吧?」
小護士搖搖頭,「被病人罵我可是當家常便飯了,都是你們當醫生的好,病人都尊重你,薪金又高。我們可不同了,功夫多不在話下,還要受病人、家屬甚至醫生的氣,薪金竟跟你們相差那麼遠呢…真不公平。」
昌嘆氣道,「我只是實習醫生而已,待我真真正正取得牌照再說吧。」
「你一定行的,」小護士高舉姆指,「你是有實力的,人又好,實習期間表現也這麼好,一定可以!」
「先謝謝妳!希望承你貴言!」
小護士笑了笑,「我還有事要做呢!先回去了。」
「加油!」
「一定!」小護士轉身離開,「啊!忘了告訴你。」
「啥?」昌停下來轉身等待她的發言。
「Eric說剛才有個男人找你,叫你打電話回家。」
「嗯。謝謝妳。」昌有點不安,看了看手錶,此時是下午二時十五分,看過報告以後便偷點時間到休息室打電話回家,可是家裡的電話響了七、八次,仍然無人接聽。
糟了,已經過了五分鐘,仍然無人接聽。
(莉華…)
(幹嘛啦?)
(妳替我回家看看主人是不是出了狀況好嗎?)
(甚麼啊…有甚麼狀況啊?)
(主人撥過電話給我,但我來不及接聽,我撥回家卻沒人接電話……)
(當然啦!他跟阿冰出去了。)
(啥?那他幹嘛打電話給我?)昌一頭霧水。
(可能想提醒你他今晚會晚一點回家吧。)
昌瞪大雙眼。(那他們去哪裡?)
(你忘了嗎?我們那一屆高中三甲班的同學搞了一個舊同學聚會,冰她拉風哥一起出席。)
昌心底裡浮現出這個問題:他們正式約會了嗎?
2.
「想不到你這麼厲害。」冰一手抽著裡面有幾支汽水的塑料袋,一手抱住裝滿食物的大紙袋,滿頭大汗,「有你在真好…」
「上回妳不是說我有點胸肌嗎?」風左手抱住一個可攜式石油氣爐,右手拿著小型燒考爐及鐵架,連氣也沒喘。
「啊…糟…」
「甚麼?」風看著停下來的冰,「妳忘了地址?還是走不動了?」
「我好像…這個…」冰把手上的袋子放下,從背包拿出一張紙,「…啊!」
「迷路了?」
「不,是經過而不知道,在後面…」冰伸了伸舌頭,掩飾尷尬之情。
風笑了幾下,「妳先去把地方找出來,東西由我拿。」
「不用啦,你先幫我顧著,我找到再來拿。」冰拿著紙條往回走,沒多久便回到風身旁,「找到了,我們走吧。」
風看著山邊看得出神。
「嗯?怎麼了?」冰也跟著風的視線看去。
「妳知道這個山坡叫甚麼名字嗎?」
冰搖了搖頭。
「叫三頭坡。我以前就是住在上面,上面有個湖。」
「上面有湖?」冰拿起袋子,走在前頭。
「嗯,湖邊還有個亭,叫漾漣亭。夏天景色很美,而且鳥語花香,涼風吹過來,一不小心便會睡著。」風說這心話時面對笑容,眼神仿似在回憶舊事。
「不過現在已經開始秋涼呢,會冷嗎?」
「不知道呢…」風又回頭看了看,好像有點依依不捨。
「到了,就是這裡。」冰用手肘輕輕推開門,「喂!快點幫忙拿東西啊!我們快要累斃了!」
「來了來了!」幾個男生連忙走過去,接過她們手上的東西。
這裡是山邊的一家別墅,屬於冰其中一個中學同學,別墅背山面海,想必花了不少銀兩,這也並不稀奇,她那同學自中學畢業後在「社會大學」進修,轉過幾次工、儲了點錢便開始創業,因為眼光獨到,不論生意還是股票投資都叫他賺得盤滿砵滿,可真是年青可畏。
別墅豪華寬敞,內裡一應俱全。那能夠容廿多人的客廳和那個大庭園,跟電視上經常播放的樓盤廣告中那「五星級的家」相比,這家別墅更勝一籌。
「終於都齊人了,」幫冰拿塑料袋的男生說道,「咦?這位美女是…」
「我朋友風哥。」冰把門推開一點,好讓風手上的燒烤用具可以安全通過。
男生們看見風的樣子,都倒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的詫異神色,叫人看了毫不舒服。
「喂!」冰不滿的看著他們,「這樣是甚麼意思呀?」
「對不起,只是有點驚奇而已…」一個較高大、架眼鏡的長髮男生走過去,「風哥,給我拿一點…」
「好的,謝謝你。」風依然笑臉迎人,把爐具遞給那男生。男生想單手接過燒烤爐具之時,風拿緊爐具,不放心的說道:「蠻重的,你用雙手吧。」
男生不屑的笑了笑,「行了,我可以的。」
風笑著嘆了口氣,慢慢放開手,男生發覺原來爐具真的很重,但現在才發覺實在太遲,爐具「啪啪」兩聲掉在地上。這兩聲令在場的人都朝門口看去,整間別墅一下子靜悄悄的。
「沒事沒事,大家繼續!」那男生拿起爐具,若無其事的走過客廳,直進庭園。
「別怪他,」冰挨近風,在他耳邊說悄悄話,「阿雄為人就是這樣,死要面子。」
風眼看著別處,在冰耳旁輕聲說道,「不然怎會把爐丟了?」說完,笑了笑,便把手上另一爐具拿到庭園去幫忙。
「喂!阿冰!」女生們走到冰身旁,「很久沒見過妳了!」
「對啊!先來個抱抱!」另一個女生二話不說便抱著冰。
「哎呀!芬芬啊…不見妳一陣子,妳還是這麼黏人啊!」
「對了,妳又換畫啦?」芬芬放開冰,朝庭園看了看。
「他是我朋友,朋友嘛,那有甚麼換不換畫的?」冰臉紅紅的。
「上次聚會妳帶那個不是…Micheal嗎?」另一個女生問,「怎麼今次卻帶個女的來啊?」
芬芬拍那女生的頭,「妳剛才沒聽見嗎?那不是女生,是冰的男朋友啊!」
「都說是朋友囉!」冰拍了拍芬芬的頭,「我跟阿Mic已經分了手一年多。」
「啥?分了手這麼久啦?」第四個女生插嘴道。
「嗯。他叫風哥,是我的朋友。」
「喂,天拿水,別再掩飾了,」第五個女生叉著腰,奸笑道,「妳帶來聚會的都是男朋友,妳敢說不是嗎?即使還未成事,都八九不離十了,說!他是甚麼人!不介紹一下我們可不會放過你啊!」
「有機會跟妳們介紹一下。」冰不放心的看了看風的背影,「我去幫忙了。失陪。」
「喂!男人們,爐都架好了嗎?」
男生們看著冰,「哎呀,別催促我們好不好?」
「怎麼了,還未弄妥嗎?」冰走到風的身旁。
「我們還欠透爐而已,爐透好便行了。」阿雄搔著頭,好像很辛苦似的。
「你們這樣透爐,明天也沒得吃!」冰看見男生們透爐時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透爐小王子呢?」
「哎呀,他去了洗手間,說肚痛,叫我們先透爐去……」
「讓我來試試好嗎?」風微笑道。
一眾男生看著風,眼神好像不太高興似的。
「就讓風哥試試好嗎?」冰看著那幫男生,有點不滿,「反正你們都透不著。」
有點胖的男生不太滿意的將打火機和報紙遞給風,雖然眾人的臉色也不好看,不過風依然可以若無其事的微笑。
看見這個情景,冰開始有點憂心。(我是不是不該帶他來?)
咦?炭開始發出「迫迫啪啪」的聲音,爐透好了。風只是做了兩個簡單的動作,炭便燒得發紅。
「哇!好厲害!」剛才還不太滿意的胖男生走近燒烤爐,「你剛剛做了些甚麼?」
「沒甚麼,」風微笑道,「只是你們忘了在炭下面加點空位,用來通風的地方塞滿報紙灰,空氣不流通,炭便燒不起了,剛剛拿走一點點報紙灰,讓它有空氣進去,炭便燒起來,就是這樣。」
「我們放太多進去了嗎?」另一個男生在研究。
「嗯。」
「原來如此…」男生們開始願意跟風聊天,臉色也沒剛才般難看。
這才叫冰安心了點。
「我進去準備那些豬排雞翅膀。」冰回客廳,跟女生們準備食物。
「風哥蠻厲害嘛,你經常透爐的嗎?」
風笑了笑,「我以前經常透爐,算是有點經驗。」
「咦?」阿雄瞪大雙眼,「風哥是廚師嗎?」
「不,只是對烹飪有點興趣,曾到過燒烤場工作。」風邊煽著爐邊笑道。
「風哥,你唸那家大學?」
「我?唸社會大學。」
眾人都大笑起來。
「那風哥你做盛行?」
「唉。」風搖了搖頭,「沒人想做的行業,讓你們猜猜。」
「哦?」一個打扮得非常酷的男生將燒烤叉上的套除下,「厭惡性行業?」
「對。」風笑了笑。
「是…清潔?」
「不。」
「法醫?」
「不。」
「仵作?」
「我曾當過,不過現在不是。」
「看護?」
「不。」風見眾人皺著眉頭,「給你們一點提示,跟官有關。」
「官?」穿短褲的光頭男生頓了頓,「不是量地官吧?」
「對。」風嘆了口氣,「那是人人厭惡的行業。」
光頭男生搔了搔頭,「現在是比較難找工作,失業率那麼高…」
「啊,對了,」阿雄開了一張摺枱,「當仵作會不會看見一些難看的屍體?」
「有時候,也不是經常。」
「有見過一些看了會吐的屍體嗎?」
風聳了聳肩,「習慣了,面對甚麼屍體,也不覺得恐怖,大概是麻木了吧,倒是會碰到一些臭得想吐的屍體…」
「喂,你們在說甚麼?會吐這麼厲害?」冰端著一盤食物,「別說那麼多了,食物都準備好了。」
「燒烤大會現在正式開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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