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翌日,天灰灰的,了無生氣。
風像往常一樣,到勞工處找工作,可惜,也一如既往,仍是找不著,於是只能一如既往的無奈地步出勞工處。
「世伯你好。」一把清脆的聲音把風叫住。風回頭看,是那個叫李燕冰的女生。
「妳好。」風皺了皺眉,微笑道:「我不太習慣別人叫我『世伯』,若妳不介意,妳可以叫我『阿風』,或者像莉華般叫我『風哥』吧。」
「那也請你叫我『阿冰』吧。」冰微笑地說。「你到哪兒去?」
「剛到過勞工處碰運氣,可惜連個『安慰獎』也沒有,所以現在只好到市場去了。」風聳了聳肩,有點失落的說道,「那妳呢?不用上課嗎?」
「剛下課,今天的堂數比較少,所以這麼早便能回家。對了,這個……」冰把項鍊拿出來,微笑地繼續說:「這個項鍊,你也有吧?」
「是…。」突然被問及這個問題,風顯然有點不自然。
「那請問你是怎樣得到它的?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風不知該如何回答。「是一位身故多年的朋友送給我的,我也不曉得它是打從何來。」
「是嗎?」冰失望的笑了笑。
「不過……」風從領口拿出來,「給妳看看倒是可以的。」剛說完,風便除下了蜻蜓項鍊遞給冰。
「謝謝。放心吧,我不會弄髒它的。」冰接過蜻蜓,便歡天喜地的邊走邊仔細研究。
跟冰那蜻蜓項鍊不同,風的那個鍊墜中間那顆半球狀的晶石不是藍色,而是紅色的,那種紅,就像血一般的鮮紅,除此之外,從外形上比較,兩個項鍊基本是同一款式。
此時,突然有一道微弱紅光自風的那個項鍊中間的晶石發出。
神奇的事發生了,冰的那個項鍊也自藍色晶石發出微弱藍光;兩個項鍊就像是互相呼應般,各自發出微弱但耀眼的光芒,而且還帶著如呼吸般的脈動。
「好美!都在發光啊!」冰驚奇的道:「我想你這個項鍊就是跟我這個成雙的那個。」
「成雙的?」風的臉色沉了。
「嗯!我想你不知道的吧?這兩個成雙的項鍊叫作『蜻蜓』,聽我祖母說,原本它們是一對的,但到了祖母的祖先和她丈夫的手裡之後,因一次意外,這兩個本來一對的項鍊才分開,想不到在這麼多年後的今天竟被我誤打誤撞的找到它。」
「是嗎?」風雖然微笑地說這句話,但他的笑容卻是僵硬的。冰並沒有發現風的表情有啥不妥,只是高興的繼續說:「原來祖母說的沒錯,將兩個項鍊放在一起的話是會雙雙發光的啊!真美!」
「我今天便成人之美,讓它倆重聚吧。」風對冰笑了笑,「送給妳。」
冰著急起來,「怎麼可以?這個項鍊不是很有紀念價值的嗎?我不能收下!」冰立即把蜻蜓交還給風。
「收下吧。」風又把蜻蜓塞進冰的手裡,「既然它們是一對的,那便不要再把它們分開了,強要把它們分開,很殘忍的。而且…那個朋友也送了其它更有紀念價值的東西給我,不要緊的。妳就收下吧,但要答應我,好好的保護它們倆。」風說完,便溫柔的向冰笑了笑。
「那…」冰傻傻的看著手上的兩顆發光的小東西,皺了皺眉。
「是不是不給我面子?不是的便給我快快放進口袋裡!」風威脅般開玩笑道。
「那……謝謝你,世伯…啊,風哥。」冰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頭,「第四次見面,便要你送了蜻蜓給我,那我們再多見幾次面,豈非要你把身家都給了我?」
「哈哈,那我們還是別見面的好,不然我這條老命也被妳拿走!」風說了這句話,便轉身向市場的方向走去,「說笑而已,別當真啊。我這種市井粗人是這樣說話的,請妳別介意。它還是給妳用來配衣服用比較好…不說了,我還要買菜,再見。」
「再見。」冰看著風的背影,忽然覺得這背影面善,好像在那兒見過,而且不止見過一次般熟悉。
(他好像一個人…啊…像誰呢?)冰眨了眨眼睛。
2.
眼淚,是世界上最任性的事物,它永不會乖乖的聽你指揮。在眼淚面前,即使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也要投降,更何況是他?
「風哥……」
「怎麼了?哭成這個樣子……」風無奈地笑了笑。
「沒辦法啦,我投降了。」娟姐搖頭嘆息,「可能是因為他看不見媽媽吧?」她抱著不停「號哭」的小賢,苦笑地說:「由剛才帶他逛街開始到現在一直哭過不停,就是怎樣哄也哄不了……」
「小賢,怎麼啦?」風摸了摸小賢的頭,「來,哥哥抱你好嗎?」
娟姐小心把懷中的小賢交給風,風把手上的袋子交給娟姐,並輕輕的把小賢抱入懷中。
「別哭啦,別哭啦,媽媽快回來了,看見你這個樣子,媽不笑你才怪呢!你可是男孩子啊,嗯?」風輕輕的拍著小賢,溫柔的哄著他。說起來真神奇,小賢不一會便不再哭了,而且乖乖伏在風的肩膀睡覺。
「還是風哥你有辦法!小賢特別膩你的。」娟姐那高興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得救了」。
「可能大家也是男生吧,好啦,把小賢還妳。」
「下次請你吃飯!」娟姐笑臉迎人的說。
「下次吧。」風向娟姐揮了揮手,便拿著袋子慢步回家。在途中風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遠遠看見伏在娟姐肩上熟睡的一張小臉蛋,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不知道寧兒會不會跟他一樣那麼可愛?)
回想著剛剛的事,將小賢幻想成已死去多年的兒子端木寧,風的心裡,有一種偷來的幸福充滿內心。
著實說,端木寧是男還是女,就連身為人父的風也不知道。連一個想知道的機會也沒有……
風不禁悲從中來。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忘記,卻忘記不了,那只好想別的,來轉移注意力吧。
(今天弄甚麼湯水給昌喝好呢?)
看著人來人往的市場入口,風只是向灰灰的天空嘆了口氣。
3.
「莉華!」昌急步走到咖啡廳門口,「怎麼找得我這麼急?」
「先進去再說。」莉華邊拉著昌的手臂邊皺眉說道。
兩人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並點了兩杯飲品。
「怎麼了?神神秘秘的,有甚麼事不可以到我家再說,卻要特地到這兒來?」
「這個……」莉華欲語還休,古古怪怪的。
昌見狀,只是緊緊抓住莉華的手,沒有追問下去。等了良久,莉華還不說話,昌才憂心的看著莉華問:「是關於甚麼的?」
「是關於你風哥的…」莉華不安的說。「自上個星期四,你有沒有發覺你主人有啥不妥?」
「不妥?」昌搖了搖頭,「嗯……沒甚麼,跟往常的他也沒大分別……」
「你再仔細想想看?」
「嗯…」昌喝了一口熱咖啡,繼續說:「這幾天不就跟以往一樣,跟他吃過晚飯,再看了套連續劇的大結局…他還有說有笑的…咦?」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想到啦?」
「不說也不知道,這幾天好像看不見蜻蜓。」昌倒吸了一口氣,「是關於蜻蜓的?」
莉華點了點頭,「昨天我看見冰帶了個跟風哥那個一模一樣的蜻蜓……」
「啊!?」昌瞪大了雙眼。
「我覺得奇怪,便問她怎麼帶了個跟以前好像有點不一樣的項鍊,誰知道她竟然說是風哥送給她的,我初時聽見了還以為自己聽錯……」
「送了給她?」
「她還說是風哥要她收下的…你說風哥他想幹甚麼?」
昌只是低著頭喝了一口咖啡,「有兩個可能性。」
「哪兩個?」
「第一,可能主人想利用蜻蜓上那兩顆玲龍石的共鳴力量,喚起阿冰的前生記憶,亦即是說,主人想再續前緣。不過……」
「不過甚麼?」莉華有點不明白。
「以主人的性格,這個可能性甚微,我擔心會是第二個可能性。」
「哎呀!」莉華不滿的打了昌的手一下,「別賣關子!快說吧!」
「你想想,主人凡事先替別人著想,這樣的性格,還有第三個可能性嗎?」
「那倒是…」莉華只是低著頭,喝著她的熱檸檬水。「與其在這裡瞎猜,為甚麼不直接問他?」
「問他?上次不也就直截了當的問他嗎?說不了兩句話他便逕自走開了,那我還可以問出個甚麼?」
「唉……」兩人同時托著腮,嘆了口氣。
4.
看著一對閃閃發光的蜻蜓,本來用心溫習的冰也分了心,將心思全都放在項鍊上。
(總覺得這一雙鍊墜並不簡單……)
能發光而不用電池,這已是蜻蜓最神奇的地方之一。為甚麼這一對蜻蜓放在一起會雙雙發光?單就這一點已經值得她作深入研究了。其次就是阿昌的爸爸聽過關於這對蜻蜓的事後,那一種不自然的反應,像是知道些甚麼似的。
(難道…世伯是知道蜻蜓的事,只是他不想告訴我?)
一種記憶忽然閃過冰的腦袋。(我想起來啦!難怪我總是覺得世伯的背影那麼稔熟!原來他跟夢中那個受重傷的男生長得像極了!)
冰搖了搖頭。(不對啊…不是長得很像,而是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
看著那雙依舊發著亮光的蜻蜓,冰開始覺得,夢中人和昌的養父,似是有某程度的關聯。很明顯,昌的養父是知道關於蜻蜓的事,但似乎有某種原因,令他不得不裝成對蜻蜓一無所知的模樣。
是甚麼原因?
(越想越覺得奇怪……反正祖母對蜻蜓所知不多,倒不如從他身上找答案。)
冰想著想著,心中已有一個主意,漸漸萌芽、長大。
(說不定能從世伯身上找到關於蜻蜓的資料,可能這對鍊墜背後有甚麼驚人秘密隱藏著……)
冰換過衣服,看了看手錶,這才記起今天約了莉華到圖書館一起溫習。
「喂?」
「莉華,是我,冰啊。妳不是說一起到圖書館自修的嗎?」
「臨時換了場地,圖書館自修室全給別人佔去了位置,所以現在到昌的家去溫習,還有免費補習老師~」
到昌的家?那不就是目標人物的居所?
「那何時、在哪會合?」
「四時在中央公園對面的咖啡廳門口。」
「四時嗎?好的,不見不散。」冰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啊…這……」
「怎麼啦?」莉華的奇怪反應,引發了冰的好奇心。
「沒…沒甚麼。一會兒見。」
「掰掰。」冰不解的掛了線。(定是怪我這麼不通氣,當電燈泡!)
冰再一次看看掛鐘,現在才不過三點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讓她準備一下。把所有讓帶備的物品都放進手提包包裡之後,冰把兩個蜻蜓放在口袋。
(不好,放在包包裡再拿出來問關於它的事,總是有點怪怪的…嗯,不夠自然。)
冰又把風送給她的蜻蜓戴在頸上,在鏡子面前端詳一番。
(嗯,出發!)
冰看了看掛鐘,拿了包包,躊躇滿志的步出家門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