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第一美人…夷光、蕭薔
粟子
在美女如雲的演藝圈榮登「第一」，想必得擁有無庸置疑的花容月貌和無法撼動的一線地位，否則就算五官再完美、比例再黃金，仍難令毒舌同行服氣。五０年代中，寶島電影尚屬草創，實力最盛的公營廠「中影」積極尋覓足勘重任的新生代女星。未幾，「牛大嫂」穆虹、「最美麗的動物」張仲文嶄露頭角，相繼為香港片商看中，雙姝猛龍過江，聲勢不可同日而語。她倆大紅大紫之際，出身另一間公營廠「台製」的夷光（1932～）也迅速竄起，儘管現實生活中已是妻子和母親，她依舊憑著優越條件與自然演技大受歡迎。不僅如此，身材火辣的夷光，更贏得「自由中國第一美人」的頭銜。
時光流轉，九０年代的台灣娛樂事業蓬勃發展。新人前仆後繼在銀幕露臉，卻少能站穩腳步，眾女星中，唯獨總是掛著淺淺笑容的蕭薔（1968～）始終走紅，是極少數持續維持頂峰狀態的一位。巧的是，媒體不約而同封她為「台灣第一美女」，和相距近四十年的前輩異曲同工。
「台灣的女明星，夷光的確是當得起漂亮兩字的，身長五尺五寸，體重一二六磅，胸圍三十五寸，臀圍三十六寸，加上那張甜美的臉龐，益發的引人入勝。」身為麗質天生的尤物型明星，夷光無疑是男性的焦點、女性的偶像，贏在起跑點的優勢，使她出道不久，就已站穩主角。特別的是，夷光並未遵循「未婚從影、已婚息影」的女星潛規則，而是在走紅前先嫁作人婦，首任丈夫正是資深演員兼導演袁叢美（1905～2005）。這層「裙帶關係」雖使夷光擁有較多機會，但日後能走紅台灣、跨足香港，仍是自我努力的成就。
「照一般的說，夷光的做人是忠厚的，她不懂得什麼叫做手腕，也不會虛偽客套。」影評分析戰後崛起的台灣第二代女星（第一代為吳驚鴻、焦鴻英）穆虹、張仲文、夷光、黃曼，認為夷光條件只是中等：「論性感，不如張仲文；論演技，又比不上穆虹……不過，夷光也有夷光的特點與專長，她也有為張、穆不及處，而且她為人不任性、不虛偽，易得人好感。」雖然六０年代初因工作、婚姻遠走香港，依舊以憑爽朗乾脆的態度對答如流。姑且不論「善意謊言」與「實問虛答」的灰色界線，至少她秉持一貫「不任性」原則，善盡公眾人物公開隱私的宿命。
夷光本名張星娟（一說張美娟），江蘇人，上海出生，明德女中肄業。十六歲，參與王丹鳳、嚴俊主演的電影〈無語問蒼天〉（1948），結識該片導演袁叢美，在他的建議下，入讀暨南大學文學系。1949年，與袁叢美結婚，同時遷居台灣，育有兩女。於丈夫執導的反共諜報片〈罌粟花〉（1955）首次擔任要角，戲份僅次盧碧雲、王玨，由此受到矚目。演畢舞台劇「漢宮春秋」，受邀加盟「中影」為基本演員，陸續主演〈夜盡天明〉（1956）、〈她們夢醒時〉（1958）、〈長風萬里〉（1958）、〈王先生奔向自由〉（1959）；應獨立製片之請，拍攝〈太平洋之鯊〉（1959）、〈魔窟殺子報〉（1959）等。1955年，與袁叢美合辦「中國華僑影業」，出品以台灣原住民為背景的文藝片〈阿美娜〉（1957）、講述私酒交易的社會寫實片〈良心與罪惡〉（1959），公司影片均採袁叢美執導、夷光主演模式，賣座頗佳。與此同時，國外片商也相中夷光才貌，促使她赴泰國演出中泰合作電影〈艇屋龍虎鬥〉（1962）。
1961年，夷光前往香港主演電影〈兒女恩仇〉（1962），動向受到香港傳媒重視，一度傳出與「邵氏」商談合約，後轉而加盟「電懋」，作品包括：〈鶯歌燕舞〉（1963）、古裝片〈深宮怨〉（1963）、時裝喜劇〈都市狂想曲〉（1964）、文藝片〈空谷蘭〉（1966），多扮演冶艷驕縱、具誘惑力的角色。在港期間，與丈夫感情破裂，堅持結束關係，雙方糾纏多時才告仳離。拍罷〈危險人物〉（1966），低調前往義大利羅馬登記結婚，深居簡出、退出影壇。
回顧夷光的演藝生涯，定會提及她的首任丈夫袁叢美，這段相差二十七歲的婚姻，曾帶給雙方甜蜜時光，曾促使事業成功，也曾付出痛楚代價。早在夷光初走紅時，「愛太太」的袁叢美就時時展露對年輕妻子的管束與憂心，為防堵「假想敵」疲於奔命。隨著夷光豔名遠播，「老袁」情緒更添複雜，喜的是眼光有目共睹，娶得人人羨慕的嬌妻；憂的是無法縮減年齡差距，代溝反而因歲月流逝而加遽。類似問題層出不窮，夷光、袁叢美與「疑似小三」的捕風捉影，不時登上報紙影劇版，成為引人入勝的頭版連續劇。1958年底，兩人為〈阿美娜〉到花蓮隨片宣傳，即發生一則「臨時退房」的騷動……。
報導指，夷光某次登台表演熱情如火的「加力騷」（Calypso，民謠風格的爵士即興曲），向台下徵求舞伴，一名青年雀屏中選，兩人年齡相當、跳得好不熱鬧。年輕人是「沈常福大馬戲團」的顧問，英俊瀟灑、十八般舞藝樣樣精通，年過半百袁叢美風聞點滴，頗感不快與威脅。無巧不巧，夷光來到花蓮當日，對方也隨馬戲團到此表演，並入住同間旅社。事情傳到袁叢美耳裡，不免興起冤家路窄的氣憤，二話不說要求換住他處。此時，不只斥資萬元裝潢房間的老闆頓成冤大頭，更引起馬戲團成員不滿（彼此無冤無仇、為何非要你死我活），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面對紛擾，影圈打滾數十年的袁叢美以「那裡太吵」四兩撥千金，不回應爭風吃醋的傳聞。
聰明如袁叢美，不會不知道自己年輕漂亮的太太有多危險（不一定是異性追逐，也包含見識花花世界的後果），為避免任何危機，他使出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招數…把她綁在身邊。於是結婚幾年，夷光鮮少獨自旅行，也未曾離開台灣。直到1959年春，「表現不錯」的袁太太解除禁令，和影星金楓、柯玉霞前往吉隆坡參加亞洲影展。行前，袁叢美臨別依依，再三叮嚀提醒海外珍重；相形之下，夷光猶如離籠小鳥，對什麼都感興趣……潘朵拉的盒子已開，她的視野與事業已非台灣所能滿足、丈夫所能控制，這或許是袁叢美極力阻止，卻也早就料到的事實。
「夷光要出國拍片是由來已久……後來事情告吹，當時有人以為一定是袁叢美從中作梗，不放心美麗的太太出遠門，而事實上主要因為還是劇本不合適。」和張仲文、穆虹相仿，夷光不時接到香港片商邀請，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報導不著痕跡點破袁叢美的「司馬昭之心」，將婉拒理由歸於本人「愛惜羽毛」，而丈夫只是背了黑鍋？！坦白說，袁叢美不是無可挑剔的好先生，也曾傳出負面消息（於片廠發生羅生門般的桃色糾紛），卻無損他愛妻護妻助妻的形象。至於有家有室的夷光，言談間也十分珍惜家庭幸福，在泰國拍片時甚至拿出丈夫相片，逼退滔滔不絕的追求者。原本維繫有道的夫妻感情，卻在婚姻邁入第十二年時浮現裂痕，這一切得從夷光滯留香港說起……
1961年中，夷光為新片〈兒女恩仇〉來到香港。於公，「邵氏」、「電懋」與她密切接觸；於私，甫接下「中國電影製片廠」廠長職務的袁叢美卻與她失聯！透過影圈好友協助，袁叢美輾轉與妻子通上電話，短短八分鐘，一半是通訊不良的嗡嗡聲，他反覆問：「妳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她答：「我到這才兩天，再過幾天再回來吧！」數日後，夷光悄悄換了旅社，以英文名字登記入住，她承認是「避免有人找麻煩」，不耐記者逼問，她直指找麻煩的就是袁叢美！從此新聞演變為一日一變的連續劇，先是袁叢美計畫到港找妻子，再是夷光為躲丈夫人間蒸發，觀眾霧裡看花之餘，也嗅到婚姻生變的氣息。
夷光堅持不回台灣，香港居留證期滿，也只到澳門換新。記者找不到行蹤飄忽的夷光，轉問另一位當事人袁叢美。初期，他表示收到妻子托人送來的片酬，顯示對家還有惦記。只是當分手消息越演越烈，袁叢美再也無法按捺情緒，低調飛港會面，無奈夷光早在一小時前乘輪船前往澳門……與他見面的，是受聘辦理離婚的律師。談到妻子的「叛亂」，袁叢美將問題歸咎於「夷光事業心重」、「有人存心破壞」，甚至是新片造勢的「一種宣傳手法」，不承認夫妻間有無法化解的問題。一個要離、一個不離；一個脫離關係、一個感情如昔；一個決心一刀兩斷、一個盼望回心轉意，各說各話的窘境由1961拖拉至1964年。不變的是，夷光就算過境台北機場，也盡量縮短至二十分鐘，不願和「前夫」見面，只留下禮物糖果請友人轉交女兒。
二十出頭的夷光，常被世故老練的記者稱讚「為人忠厚」，雖然也爭戲份爭排名，卻是直來直往，不耍小手段。幾年過去，夷光因為婚姻遠離台灣，報導常以「神秘」形容關於她的點滴……或許認為丈夫不會輕易簽字，為珍惜得來不易的自由，將回台視為畏途。曾經的「台灣第一美人」，卻與發跡故鄉無緣，事過境遷，不知道是否舊地重遊，回憶那段苦樂交錯的青春歲月。
實質恢復單身的日子，夷光的生活忙碌而豐富。電影方面，與葉楓主演的〈鶯歌燕舞〉展現舞蹈（姚莉代唱）才華，和張揚、雷震合作的〈都市狂想曲〉則有誇張詼諧的演技，不枉她「自由中國第一美人」的稱號；感情方面，夷光稱得上超級發電機，緋聞人選從時任新加坡總理的李光耀、四十餘歲大馬富商周先生、英國籍華人會計師，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她毅然拋下與「電懋」四年合約，飛往羅馬進行「環球旅行」……一會兒周先生、一會兒英國籍；一會兒馬來亞、一會兒羅馬，訊息至1966年底終於統一。三十四歲的夷光正式嫁給新加坡華僑（這位先生出生馬來亞、屬英國籍，說來說去可能都是同一人），從此與電影界斷了聯繫，不參與社交活動，徹底退出花花世界。
「每天只睡一小時。」多年前，蕭薔在保養品廣告的台詞，成為城中熱門金句，時至今日仍常被提起。大家不只好奇她是否真的天天睡一小時，更在宛若時光停止的白晰肌膚與青春容顏，一如另一句出自蕭薔口中的經典：「沒關係，你可以再靠近一點！」道破「蕭大美人」獨有的自信與魅力，不愧是有口皆碑的「台灣第一美女」。
由而立到不惑，聰明的蕭薔也從俏麗少女轉型為智慧熟女，展示美貌以外的才智與才華，時不時參差英文單字、醫學名詞（腦多巴胺、腦內啡），令人感到有幾分刻意、有幾分直接、有幾分炫耀、有幾分天真……。講究即時和迅速的記者，見訪談內容盡是不著痕跡「打高空」，真誠「稱讚」蕭薔是「太極拳」高手，連最擅訪問的張小燕也甘拜下風，稱她十年來都沒改變…活在自己的柏拉圖世界。日日看電視，不諱言曾把蕭薔列入做作名單，但越看得多，越覺得那就是真正的她，畢竟「用裝的」真的熬不了這麼久。
蕭薔本名蕭秀霞，台北人，就讀文化大學新聞系時被發掘，1989年開始擔任平面模特兒。三個月後經演員馬景濤推薦，參與首部電視單元劇「情深無怨尤」（1989），決定休學專心投入演藝工作。由於外型清麗可人，很快在電視劇圈獲得發展，陸續參演「雙飛雁」（1989）、「浴火鳳凰」（1990）、「金石情」（1990）、「多少柔情多少淚」（1990）、「愛在星光燦爛時」（1990）、「歡樂英雄」（1991）、「兩個月亮」（1991）、「表妹吉祥」（1992）、「無盡的愛」（1992）、「霸王花」（1993）、「秦俑」（1993）、「青蓮花」（1994）、「天涯共此時」（1994）等，多為第二、三女主角。幾年間，星運順遂卻平淡，有知名度但不特別突出。
轉折發生在1993年，蕭薔為「伊蕾詩褲襪」拍攝廣告，修長美腿引起矚目，她也一躍成為話題焦點，在新經紀公司推波助瀾下，終於嘗到走紅滋味。1995年，蕭薔接拍瓊瑤原著連續劇「一簾幽夢」（1995），飾演懷有舞蹈夢，卻因意外癱瘓的女主角汪綠萍。劇中，與陳德容（飾汪紫菱）、劉德凱（飾費雲帆）、林瑞陽（飾楚濂）有精彩的感情對手戲，是她首部代表作。此後，蕭薔站穩戲劇一線地位，主演多齣九點半檔與八點檔連續劇，包括：「真愛一世情」（1996）、「靈山俠侶」（1996）、「家有仙妻2」（1996）、「超級世家」（1997）、「生生世世情」（1997）、「明天有你」（1997）、「燕雙飛」（1997）、「布袋和尚」（1998，仙女奇緣、六月雪單元）、「征服情海」（1998）、「陳香梅傳」（1998）、「小李飛刀」（1999）、「雙面情人」（1999）、「玻璃屋裡的人」（2000）、「絕世雙驕」（2001）等。
2000年後，逐漸將演藝版圖轉至中國大陸，主演電視劇「一江春水」（2002）、「大馬幫」（2003）、「誰為我心動」（2003）、「滴血玫瑰」（2004）、「俠骨丹心」（2005）、「明宮謎案」（2005）、「超級男女」（2006）、「楚留香傳奇」（2006，血海飄香、畫眉鳥單元）、「淞滬風雲」（2007）、「木蘭花」（2008）、「聊齋3—梅女」（2009）、「別無選擇」（2010）、「辛亥革命」（2010）等。期間，也曾參與電影〈新賭國仇城〉（2000）、〈水滸英雄譜—雷橫與朱仝〉（2008）、〈異度公寓〉（2010）；出版書籍《蕭薔》（2001）、《我的三分之一》（2002）、《蕭薔的愛美主義》（2003）、演出舞台劇、為戲劇配音及發行國語專輯「BELLA同名專輯」（2005），展現身為演員以外企圖心。
「如果我是花瓶，那麼我就是一只景泰藍花瓶，有氣質有文化有底蘊有歷史。」自進入娛樂圈，蕭薔總難逃「美麗無腦」的批評，聽聞「花瓶」恭維，她的答案融合「出乎意料」與「自信自傲」，確是很「蕭薔」的對白。和同樣出身模特界、時常與她比較的後輩林志玲相似，兩人都擁有解除危機的高EQ，不同點在於，林志玲的弦外之音帶有壓抑忍耐、不服輸和自我挑戰，蕭薔則是正向的自我感覺良好，毫不掩飾（謙虛）自己的優點……當然，面對無的放矢的惡言，她必須強勢回應，否則不真成了「花瓶」？！
作為一位聰明的人，蕭薔懂得難得糊塗、懂得臨場幽默、懂得尖牙利嘴、懂得製造話題、懂得在適當的場合造適當的勢。她的「刀槍不入」，使記者愛恨交加，常以明褒暗貶的文字稱讚（諷刺）「蕭大美人」，就像訪問間一提再提又提的腦內啡與腦多巴胺，好奇她到底是真懂裝懂還是不懂？
從出道觀察至今，綜藝教母張小燕語重心長勸蕭薔「走出寶塔」，坐在一旁的她眼睛閃那閃，露出困惑不解的迷人笑容。我想，極會應付寶塔外的洪水猛獸的蕭薔，早已清楚寶塔外的世界，也或許早就住在寶塔外……唯她仍對寶塔內的清靜自由存在嚮往，於是時不時返回充電，為心靈保留一塊純真美樂地。
作為「台灣第一美人」，夷光、蕭薔都不只在故鄉大放異彩，也都選擇前往外地接受挑戰。封號帶給她們是助力也是壓力，畢竟無論願不願意，「金字招牌」都將跟隨一生一世。未查到夷光如何看待頭銜，至少從未透露不滿或反感；至於憑「第一美人」在兩岸三地打響名號的蕭薔，更未曾因此感到壓力（也可能有但隱藏得很好），而是笑納最美榮耀。您可能不認識夷光，可能不喜歡蕭薔，但請撥空欣賞她們的美，一種足以代表您我家鄉的美。
參考資料：
1.《聯合報》1954年8月13日～1966年12月10日，夷光相關報導共三十九則。
2.百度百科…蕭薔
3.維基百科…蕭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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