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禮拜,台灣人被「您」和萬惡的共匪聯手,
搞得打打殺殺還心情鬱悶。整個懶趴熊熊的烈火。
《恁爸字典》裡面「您」這個字從此是罵人的話。
那來說說笑話降火,保證說得非常非常之不好笑。
終於有件事不是陳水扁的錯,是錯在我叫石牧民。
世紀之初,「冷笑話」開始蔚為風潮。笑話本來只是笑話,加上一個表達溫度的形容詞,它就變得複雜了一些。它首先怎麼複雜起來呢?首先的複雜之處在於,應該表述成「『冷』笑話」,還是「冷笑話」。嚴格說,如果是「『冷』笑話」,表達的可能較接近一個「不甚好笑」的笑話。因為,在通俗的話語當中,人們會用「好冷」去回應一個不好笑的笑話。這裡的「冷」,所強調的會是讓笑話被說出來的情境「冷場」,或是氣氛「冷凝」的「冷」。而如果是「冷笑話」,會是一種笑話的類型。這一種「冷笑話」的類型,沒有明確與之相對的類型;不過,主要是對應於它出現以前的笑話類型。所以不妨沿用以溫度去區分笑話的法則,將特性與「冷笑話」完全相對的笑話歸類為「熱笑話」。既然笑話有冷熱,不免就又有其特性介於兩者之間的笑話,姑且稱為「溫笑話」。
這一篇網誌,討論的是「熱笑話」、「溫笑話」和「冷笑話」各自的性質和它們被呈現的策略。
(南方謎之聲:靠么!干ㄉㄧㄡˇ愛駕ㄖㄧㄣˇ金!)
(筆者:你該不會是阿洪冒充的吧⋯⋯)
話說,笑話傳導的媒介不外乎言語或者文字。言語若是搭配音調、表情或者動作等等元素,變成「演」笑話也未嘗不可。啊文字呢,一樣可以運用上敘述的技巧或者文采,造成用「讀的」比用「聽的」好笑的效果。總而言之,就是一種陳述,也就是把要表達的表達出來。然後咧,目的是讓這個表達的接受者起笑。
(筆者按:不是「ㄎㄧ嘯」。)
(南方謎之聲:那你幹嘛要用這個容易誤會的字眼?)
所以說,怎麼表達,表達的方法就各有不同。這也就是笑話被區分的差異所在。
擠.「熱笑話」
「熱笑話」是與「冷笑話」在笑話光譜的兩端對立的類型。為了分析「熱笑話」的表現型式,請先看一個「熱笑話」:
俄羅斯前總統布丁先生。(南方謎之聲:不要自己亂音譯。)噢,⋯⋯俄羅斯前總統普廷(Vladimir Putin)先生還在當總統的時後,有一天晚上作了個夢。夢見史達林(Joseph Stalin)到他的官邸作客。史達林親自蒞臨,真是個請教國是的大好機會。普廷於是向史達林討教治國之道。史達林說:
「這個不難。你啊,只要把國內訴求民主的運動分子全部殺光,然後把克里姆林宮裡所有的房間都漆成藍色。」
普廷聽了,又問:「為什麼要漆成藍色?」
史達林大樂道:「哈!我就知道你這兔崽子有慧根,對第一個步驟一定不會有疑問!」
前面說到所有的笑話都是一種陳述。定義「熱笑話」的第一個特點就是,它陳述的是一個故事,不論它有多麼短小。講的是故事,就會有敘事。敘事有它的策略。一個故事,或者說,任何一個事件要存在而且可以被陳述,一定不可或缺的是它發生的「時間」和「空間」。
「時間」表現在「普廷還擔任俄羅斯總統的時後,史達林進入了普廷的夢裡」。它訴諸聽者想到,現在的俄羅斯總統是Dimitri Medvedev,故事所以發生在Medvedev繼任總統之前。它也以史達林進入普廷的夢裡,以及他受到普廷的敬畏表現兩人統治俄羅斯時間上的先後;而且,史達林時代顯然被描述為一個普廷嚮往的年代。笑話當中普廷對史達林的尊敬,進一步提示出敘事裡的「空間」元素。
「空間」同樣表現在史達林和普廷身上。它訴諸聽者想到,並且理解史達林的統治手段;而且,更對照普廷的統治手段。換句話說,它訴諸聽者對於「史達林統治的俄羅斯」和「普廷擔任總統的俄羅斯」兩個空間的起碼了解。聽者必須知道史達林和普廷都以鐵碗著稱,兩人的並置才有「笑果」。也就是說,光是把史達林和普廷相提並論並不會好笑。除非聽者懂得兩人何以會被擺在一起。
所以,可以說,「熱笑話」表現的型式有很明確的「時間」和「空間」定位。不只是這樣,透過史達林和普廷的傳承關係,「熱笑話」也在暗示一個實存而且不中斷的歷史時間。這個歷史時間本身圓滿連緜,所以這個「熱笑話」可以從中抽出一段來說故事,而且聽者會懂得被抽樣的時間內涵和它和整個歷史時間的關係。也可以說,「熱笑話」訴諸於一個幾乎和現實重疊的「歷史時間」;而且,它還要求聽者有基本的了解,好理解笑話的笑點。
這樣的訴求還可以更深入。因為,如果聽者知道普廷的祖父曾經當過史達林的廚子,那麼這個並置和傳承的關係就會顯得更好笑。「熱笑話」的表述有非常明確的時間和空間定位,並且,甚至將自己就定位在「歷史時間」的某一個定點上。聽者所以能依據他對這個歷史時間的了解來決定「熱笑話」的好笑。
冷.「溫笑話」
照例,分析「溫笑話」之前,請看一個「溫笑話」:
超人天上飛。看見女超人一絲不掛,兩腳張開躺在屋頂上日光浴。超人心想:以我的超能力,現在飛下去,不到兩秒鐘就可以來個「快爽」。打定主意,飛下去。嘿咻!兩秒鐘爽完飛走。女超人說:
「咦!發生什麼事?」
隱形人說:「不知道。不過剛剛有人戳我的屁屁。」
(南方謎之聲:壞榜樣。大家一定要從事安全性行為。都沒說有沒有戴保險套,這樣叫我們怎麼教育下一代?)
相對於「熱笑話」,「溫笑話」的溫度降低了。不過它很明顯仍然在說一個故事。但是陳述的策略和「熱笑話」大異其趣。「溫笑話」的故事當中,時間、空間的依據被精簡到最低限度。它從「超人天上飛」開始。甚至不是「有一天,超人天上飛。」因為,故事的焦點不在於「哪一天」,所以沒有必要去說明。甚至,「溫笑話」的笑點所在是和任何時間、曆法無關的行動本身;以這一個例子來說,歷時兩秒鐘,當然也就更沒有必要去說「有一天」。
同樣的,「空間」的指示也僅僅只有超人飛的「天上」,和女超人躺的「屋頂上」;重點甚至不是兩個特定的位置,而是一上一下的相對關係。並且,聽者完全不須要去知道笑話中的「超人」是哪一位超人。他是穿緊身褲的超人,還是全民的超人和敘事本身完全無關,聽者只需要知道他能飛和他很快。因為,笑點是行動本身,知道是哪種超人反而會是失焦。更所以,隱形人一定要憑空發問。還絕不能清楚地作出空間上的交待,說:趴在女超人身上的隱形人。因為,一來他隱形,聲音必須是他在空間中存在的唯一證據;二來,先說出他在哪裡,不但就不隱形,而且還不好笑了。
「溫笑話」是一種時間、空間的指示都簡化至最低限度的故事陳述。它不必說明故事發生的特定時間以及空間,因為故事的焦點(笑點)是某一個特定的動作本身,它不需要特定的時間或空間條件才能夠成立。不是動作和其它時空條件的關連或者印證決定笑點,而是動作本身決定它的好笑。
仨.「冷笑話」
瓢蟲飛到了樹上,牠就笑了,因為樹有「梗」。
樹因為瓢蟲飛來,也笑了,因為瓢蟲有「點」。
溫度持續降低,從「溫」到「冷」;很顯然,連「故事」都算不上了。只是陳述,只是說。甚至不是說一件事,只是說一、兩句話。不是故事,自然不必指明時間和空間。不是故事,所以沒有「動作」。
(南方謎之聲: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到現在所說的「動作」,根本是亞里斯多德(Aristotle, 384 BC – 322 BC)的《詩學》(Poetics, Ποιητικός)裡面的「動作」。 想偷渡!)
(筆者按:我要怎麼教育下一代沒人管得著,所以我自己來教育下一代。石曉萌啊,把拔跟妳說,亞里斯多德說的「動作」,就是有始有終,首尾連貫的一個事件喔。)
沒有時間、空間的指示,沒有事件,「冷笑話」的笑點所以只能夠在那一、兩句話裡。但是咧,有一點很重要。就是,那一、兩句話不能夠因為本身所陳述的而好笑。因為,如果是因為本身的陳述就足以好笑,就表示陳述笑話的人,和聽笑話的人,訴諸的是同一種領會。那就是很短小很短小的或者是「熱笑話」,或者是「溫笑話」,而不是「冷笑話」了。
以樹和瓢蟲的「冷笑話」為例。說「樹有梗」和「瓢蟲有點」的陳述笑話的人,所說的「梗」和「點」所指涉的就只是樹根的梗和瓢蟲甲殼上的點。而聽笑話的人,卻是被期待暫時忽略「梗」所代表的樹根和「點」所代表的花色,然後喚起「梗」和「點」在日常的語彙當中也代表「笑料」的意思。再去印證,喔!所以瓢蟲因為樹的「梗」笑了,所以樹因為瓢蟲的「點」笑了。即便,陳述的人自己很清楚他用的語彙不只一個意義,但是他的立場是去假裝他說出來的「梗」和「點」,只是字面上的意義。
不過哩!「冷笑話」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上面說的立場反過來也可以。
也就是說,說「冷笑話」的人立場可以是,他所說的「梗」和「點」的意義就是「笑料」的意思。然後,聽笑話的人自己去想到,當「梗」和「點」和樹、和瓢蟲連在一起,明明就是要表示樹根,要表示花色!所以瓢蟲和樹的發笑就顯得荒謬,字面的意義遭到背叛和替換的荒謬。所以,你看,倒過來也是好笑的。
(南方謎之聲:功尬漏漏ㄉㄥˊ,曾嘯ㄟˇ!)
「冷笑話」是一種藉著被說出來的話和它本身以外的意義去對照替換而好笑或不好笑的笑話。「冷笑話」是一種人們故意讓自己變得世故的笑話。因為世界竟然沒有在二十世紀末毀滅,因為世界不但沒有毀滅還越來越複雜,不世故地去適應太變遷的複雜和太複雜的變遷的話,怕會疲勞到沒命。所以讓自己變成世故,來從容,來自保。
(南方謎之聲:《莊子.養生主》說得好,「以有涯隨無涯,殆矣。」)
(筆者:根據說話的個性,這一句應該是我說的才對。)
因為世故,所以沒有什麼是不能替換的。「梗」和「點」的字義可以換來換去。同一個發音的字形可以換來換去,所以綠豆可以「沙」牛奶。不同的語言,甚至也可以換來換去,所以灰熊就變得「灰~伊~熊」厲害。⋯⋯,換來換去,換來換去。
沒有什麼不能夠被替換,所以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沒什麼必須去大驚小怪,所以鎮定冷靜,也許還冷漠。
喜.冷結論
說到最後,「冷笑話」畢竟是「『冷』笑話」。
註:謹以題名向我心目中浩氣長存的已故偉大文學理論家Mikhail Mikhailovich Bakhtin(1895 - 1975)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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