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條ㄟ兩千八百四十號(2840 Broadway)是一家超級市場,她叫做Westside Market。
既然伯恩小坦(Leonard Bernstein)的音樂劇Westside Story叫做「西城故事」,
那麼我就把Westside Market叫作「西城超市」囉!
西城超市就在我住的諧和居(Harmony Hall)的斜對街,
也就是大條ㄟ和西110街交叉的東北邊街角。
又稱作教堂園道的西110街其實是條繁忙的大馬路,其寬度和大條ㄟ相比不惶多讓;
可以想像,大條ㄟ和西110街交叉的十字路口,也會是個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
這讓西城超市的存在更加地顯眼!
因為西城超市的入口兩旁,日復一日的擺放著繽紛奪目的新鮮蔬果一落又一落,
飽滿豐饒地一再向路過的人們強調,這兒是個物產豐隆、應有盡有的所在!
每日裡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鮮少不被吸引駐足,
於是乎,西城超市的門口永遠聚集了撿選鮮美的主婦、饕客。
更別提她還是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了!
我的同學星廷說:那些水果們成群被擺放起來的姿態,就像是在宣告、保證它們的美味那樣地吸引顧客掏出錢財。
我對住在121街(那兒夜來總是黑漆漆的沒什麼其他去處)的星廷說:我這兒的生活機能真是好!
我住到紐約市,住進諧和居以後,一得空就跑到鄰近週邊的各家超市轉攸!
不為什麼,我第一次到紐約市的超市裡就注意到,
在表哥居住的德州‧達拉斯的超市裡能夠買到一顆西瓜的價錢,
在紐約只剩四分之一個西瓜!
我所以下定決心要到各家超市裡好好比價,開始為自己在紐約市的生活精打細算。
然而轉攸了個三、四天下來,我終於發現,盡管價錢互有高低;
我總也不能像木蘭一樣,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最有可能節省下錢財的方式,
就是在同一家超市裡,購買同一種品項當中單價最低的品牌和商品。
我於是在一個自己堪稱神清氣爽、頭腦清晰的下午,
看準了星廷和我都青睞有加的西城超市走了進去。
西城超市的購物籃也是擺在她的入口一落又一落,
我走過去順手要拎起一個之前愣了一愣;我想,我這趟是要買一個禮拜份量的菜啊,
我於是走遠一點,推動一輛購物推車。
這一刻,紐約時間八月廿五日下午四時十三分,西城超市的購物推車滑進了我的生命的新頁!
我已經離家太遠太遠,而這更已經是我慈愛的母親不能企及的天涯;我終於必須逐日為自己煮食,
我生平第一次自己到了超市推動起一輛購物推車!
而且這個轉變眼看著怕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我被小滑輪們拖拉著展開嶄新的人生和歷險。
紐約市這地方寸土寸金,西城超市便不可能廣闊的佔有土地;
偏偏她的存貨豐富,以致於她的每一個貨架和廚櫃都比琳瑯滿目更加豐盛地滿溢了出來。
這讓走道看來加倍狹小,這讓目眩神迷不知從何下手的我和推車搭配起來加倍笨拙。(其實推車本身是十分靈動的...)
第一個走道右手邊是牛肉與豬肉,左手邊擺的是雞肉。
我半邊腦子想著母親在我去國以前教給我的燉牛腱,
另外半邊腦子想著我在美國超市轉攸的經驗裡牛腱從來不曾出現,
目光因而十分的空洞。
但是所謂的beginner’s luck這種東西還真的是有的!
我在牛肉區的最角落看到了一盒英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專門用於燉煮的牛肉。
它們看上去就像是切成丁的牛腱!
我趕緊拎了一盒;
同一個時間瞥見一盒豬絞肉,我的某一邊腦子浮現母親教過的瓜子肉料理。
得意洋洋的推著推車轉了一個彎,看到的是廣大的熟食區。
烤雞、煙燻火腿、精緻玲瓏的甜椒派、蘋果派......逼得我落荒而逃,
這種「方便之門」現在對於我的意義,只剩下用昂貴的金錢去購買怠惰。
我繼而繞到蔬果區,挑了便宜的胡蘿蔔、便宜的洋蔥、便宜的馬鈴薯和便宜的萵苣;不過,
鮮黃色的甜椒看準了我少不了她的鮮豔來點綴我的生菜沙拉便拿翹地貴了起來!
接著我竟然看到白蘿蔔!
我本來盤算著燉牛腱的配料只能用上馬鈴薯的,沒想到竟然出現了白蘿蔔!
無奈福無雙至,
結帳的時候,收銀小姐拿起白蘿蔔在我眼前晃了晃,問我這是什麼?
有些生鮮商品並無條碼,她得知道品名才能夠結帳。
瞠目結舌的愣了半天以後,
我說:「白蘿蔔...」我真的用中文說白蘿蔔!
她當然不會懂,我就說:「菜桃...」我真的又用福佬話說菜桃!
本來就是這樣嘛!誰會知道白蘿蔔的英文怎麼說啊!
這兩句心裡的話在我的臉上很識相的堆成了無辜的可憐表情...
這時,一個看來資深的超市收銀員走了過來說:那個是daycon。
哇!
這個真的是日本國的逆襲啊!
日文當中一大堆英文的外來語比比皆是;
沒想到,英文裡的白蘿蔔是援用日文作為外來語,daycon,大根!
日文中的白蘿蔔就叫做大根!
我還得要買米酒!前一天在一個亞洲超市看到米酒,無奈它是中國製造,我沒敢買。
我走向一個黑人職員,問他在哪裡可以找到米酒?我解釋了老半天,這老先生也抓耳撓腮了老半天,
問我:你們東方人真的用米作成的酒來料理啊?
後來我終於放棄了,買了罐便宜的料理用白酒;我嘗試著較為建設性的去猜想,
至少可以燉出同從前風味不同的牛腱...
然而我終於累了...
我的眼睛和心神像是被填撐了的鴨子,再也無法容納,再也無法盤算。
結帳以後,我還在為大根危機驚魂甫定的當下,我步出了西城超市。
門邊擺放著的櫻桃香味卻讓我頓時想起,
我忘了買醬油,我忘了買麻油,我忘了買冰糖,......
丟三落四地,階段性的完成我的人生新頁的第二天,
我走回西城超市把遺忘了的材料補齊的時候,發現,
西城超市還有販賣蒜頭和薑母。
西城超市了不起!她和哥倫比亞大學蘊藏一樣多的知識等我去學習。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