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客人衝進店裡的時候，著實把少年嚇了好大一跳。
呃，雖然說，與他同住的少女在學生時代也玩過所謂的cos…什麼來著？總之好像是叫角色扮演的東西，照理說來，他應該是見怪不怪了。但是看見有人真的大剌剌地穿著這麼誇張的服飾走在街上，還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尤其，今天應該沒有什麼活動才對。
「妳、妳好…」
環視整間店裡，此刻就只有收店收到一半的自己，他只好放下擦拭到一半的吧台，堆起笑容。
眼前的女孩穿著的服裝，應該就是所謂的女僕裝吧？雖然他這樣的判定，被少女聽見了應該會抗議地說不是穿上蘿莉塔風的服裝再戴個頭飾就叫女僕，不過身著黑色蓬裙、圍著蕾絲圍裙的女孩，很明顯是做女僕的打扮。
再細看一眼，少年就硬生生地把衝到嘴邊的「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吞回喉嚨裡。
女孩的神色，怎麼看也不適合說出這句話。
雖然女孩衣著鮮麗，臉上的神情卻哀傷得像是淋過一場大雨的狼狽。
才想著，少年就聽見玻璃門外傳來隱隱的雷響。唰啦一聲，雨就傾盆而下。他於是招呼女孩坐下。
「不好意思…你們休息了嗎？」
「沒關係。」少年遞了MENU給她，笑：「這麼大的雨，妳就坐一下吧。」
女孩靜靜地坐在他拉開的椅子上，翻了一下MENU，然後指了鮮奶茶。少年收回MENU回到吧台內，打開義式咖啡機。
「不好意思，機器關了，要麻煩妳等一下。」
女孩的臉上，終於浮現第一個、淺淺的笑容。
「無所謂。反正現在，我也跑不掉。」
其實可以不用這麼費工夫的。並不是沒有茶包，然而少年曾經看少女這麼做過，於是想要試試這樣的作法。
他以壓咖啡的方式將茶葉填入填壓器，扣上咖啡機沖泡，然後將牛奶打熱倒入杯中。打出來的奶泡還是有些失敗，但是以奶茶來說算是合格了。
「請慢用。」他將奶茶送到女孩面前，看見她仍是一臉落寞。
他輕輕地退開，女孩卻忽然出聲了。
「你知道仙人掌嗎。」她道，沒有看他的反應，似乎也不是在對他說話，只是望著窗外滂沱的大雨出神。少年也不知該不該應聲，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
「雖然是沙漠中的植物，卻還是需要水份。雖然習慣陽光，曬多了卻還是會枯萎。好像不用多加費心就能種活，但其實卻是最麻煩的植物。」
「怎麼說？」少年問。女孩瞥了他一眼，又垂下視線。
「因為，你不知道它到底什麼時候需要什麼啊。」說著她苦笑：「跟人，還真像哪。」
「不過，我有時候會很羨慕仙人掌。」她終於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續道：「你知道，仙人掌會心電感應這種說法嗎？」
「我聽說過。」少年也拉開椅子，在鄰桌坐了下來。女孩此時把玩著桌上的調味料罐──收拾它們是少年現在應該要做的工作，不過…算了。他看著女孩拿起辣椒粉，輕輕轉開。一股淡淡的嗆辣味緩慢地在空氣中漫開，少年才擔心著她是不是要拿辣椒粉往奶茶裡灑，還好女孩下一刻就再度蓋上蓋子把罐子放了回去。
「至少仙人掌，還能知道對方是怎麼想呢。」
昏暗的店裡早已沒有在播音樂，此刻充斥整個空間的只有玻璃落地窗外的、悶悶的大雨聲。他們沉默地望著窗外，一隻貓狼狽地穿越大雨，在招牌形成的小小屋簷下梳理著溼透的毛髮，尤其驚惶地撥乾了耳朵。少年想起不知從哪聽來的一件事：貓之所以怕洗澡，其實是因為害怕耳朵進水，於是神經質地恐懼著。
聽聞這件事時，愛貓的少女還笑道，那以後要幫貓洗澡的時候，就幫牠們戴個浴帽就好了。
想到這裡少年禁不住想笑，又察覺此刻的氣氛，連忙打住了。
在此同時，女孩忽然嘆息。「七年哪…」
下一秒，臉上還帶著笑容的她，卻就這麼哭了出來。
「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人把一段七年的感情就這麼輕易地踢到一邊去？」她突然質問似地轉向少年，又把他嚇了好大一跳。
「這…」看著女孩的淚水不斷滑落，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笨拙地起身將餐巾紙遞了過去。女孩接過拭淚，像是察覺自己的無理取鬧，抱歉地道：「對不起…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少年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個詭異的畫面──大雨中的餐館、哭泣的女僕，跟呆呆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自己，看在窗外的貓的眼裡一定十分可笑。牠此刻已經舐乾了毛髮，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瞧。
於是他就這麼笑了出來。女孩有些怔忡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回過神，收起了笑容，柔聲道：「妳應該慶幸，妳不是仙人掌才對。」
為什麼？女孩仍然盈著淚光的眼神這麼問。
少年彎下了身，微笑：「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段時間以來，也有快樂的時光吧。
「如果妳是仙人掌，那麼早在對方就將你棄之不顧的時候、妳就已經察覺，卻還是走不開，只能待在原地用棘刺武裝自己，那不是太寂寞了嗎？」
少女下樓的時候，他才正收拾著女孩喝完的杯具。少女看見，懶洋洋地一笑：「怎麼，現在還沒弄完？」
「剛剛有點事…」少年笑著，將方才彷彿夢境般的奇遇說給少女聽。少女一面聽、一面敷衍地應聲，把桌上的調味瓶都收拾了堆上吧台讓少年收進廚房。
雨早就已經停了，門外的貓兒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看著少女一付不相信的樣子，少年也只能聳了聳肩，逕自上樓。
少女一面在吧台將咖啡壺具拿出來、一面對著少年離去的樓梯揚聲道：「晚餐要吃什麼？」
「都好啊，」少年從樓上應聲，想到方才看見的野貓，「嗯，不然叫生魚片來吃好了。」
「你神經啊，沒事吃這麼好…」少女忍不住笑，「我先說，我不要わさび喔！」
「反正店家一定會附，妳不要用就好了嘛…」少年笑著進了房間，解開領口的扣子，望向窗外。
今晚月亮出來得早，掛在剛下過雨的天空，看起來竟帶著藍色的光暈。
「藍色的月亮啊…」他舒了一口氣，笑。「還真有異次元的感覺…」
剛剛的女孩，說不定正是從異次元闖進店裡來的呢。他決定這麼想，為平淡的生活增添一點小小的幻想。
樓下，少女掛上叫外送完的電話，看了看錶。
離晚上開店還有一點時間，她伸了伸懶腰，正要去音控室放點音樂來聽，店門口的風鈴忽然無預警地被推響了。
「歡迎光…」反射性地應聲突然打住。
少女看著闖進店裡、做一身海盜打扮的男子，完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是她剛剛不相信少年的故事的報應嗎？
窗外，再次響起了雷聲。
【Creating×Dream】噗浪寫作練習──元素混搭：
少年、女僕、貓耳、仙人掌、藍月、辣椒、海盜、七年、生魚片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