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檔案:
吳靜儀,年過三十後才立志、並成為高中職的國文老師。讀書期間不喜歡讀教科書,常常故意反其道而行地做著學生不該做的事,後來慢慢地被體制馴化,成了現今同事、學生眼前的模樣。2017年接觸速寫,試圖嘗試平常自己不會也不曾做過的事。
「速寫」是指快速繪畫,不限題材,舉凡與生活現實有關皆可為畫。速寫大多都是快速的素描,僅勾勒出輪廓,形體,有時會以水彩上色,處理光影的細節,但一切以繪畫快速為最高原則。
我常在想究竟除了書寫以外,有沒有能夠不被明確得知,但又能記錄那些於我而言,屬於個人私密記憶的吉光片羽,即便是孤獨但又私以為光輝閃閃的瞬間?然而可嘆的是,在我極為貧乏的現實技能下,能否不介意美醜、利弊、優劣,乃至於他人眼光與評價,僅僅只是為了紀錄自我對話迴路開端或暗示的一種可能?就恰如某種氣味、光影或音樂的逗引,能夠提醒我那在已經很遙遠處微微招手的昔日身影。也就是在若干時間長廊後,會勾引起過往猶如在闇靜闃黑的電影院中,乍強忽弱、微藍而綠的閃爍投映下,於終場等待排隊、起身之前,那僅僅5~10分鐘的空白裡,那些被劇情碰撞咀嚼後踏入所謂光明的現實名利場後,被拋留下的遺憾,即便是無奈而不值得一提的心緒。
2016年結束了長達四年的高中教師甄試後,也就是有著摔不破、餓不著,家人不用擔心的飯碗後,我開始了一連串屏除文字之外的手工藝習作嘗試。舉凡園藝種植、乾燥花、編織、木工等等,甚至試著去觸碰童年中最不擅長的畫畫,一開始只是希望在綑綁的生活裡,透過週四日間的旅行速寫,以台中中區為界─一個在我叛逆的高中歲月,能夠獲得短暫的自由場域─向它,我已然逝去的青春進行一場召喚。
一、年少:魂兮歸來
寬宏的忽必烈啊,我怎麼樣描述齊拉(Zaira)那座高壘環峙之城,都徒勞無功。⋯⋯組成這座城市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空間的量度與過去的事件之間的關係。⋯⋯對今日齊拉的描述,必須包含齊拉的一切過往。但是,這座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而是像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寫在街角,在窗戶的柵欄,在階梯的扶手,在避雷針的天線,在旗杆上,每個小地方,都一一銘記了刻痕、缺口和捲曲的邊緣。
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城市與記憶之三》
現在,假若不是要畫畫,應該不太到這邊來了。 2017.05.25
在80~90年代台中中區(車站周邊),沒有七期、美術館、高鐵等商圈爭寵,它以繽紛燦爛的光影投映在白衣年少的恣意青春裡。我的國、高中都在台中烏日讀冊,偶逢期末考結束,和三五同學,搭著公車進市區,在一廣(今東協廣場)、龍心百貨(今丸龜製麵)壓馬路。而高中更是每週五、六晚上,在一中水利大樓補習完,台中商專(今台中科大)早已沒有回南投草屯的車,於是只好延著三民路走到公園路去干城車站搭車。白日摩肩放踵的人潮、震耳欲聾的騎樓音聲褪下,夜幕裡隱約閃匿的情色霓虹,甚至在車站候車返家人龍堆積的地下道裡,那一股忽隱又現的腥臊氣味,是我對台中舊城與青春叛逆的記憶。
(圖說:東協廣場)
(圖說:一中街商圈)
如今,因著旅行速寫的機緣,跟著朱啟助老師的步履,課前穿梭在沒落頹喪閉門不開的老宅街道中,以街道、騎樓為教室,用一枝不容更改、也沒有時間更改的黑簽字筆,沿著線條細細摩娑驚鴻過眼卻未曾留心的的主題建築。它可能是鼎鼎有名的日治時期建築,如車站、州廳、市役所;又或是飄香數十載的道地台中美食,如幸發亭、第二市場、繼光香香雞;亦或是被包裹在偌大帆布裝潢、鐵皮新招牌下的昔日地標,如鳳麟大酒家、宮原眼科、中央書局;甚至還有那些年代久遠的宗教建築─萬春宮、柳原教會等等;這當中更多的是頹唐蕭條不知名的老宅街區,每每經過朱老師的解說,才明白它凋零與再生的風華歷史。
(圖說:台中州廳)
1903年台中進行市區改正,成為亞洲第一個現代化之城,是台灣首座以仿京都棋盤式規劃的城市,除了興建車站、整治綠川、設置公園、公有市場等;中山路(舊名新盛橋通)綠川頂上的新盛橋,是東南亞第一座鋼筋混凝土橋梁;耳熟能詳的曼巴咖啡(由華泰咖啡所創)、泡沫紅茶、複合式茶館,也是經由來往舊城區的舌尖,輻散全台。
(圖說:綠川成功橋)
課堂中看似旁觀冷然的繪圖者我,在直線、比例的錯雜凝望下,有時內心騰繞的是當前景物與昔時踩踏過的青春獨白,但絕大多數是因著專注,而心無旁鶩地脫離了俗務現實。無論是作為動詞還是名詞的「畫」,不僅是當下我和這個場域的私密神交,它更是一道召喚符,將古蹟的舊車站、前途未卜的倉庫群,乃至於現代鋼構建築的轉運站,以一條又一條破落狹窄單向的老街道,把巷弄間屍躺著廢棄的老戲院、糕餅行、文具店等圍繞,將矛盾與落後,用「畫」的距離而非照相的寫實,將我與舊城共有、屬於過去的青春,還有現在的感懷與未來的情不知所起,用一幅隱晦的姿態,提醒或記錄起那終將逝去的歲月和記憶。就如同眼前的十號倉庫也許會拆除湮滅,只剩舊紅磚車站與新台中轉運站並存並立,但我那暗暗地年少回家路,或許可保留在圖畫裡。
(圖說:十號倉庫轉運站)
(圖說:台中火車站)
然而時光是瓶弔詭的調味料,轉瞬間你以為的現下,其實在一週、半年、甚至更快,下次再見,老宅裝的新酒又換了招牌,物事人非又哪裡需要漫長的時光?
但值得欣喜的是有一群老台中人與90後青年倡議的社群,在各有專攻互相串聯下,如中區再生基地進駐第一銀行分行舊址(2012年),好伴共同空間工作室(2013年)改裝白律師樓、關心綠川整治的綠川漫漫(2014年)、關注鐵道文化資產的台中文史復興組合(2014年)、綠川旁一本書店、第一廣場擺攤東南亞行動圖書館的團隊等。當舊城因沒落而百無聊賴,他們卻認為新不如舊,舊比新還來得迷人,就像馬可波羅真摯地告訴忽必烈,城市會像手紋一般包容著過去,那些寫在橋面上的鈴蘭泥塑、律師樓的面磚、磨石子地板、老咖啡館裡的飯盒,都一一銘記下城市刻痕。而我僅以速寫的筆與水彩,品嘗體會它慢慢遠去或再生的身影。
(圖說:台中再生基地)
速寫中常有苦不堪言的時刻,為了不影響人群通行、商家營業,繪畫中停駐的地點,往往是小黑蚊肆虐、騎樓廢棄垃圾堆邊、甚至在轉角不遠處,僅一步之隔的動物排洩物旁。但永遠只見眾畫友們席地而坐,無視好奇打量的旅人遊客眼光。我們用最精簡的簽字筆、兩枝水筆和小水杯,在一至二個小時中,完成我稱之為修練的一次神交,尤其是在酷暑或嚴寒的季節,每次週四早上醒來,就是要不要去上課的一番掙扎。
當炎夏的光如漫天熾熱毒燙的箭當頭砸射,是什麼讓人得以安然專注的在這頭畫畫?在最爩悶的七月,還是捨不得不去上課,因爲若不在現場,人與空間、與建築、與歷史、與時光、還有藝術,就不可能相涉、相交,甚至產生絲微感動。
(圖說:酷暑速寫)
繼光工務所是繼光街小巷中(過去熱鬧的電子、美食街),ㄧ棟民國44年的建築物,它是網路上被稱之的「破屋」,也曾經是網紅間口耳相傳的「讀冊」書店,現今由一群建築師進駐和改造,並再度成為網路熱衷探討的建築師基地。
朱老師和我們五位同學,在其對面廢棄停車場ㄧ隅畫畫,畫後幸運地接受賴人碩建築師的接待與熱情解說。事務所共兩層樓,皆是開放性空間設計,1樓共用區,有廚房大吧台,另一側甚至掛了2個鞦韆,可辦演講、工作坊,也可放空讓孩子玩,還有店狗晃來晃去;2樓是9個事務所、30個座位的連續性辦公桌空間。建築師說能在有文化、歷史的空間內工作,很有生活感,甚至9個事務所一起辦公,就像大學時代的室友一樣,可以聊接案、互相吐槽也激發靈感。
那天收獲滿滿,在工務所投影片與賴建築師的解說下,最後速寫老師朱啟助先生分享了自己的感動,他提到「將廢棄老宅改作工務所,將老舊窗花,磚造結構的建築保留,進而轉化成生活的場域。它不僅是建築師的日常,還洋溢著稚童的塗鴉、自由畫畫的美與善的再生契機」。而我的感動則是以速寫為媒介,於課間、課後、街道建築中,感受著大量台中文藝菁英豐沛的實踐力。他們獨具目光,以自己所認為最核心與專精的藝術成分,挺起了文藝者的社會責任。有人用日常生活再造而保存它;有些則以老地標為號召,將文創團體聚集舊城中區,儲養蓄積台中的藝文能量;又或者有一群人用一場又一場的陳情連署的具體行動,來保留老宅、古蹟與淨化綠川。在這堂課中,我身前朱老師是如此、工務所亦然、以及中區再生基地等等皆是。
(圖說:繼光工務所作畫)
二、自我:路漫漫而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除卻天候環境的考驗外,即使課堂上有老師示範,但面對著空白大幅的畫紙,眼前雜亂無章的建物街道,瞬息萬變的行人車輛,當真要下筆還是會猶豫再三,更遑論自己出外旅行速寫,既沒有畫伴分攤路人品頭論足的好奇眼光,更沒有老師在一旁說明提醒,一切都得靠自己。從揀選繪圖目標到落筆,將鱗次櫛比的建築群如一中商圈、站前商店等去繁就簡的捉出最主要的構圖;還是從簡至繁,將台中公園的湖水、樹群,渲染層疊深淺各異的藍與綠。記得第一次上課時,看完老師的示範,對著眼前四連棟─2間民宅、一棟戰後木造建築(士官長官邸),並緊連一幢宮廟側面─光對著街景分棟落點,就花了我二十分鐘並換了兩張圖紙,口裡念念有詞地喊著「太難了~是要怎麼畫啦~」,而在不遠處換個視角又開畫的朱老師,只淡淡的遞上一句:「很簡單啊,要勇敢,畫就對了」。有時繪圖目標是正面街景加上縱向景深,那無止盡的大樓平房、招牌旗幟,還有頂樓加蓋水泥或鐵皮屋,真真是眼花撩亂。但是畫過了就知道,越複雜的街道在速寫過程裡最是痛快。就如老師所言,街頭速寫就是「隨便畫」。所謂「隨便畫」是我們的玩笑語,意味先將視覺衝擊最大最強的標的物畫好,它有時是一棵樹、一輛車、一個招牌,或是摩天大樓的玻璃帷幕,管它幾重幾疊,以它為中心標準畫好後,再隨意、隨便、隨興地輻散畫出其他物件即可。
(圖說:朱啟助老師《畫家帶路,台中舊城街道散步》新書發表會)
要「勇敢」、「隨便」就成了每次畫畫前的咒語和期望。尤其在許多枝繁末節的干擾前,當你勇敢而付出行動之後,才能有結果。就算最後的畫呈現比例錯誤、車輛變形、水彩過重的問題,但若不下筆,就連自己檢討、後悔與日後再回望時的進步感觸,都不會留下痕跡。而「隨便畫」指的就是一種態度,畫畫於我而言,一如閱讀,永遠不必在意為何而讀,又或者應該得到什麼知識、成績或品味,縱使是讀了覺得寫得很糟糕的文章、雜書,還是腐了不能再腐的耽美小說,隨意揀選、投入其中,進而獲得忘卻外物的凝神專注。於是在這魔幻時刻,生活中自己的社會定位或是他人期許的桎梏會短暫退位,讓人重獲自由。就像圖畫街景時,永遠不會有人去細數交雜錯縱的樓層或窗台,那麼又何必在自我要求與身分上困守著自己。
然而「勇敢」、「隨意」又豈止是口號標語?它必定得通過不斷的街頭、照片臨摹練習,去鍛鍊自己的眼光、迅速的找到目標,並且一往無畏。猶記得假日時獨自到教會或宮廟去練習,在教會廣場裡曾碰到作禮拜的教友圍觀,也偶然間畫下銀髮夫妻團體二次結婚的紀念場面,在陌生的宗教場域裡獨自繪畫,尤其是當教友人聲散去,面對著高聳的十字架與教堂,即便沒有宗教信仰的我,在肅穆中感受著寂寞的寧靜和歲月靜好的平淡,一種時值歲末,明亮秋陽揚起整片金紗,風景、人事甚至情感都緩慢了下來。
(圖說:柳原教會)
至於在東方式的宮廟,如南屯萬和宮(媽祖)又是一番不同景致。即便隔著不算遠的距離,縈繞的香煙、忽進又出的信男善女是它一貫不變的背景音樂,光是萬和宮我就自行練習四次以上,練它不是源自宗教信仰,而是宮廟線條、比例、色彩複雜,若能畫得快,日後前往各地旅行速寫,想必更是容易。但每次來這裡總會發生不同的趣事,例如有阿伯與我探討(?應該是高談闊論)東西宗教教築的差異;也有大姊看我時過中午還在畫圖,送我大腸包小腸吃(因附近有傳統早市),並羨慕起我能隨坐隨畫的技能。這些和陌生人隨意攀談亂聊的場面,時不時就在我無聊如等車子保養,和家人約吃飯會先到時出現,想要有所成長,練習是必要的,這無論是在繪畫技能、心態或人生,觸目所及的生活,不也正是最好的一座生命修養的試煉場?
(圖說:萬和宮)
三、人情:夕陽無限好
學習速寫的過程,同學、畫友也成了以畫為記憶迴路開端的一部份。前年在罕見的超強寒流中,重感冒的我全副武裝,坐在公車站牌全聯超市騎樓下,畫著對向的三民路婚紗街。屢屢公車一來就夾帶著刺骨寒風,刮得我坐著畫會抖,站著畫也抖,只見一群瘋子還打死不退的在畫畫。但感冒了又為什麼跑去上課?因為當人專注時會忘了某些事,忘記了喉嚨、眼睛甚至某些內心裡的不爽快,而且我一直很喜歡週四班上課的同學,他們大多是退休的長輩或是家庭主婦,在人生與責任重擔較輕或放下之際,重新揀起了童年塗鴉的夢、或是少年歲月裡專精的術科技能,速寫將這群不相干的風雲在此地此刻聚合。
大部分時間,我們都自顧自的與街景建築對畫神交,偶而還會對著被畫的老屋名店碎碎念「什麼時候能優雅的進咖啡館,吃早午餐喝咖啡」,又或者「瘋了瘋了,我居然坐在垃圾堆、狗大便旁畫畫」,反正抱怨歸抱怨,還是得畫。況且朱老師總是會端出各式街景、建物、畫技,還有安撫的芭樂票(下次我們就去某咖啡館~~),讓你心甘情願自找「罪」受,甚至當一群人彼此志同道合(同病相憐)也就甘之如飴了。
(圖說:台中公園)
我的學長姐都各有專業,有退休的校長、護理師、老師,也有現任在職的地政士、室內設計師,保險員、導遊、公務人員等等。每週四中午課後有時還會續攤吃飯聊天,甚至下午畫聚繼續在舊城裡尋幽探訪與速寫。此外,更有幾位三五成群脾性相投的同學自成假日團體,啟動各式興趣的學習。例如我的速寫老師一開始也非以教畫為業,他的人生從餐飲業、旅遊業、咖啡館經營,到921地震後,有著翻天轍地的跌宕。老師現今居住在埔里鎮上,盡覽綠川田野、蒼茫遠山的風光,也多次讓我們驅車到此,把目光凝焦在更瞬息萬變的大自然,捕捉稍縱即逝的晨曦、霧嵐,這比畫城市更難。
此外,同學口中的「校長」更是一位書法名家,某次課程就全體移駕到南投的中興會堂(省府時期辦公建築)畫畫,課後授課老師為之一變,由「校長」熱情款待我們,一方面現場揮毫示範一幅大字,並展示他的書法與彩墨作品,當時我們每人都收到校長事先寫好的書法小品,最最可恨的是,我居然沒有抽獎到那幅大字。另外也有擅長藍染與禪繞畫的長輩同學─桂美姊,帶著同學一起體會藍染與另一種繪畫形式的樂趣。有時我也會連同幾位學姊(淑玲、淑真、淑美),在假日或停課週,去進行微旅行速寫,我們曾步履在彰化站前的老書屋與巷弄,也曾共同搭著陌生的區間車到清水、梧棲小鎮畫畫,他們甚至開著玩笑鬧著說,之後可以累積一些數量來辦個「靜儀與三叔叔」畫展好了。
(圖說:校長揮毫)
在我後半人生這段莫名歧出的學畫歷程裡,除了是個人塗鴉童年夢的揀拾,與年少記憶的召喚外,我得到更多的是隱隱其中不言而喻的人情美好。例如「校長」的堅毅習書學畫,縱使右手不便,卻展現了凌人的藝術堅持;另外,我也很欣賞部份學姐的畫風與待人接物,像琇珊溫暖體貼是典型的好媽媽,不僅作畫知識技巧豐富,是我們除了朱先生以外,疑難解惑的小老師。當天冷時我站著發抖,她體貼而緊臨著與我並肩,聆聽老師課後對同學畫作的檢討,那是來自於人的體貼和溫暖。頓時間,天真的不冷了。此外還有淑玲姊,她的畫線條簡潔而不遲疑猶豫,但待人卻從不含糊,總是給予新來乍到的同學一份安靜關照的力量;至於我畫一幅她畫三幅的淑真姊,不僅是快手,作品的量與質都十分驚人,她總是默默觀察別人的作品,逢人就當面讚揚對方圖畫的優點,這不正是符合孔子所言「善道人之善」嗎?。
我前半生的勞作美術課成果,都得歸功於我的家人,因為我從小就沒什麼美術能力。小學舉凡畫校園、物件都是哥哥捉刀代筆。到了國中工藝課用壁報紙做立體聖誕樹,那棵樹總是扶不上牆般的軟趴趴,爸爸看不過去,用免洗筷在內裡做骨幹,架構了一株意氣風發,但我僅負責掛上華麗麗的裝飾,就博得了滿堂彩高分的聖誕樹。但,我心裡其實也想像我爸我哥一樣,隨手就畫個機器人、龍啊什麼的,甚至能畫個旅遊時的小角落、小動物、杯盤蛋糕之類的,那該有多好。
於是,過了快二分之一人生的我跑去學畫畫了,同時在速寫途中對畫、對修養還有人情若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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