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躺在眠床上,我流了一整晚的淚。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可是今天飯桌上爸爸所說的話讓我不得不哭:
爸媽要去台北找工作!這意味著,我必須和他們分開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和姊姊必須去住大伯父家,直到他們找到工作,找到住的地方,才能接我們過去。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去台北才有工作呢?」我著急地問著。「都在這住這麼久了,這裡一定也有工作吧!」媽媽聽到我的話之後,便以手勢要我先安靜下來,聽他們的話。
她莫可耐何地說道:「阿圖,爸爸媽媽不是不想在這裡找工作,只是,找不到工作啊!你是囝仔人,你不會懂的。媽媽在菜市場有時一早上連一件衣服也沒賣出去你知道嗎?爸爸他工作的工廠倒了,他找不到工作了你知道嗎?」媽媽說完搖搖頭,垂下來彷彿洩了氣的皮球。
爸爸坐正身子,看著站在面前的我,他就像是法庭上那定人生死的法官。和姊姊比起來,我算是很不合作的犯人,因為她完全不發一語,只是默默的站著,眼裡,充斥著一種我也猜不透的情緒。
「那我們怎麼辦?要轉學嗎?」我緊張的問。
「嗯,還是讓你們先留在這好了!等爸爸媽媽找到工作,就接你們過去!好不好?現在還是讓你們安心地把書讀好。不久後,你們住大伯家時,要聽話,不要給人家添麻煩!知不知道?」媽媽面露不捨,讓我看了好生難過。姊姊她依舊是冷冷地,冷冷地聽著這一切,爸爸問她:「若曦,你怎麼都不說話?」
於是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我才發現她手裡原本要拿來給他們簽的成績單,被握得緊緊地。她在哭?「姊姊!你為什麼在哭?」好奇怪喔!她為什麼要哭?
姊姊面色蒼白的像面粉刷過的新牆,嘴角微微地顫抖:「你……你們都決定好了……那問我們做什麼?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啊?什麼都不能做啊?……」
「若曦,爸爸不是不尊重你們的意思,你也大了,只是,我們不得不走到這一步啊」我聽不太懂他們的意思,什麼叫「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你們怎麼不說我們家已經欠人很多錢,欠人很多很多錢!不要認為我都不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全都知道啊!」姊姊又啜泣了起來,媽媽迎上前去抱著她,拍著她的背:「若曦乖,若曦乖!爸爸媽媽找到工作一定會回來帶你們去的,真的,真的,媽媽最捨不得的就是你們這兩個心肝寶貝了。」聽得出媽媽的話裡帶著濃濃的鼻音,不斷地摸著趴在她肩上的姊姊。姊姊只是說著:「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是不停地說著:「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是不停地說著:「我什麼……。」
原來,我不只什麼也不能做,我甚至什麼也不曉得。一想到這,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在月光下,感覺得到它慢慢地流進了我的耳朵,滑到了早已溼透已久的枕頭上。不禁要問究竟是月光冷,還是我心涼。就這樣哭著哭,我想起了飯桶,他的媽媽在他讀幼稚園的時候跟人跑了,只帶他的弟弟走,留下他。當時的他會不會比我現在更難過呢?至少,爸爸和媽媽他們還算是愛著我的。這樣想想,感覺到幸福,但又帶了點不知為什麼的酸楚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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