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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3 14:34:42| 人氣2,55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張育甄:交友須帶三分俠氣,為人要存一點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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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芳老師知識旅行朋友,最重要的人生課題

    育甄的父親是管理學院教授,無條件包容了個100%文青。

    很喜歡這孩子的原因是,她這樣敏感,又這樣倔強;她這樣慧黠清靈,又這樣土模土樣,無視於世俗現實。和現代孩子需要爸爸媽媽代辦日常所需,以及習慣在考試前夕敦在補習班由老師幫忙複習的生活型態比起來,我更喜歡育甄在武陵高中語資班時期,專注於英、日語學習,沒有經歷坊間補習,有不懂的問題濟問學校老師,就這樣通過英檢和日語檢定。

    學習是自己的事,和身邊的成人期望,和外在的補習加強無關。考上中興大學中文系,也許不算順利,在學期間她選了輔系英文系和文創系,沒有悲慨吁嘆,只有不斷往前,不能留白的青春,本來就是為了無邊無涯地採探,儲備出未來的滋養。

    生命有很多需要,知識旅行朋友,都是重要的人生課題,交友須帶三分俠氣,為人要存一點素心,是我對創作坊孩子們最深沉的期許。讀著這篇她和ㄗ的故事,和好友併肩,踩踏在文學旅程,無從計畫、複製,只能張望,只剩堅持,一直一直,擴大到天涯海角。

    希望我的孩子們,在自己的學習、生活、人際聯繫中,找到這樣的感情;也希望我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們,在夢想、工作、日日重複的真實生活中,找到這樣的執著和付出。

    育甄小學時,是創作坊超級可愛的小作家,也是《96年童話選》中極為出色的小評審;告別中學時代時,她寫了〈回到創作坊〉http://mypaper.pchome.com.tw/joyhi5877/post/1329844539 大學走到3/4,她的人生一如文字,活出100%的小說樣貌,敏銳艱危意象鮮明。

    你說我不耽心這孩子嗎?當然,我是戰戰兢兢,深怕這孩子在高空危索上不知道甚麼時候會掉下來。幸好,文字是安全網。任何時候,無論疲憊痛苦晦暗沮喪,文字會接住,接住一切。 

  小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做大事」的人。

  長大以後,第一個舉手附和,告訴我「我也是耶!」的人,就是ㄗ。

一. 相識

  說起來,我和ㄗ認識,已經快要十年了。在這十年間,我們一起唸過一所國中,從未同班,連社團活動也(幾乎)沒有緣分;然後我們就這麼從國中畢業,長大,越來越喜歡對方,直到今天。

  第一次見到ㄗ,彼此還只有十三歲。十三歲,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年紀呢?當我們說起黑手黨,我們說的是「家庭教師里包恩」而非「維托柯里昂」;當鄰座的同學在上課時間舉手說要去洗手間,你會明白他真正的目的是站到鏡子前面,不斷不斷把瀏海撥到想要的弧度,沾水固定,最後神經質地走回教室。網路上有句話說「人不中二枉少年」,枉不枉我是不曉得的,但對「中二」這個描述倒是心有戚戚。

    很久以後與ㄗ聊起,我們對於認識彼此的契機竟然是《家庭教師》這部作品感到有點荒謬,心裡卻不怎麼後悔。當時青澀的我們還未生出「大人的矜持」,我一從同班同學那裡聽說「管樂班也有一個女孩子喜歡家庭教師哦!」,就興沖沖地跑去隔壁棟交朋友了。嗯,那就是ㄗ。我一直都記得與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從教室裡朝我奔來——小小的並不起眼、但眼睛裡確實有光芒躍動的一個女孩子。ㄗ的聲音細細,興奮時聽起來像拉緊的弓弦,雖然堅毅,本質卻是柔軟的。

    交到新朋友,彼此都有點緊張,手舞足蹈好一陣子,直到被上課鐘聲打斷。ㄗ從作業簿撕下一角,把部落格網址抄給我,說我也有用這個,妳可以來我這裡留言。那時的ㄗ還不叫ㄗ。我學著其他同學喊她的姓,又連進她的部落格得知了她的筆名。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只是偶爾在網路上交流作品、在學校走廊擦肩的普通朋友。所以,為什麼後來ㄗ會變得這麼特別呢?我在想,或許和某一期的校報有關係吧。

  不得不說,青少女時期的我是個競爭意識強烈的孩子。從國小一路走來,學過的才藝已經丟了一地,鋼琴彈得普通、聲樂疏於練習、繪畫⋯⋯上一回被老師稱讚,已經是國小中年級的事情了。總而言之,唯一磕磕絆絆地被保留下來的「特技」就是寫。我一直寫得還算不錯,在那個「作文成績好就是擅長寫作」的時代裡,一路劈荊斬棘,昂首闊步,眼看就要被這項特技慣出目中無人的討厭性格,我在校報上發現了ㄗ的作品。

  雖然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ㄗ到底寫了些什麼(我還問過她呢——我說,只記得那篇文章裡有「一盞濃茶」四個字,所以妳究竟寫了些什麼呢?結果ㄗ被我逗到笑得無法說話了),但當下感受到的震撼卻是怎麼樣也忘不掉,好像隨時會從皮膚底下浮出來那樣。哎,我明明自詡為寫作高手啊,為什麼ㄗ只是靜靜地、一句話也不說地在校報上登了一篇文章,就讓我羞愧得想挖個地洞躲起來了呢?

  許多年後我們唸了高中,班上有個同個國中升上來的女孩子,我問她,妳知道某某班的某某某(ㄗ)嗎?她說,哦,我知道,我們老師曾經把她的作文印給全班看,當時我就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寫不出這樣的文章。

  哎,ㄗ,妳知道嗎,國中時代的我曾經多麼想贏過妳啊,甚至在讀完那篇文章後就下定決心要多背名言佳句詩詞歌賦,可是,高中時代的我一聽見同學那麼說,卻驕傲得幾乎泛淚。這就是成長吧,能夠透過妳體會到何謂成長是多麼美好⋯⋯原諒我只能寫出這麼俗氣的句子,認識妳真好。
                                                                     
二. 相熟

  對不起。每次只要說起ㄗ的事,我就會無可避免地掉入「與ㄗ的二人小宇宙」裡面。以寫出一篇好作品而言,這大概是很糟糕的吧。

  如上所述,我和ㄗ並沒有同班過。國中三年級是基本學力測驗的備戰期,學校依據直升高中部、參加基測與否將我們重新編班。當時的我和ㄗ已經「確定志向」——我以考上縣內第一志願為目標,ㄗ直升。於是,我們人生中最荒謬的一瞬間在學校三樓的走廊上發生了:我正準備把自己的桌椅搬到新班級,而ㄗ也是,然後,我們的新班級竟然是彼此的舊班級。

  我記得,我們沉默了五秒鐘左右。

  我還記得,我和ㄗ都是想笑的(以我們對文學的敏銳度,我們知道當這種情境出現在小說裡,讀者應該是要笑的),但好像有點笑不出來。

  最後ㄗ說,「哎,小夜。」小夜是我的綽號。

  我說,「哎,姚。」姚是ㄗ的姓。

  於是我們就這麼分開了。搬著沉重的桌椅,進入新的教室,面對排得滿滿的課表和即將到來的基本學力測驗,當時的我,真的覺得好慘好慘哪。可是同時,我也一直以為這不過是人生劇本裡一個設計得比較粗糙的橋段罷了。畢竟國中時期的我毋庸置疑地身處人生勝利組,總覺得無論如何世界最後都會向著自己——比方說,當時的我已經開始出現焦慮症的症狀,但是基本學力測驗的成績一出來,我還是安全地被第一志願錄取了。所以我總覺得,好像沒有那麼嚴重嘛,所謂的人生不過爾爾,未來一定也會一帆風順的。

  就這樣,我們畢業了。我們的名字一起被登在學校外牆的紅榜上,就像之前每一屆我暗自羨慕、卻又擔心自己沒辦法像他們一樣順利的學長姊們那樣。於是我想,經過基測,我可以確定世界是真的向著我的了。我可以安心迎接美好的未來,可以和ㄗ繼續當彼此體面的朋友、良性競爭對象,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三. 相近

  升上高中之前,我和ㄗ、以及其他四個女孩子,一起參加了一次同人展。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這個六人社團裡,「創作形象」最強烈的人應該就是我和ㄗ了,但是提出「一起寫一本小說」計畫的卻不是我們,不知道這算不算命運的安排呢?因為透過這個提案,我和ㄗ才真正成為彼此心目中數一數二重要的朋友。

  我們都寫過小說,而且,是很早就開始寫小說。我的第一篇作品完成在國小五年級,雖然稚嫩得不行,總歸也是個開始。ㄗ同樣在小學時代就累積了創作經驗,所以當我們加入社團,彼此的自尊心都是很強烈的。社團的朋友全是溫柔的孩子,曉得我們「比較厲害」,於是把大家的稿子打成電子檔傳給我和ㄗ(是的,當時有同學手寫了好幾千字,現在想想真是既青春又古樸),讓我們兩個校稿。一個身負重任的小組成立了,而基測已經考完,每個晚上我們都窩在電腦前面,一句一句看、一字一字挑,有一次挑得累了,我轉頭在窗戶上發現一隻金龜子,跟ㄗ說:「欸,我家住十樓,可是窗玻璃上有一隻金龜子耶。」竟然就聊起那隻小昆蟲,幫牠加油打氣(也不曉得在加什麼油),繼續校稿,拖到四點多才躺回床上⋯⋯隔天有體育課,我累得窩在體育館後面打瞌睡,膝蓋上還抱著一疊印出來的稿。

  書印出來,賣完,吃慶功宴。這些似乎都是轉瞬之間的事,我們在慶功宴舉起玻璃杯互撞,畢竟在升上高中前的暑假寫完並賣完一本同人小說,實在是一件有一點厲害的事。我們對彼此充滿信心,互相祝福且拒絕道別,也就是在那樣的場合下,我第一次(有意識地)表明:ㄗ是我最好的朋友。

  難道不是嗎?我們一起校稿到深夜,深知彼此擁有(在那個年紀看來)不錯的實力,喜歡的作品相近,同樣認為自己受到寫作之神眷顧。國三的孩子總是覺得人生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交朋友,所謂「最要好」的寶座大概也是換了學校就會換給新同學了吧。我不能確定當時的自己有沒有這種想法,但是,當我在電腦前一字一句敲出小說的草稿,ㄗ告訴我她在螢幕前讀到哭出來、而我也因為看了她的小說深受感動的時候,我真的堅信我們能成為「靈魂的半身」。

  你覺得十五歲的「堅信」有說服力嗎?

  可是我被說服了,一直到今天。

四. 相煩

  高中生活對我來說就像地獄,無論是心理層面還是生理層面。我的焦慮症日益嚴重,時常把課本攤在桌面上,就這麼瞪著一片空白的習題放聲大哭。你可以指責我脆弱得不堪一擊,我卻必須聲明,這種情況雖然與我的成績有所關聯,但「身心的崩潰」是因,「成績糟糕得一塌糊塗」才是果。許多時候我必須向旁人解釋:不是的,不是因為我不敢面對自己從金字塔頂端跌落,所以開始逃避現實;我很清楚自己仍然喜歡學習、喜歡源源不絕的新知,可我的狀況就是這麼一日差過一日,只好請假,只好在醫院的走廊上度過無數個上課日的下午。我很希望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所以我告訴朋友們「感冒而已啦」,然後在假單上含糊地填了「發燒」,填了好幾次;我用三年的時間把自己變成請假高手。

  持續自問: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當時的我並不知道自己可以掛身心科,很想找人說說話,卻害怕給對方帶來麻煩。我不敢讓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知曉真正的狀況,於是打電話給ㄗ。智慧型手機剛剛開始流行,幾乎整個世代的高中生都與時俱進,只有我仍默默地把手機蓋滑開、點按數字鍵,祈禱自己不會就這麼被時間扔下了。

  是ㄗ接起我的電話,也接住了我。

  之前提過,我們都相信自己被文學之神眷顧,但事實上,「自發地大量閱讀純文學」在我們身上發生得很晚。高中生活無比苦悶,我終於開始打磨文字的刃,當作一種自保的武器(唉,國中的時候它可是用來炫技的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ㄗ拿到第一個全國性文學奬,老實說我有一點害怕,因為ㄗ已經走得好遠了呀,如果我再也追不上的話怎麼辦呢,如果ㄗ即便回頭也看不見我的話怎麼辦呢;諸如這些,其實並不是好勝心作祟,假如我們是彼此靈魂的半身,我們「靈魂的高度」就應該是相仿的。這好難過,而且現實,於是我在高二那年努力地寫出了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得到不錯的評價⋯⋯這麼多年後回首,我一直記得ㄗ曾經說過「那篇小說的完成度真的非常高。」只需要這句話——只需要這句話就能讓我熱淚盈眶,我早就忘記評審說過什麼、怎麼讓我繼續努力,或許這樣是非常不智的,但我卻覺得好值得。

  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ㄗ,仍然擔心給她添了麻煩,沒想到ㄗ也在等我的電話。礙於隱私,我無法說太多關於彼此在「高中」這個籠子裡受到的挫折,但我們總是看著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繼續對彼此說話,繼續告訴電話那頭的人「我還在這裡」⋯⋯錶面上的指針來到三,我就笑說國中畢業前也是這樣,只是當時是在改小說。ㄗ說妳現在也寫小說呀,我說嗯,我會繼續寫的。月亮總是很圓很亮,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把熱燙的手機拿開,看看又過了多久,是不是該掛掉電話重播——我們總是顧慮彼此,不希望有哪一方分攤到較多的電話費。

  考學測之前我提議寫信,寫一封很長很長的信,收到的當下最好是學測前幾天,這樣才有「激勵」效果。我們兩個都不是特別樂觀的人,所謂「激勵」不過就是向對方招手罷了:當妳在考場裡單打獨鬥,請記得那個一路與妳「千里共嬋娟」的人;如果信心許可,請相信我們會在未來進入同一所學校。

  信寫了,寄出,彼此都收到了,學測前讀了又讀,沒能改變考差的命運,只好悶頭繼續讀書,報名指考。ㄗ在臉書感嘆「這可能是我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一次落馬」,我卻很心虛,因為ㄗ考不好對旁人而言是意外,我考不好卻是理所當然。在這樣的理所當然之下,ㄗ以非常優秀的指考成績錄取第一志願,我卻要一個人拉著行李箱下台中讀書了。我們一起去參觀我的學校,「很漂亮呀。」ㄗ說,「沒辦法,只好繼續『千里共嬋娟』囉。」

  我笑到前仰後翻,心臟碰碰跳,或許ㄗ就要去到我再也觸及不了的地方了。
                                                                             
五. 相知

  讀國小的時候,老師說「等你們長大就可以了。」讀國中的時候,老師說「等你們唸高中就可以了。」讀高中的時候,老師說「等你們上大學就可以了。」所以,當我們終於、終於抵達「大學」這個終極目標,人生的大門一下子在面前打開,手足無措的同時,總覺得「好像要拚盡全力向前衝才行」,於是,跌跌撞撞的旅程就這麼開始了。

  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我的學校,但是大一的時候,我是迫切地想要離開的。除了「ㄗ可能就要去到我無法觸及的地方」這個原因以外,我對於自己的課表實在不太滿意----一直記得農晴依《小盼》的封底上,有一句關於大學生活的描述:一群尋歌的年輕人來到了這裡,然後發現所謂的「夢土」根本沒有他們想唱的歌——是的,我已經盡自己所能地在課表上擺放「應該會很有趣」的課程,但實際上過以後,卻發現根本不是那樣。你可以說,這是我做夢做久了,習慣於以自己的想像脹大現實,所以才會覺得失望;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呀,渴望新生活的大學生是很任性的,於是我開始準備轉學考試,並且把週五空下來,到ㄗ的學校聽課。

  先說結論:轉學考試沒有成功(當我看見備取的時候,簡直想拿自己的頭砸牆),旁聽的日子倒是扎扎實實地充實了一年。從第一個學期每週四下課就趕搭火車回家、到第二個學期週週買好週五早上的車票,除了期中期末,我幾乎沒有缺過課。總是從公館站三號出口出站、總是與ㄗ並肩走到教室上課,那一段時間其實是很微妙的,自卑感不斷長大,ㄗ似乎也在學校裡碰上了什麼事,我們時常相顧無言。

  現在回想起來,我認為我很無用,既無法面對自己的(各種)失敗,亦無法打破現狀,讓自己「靈魂的半身」知曉,究竟是什麼讓我們的關係變得這麼奇怪。可是很久以後,ㄗ卻告訴我,那段時間的她並不想要一段過於緊密的關係「小夜妳的處理方式是靜靜地把我放在那裡,而非很急迫地想要修補什麼⋯⋯」我一聽就明白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也不希望此時有誰迅速地靠過來吧,我絕對會想要離開對方的。但是其實,當時我考慮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呀,我沒有那麼善解人意的,可是就因為這樣,我們差點被現實擊垮的友誼安然無恙了⋯⋯不知道這究竟是幸運還是只是陰錯陽差呢?

    打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在想:我再也不說什麼妳(必須)最懂我而我也(必須)最懂妳的話,替彼此徒增壓力了。我想成為妳的記憶或生命的一部分,而記憶是過去的,改變不了了,如果妳喜歡它們那會很好。至於生命,生命還要延伸下去,妳可以做出決定,要把我安排在哪個地方、什麼時候。我不會揮著雙手嚷嚷「妳一定需要我喲!不可以亂擺亂放喲,我最重要了⋯⋯」我想成為的是,妳可以自由決定拿起來或丟掉的東西。

  啊,聽起來對我自己好像有一點不公平呢,或者我們可以一起決定,要如何把彼此拿起來或放下,如何安置,如何活下去。如果能敞開心胸這麼辦的話,我相信無論是哪裡,我和ㄗ一定都可以到得了的。

六. 相信

  一開始我說的是:小時候,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做大事」的人。

  現在的我,離小時候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至少,當我現在想起國中畢業時,與同人社團的朋友們舉杯敬未來,已經會感到懷念,甚至惆悵。我無法寫出像市面上那些勵志故事的結尾,說我現在活得非常好,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你們也要努力⋯⋯。我想說的是,從那個「好像終於開始懂事」的國中一年級到現在,我經歷了許多事(即便我的人生依舊單薄)、摔過許多跤,但是也交到一個叫做ㄗ的好朋友。

    你當然不能說,ㄗ一個人就承載了這整整好幾年的生命重量,但是,她一直在那裡,一直在每一個剪票口與我抱抱、與我道別。我們的文字早已不若當年稚拙,學會刨挖,學會深究這個世界每一個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但我們仍然在每一個深夜點按彼此閃爍的名字,有時對話框彈跳飛快,有時一個字都打不出來⋯⋯

  這才是人生啊。何其幸運可以遇到一個人,不用講海誓山盟(我們拿與元微之書開過玩笑,說大家都懷疑元白二人關係不純,但我們卻可以理解),卻是細水長流。好像也有過驚天動地,不過那也不重要。現在的我們,已經不再肯定自己可以成就大事,反而去數算很多沒能成為現實的如果,也數算很多不能成為現實的以後。總是遺憾,總是感嘆,總是把彼此撿起來。我在很多個遠方有微光閃爍的夜晚無法入眠,就這麼想著ㄗ,上學期拉著行李箱下來台中陪我唸書的ㄗ。我們。我們就是我和ㄗ的意思,《家庭教師》,同人小說,深夜電話,很多可能與不可能的過去和未來。

  與我最親愛、最喜歡的ㄗ。

台長: 夢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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