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大、小朋友們:
你喜歡電影《艋舺》裡的這句台詞嗎?----「意義是什麼?我沒聽過意義,只聽過義氣。」
不知道你是不是曾經,真切而深沈地感受過,「意義」是什麼?「義氣」又是什麼呢?
1.意義和義氣
《艋舺》這部電影上演沒多久,以一種驚人的能量,打動了我們寂寞了很久的心。
是的,是因為「寂寞」。
所有因為寂寞相對產生的孤單、恐懼,對未來的茫然,都因為有一群「站在我身邊,我就擁有力量」的朋友,產生魔法。
只要和朋友在一起,無懼於肉身毀壞,不必辨識黑白是非,跳脫現實限制,腥臭的鮮血被美麗地神話化,成為生命中最堅定的證言和信誓。所以,在高雄,二十幾個大孩子在電話裡口角,就分成兩派,深夜相約在校園暗處,帶了四把空氣手槍的學生,用BB彈痛宰空手赴約的「「敵人」,還大言不慚地對著警察說,他們一起看《艋舺》、一起換帖,所做所為,都是為了義氣相挺。
只要義氣相挺,意義,都成為沒有價值的「廢話」。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托爾斯泰說:「幸福大同小異;不幸,卻擁有各自不同的臉模。」所以,安定、快樂生活著的人,很少去想,什麼是「意義」。
我們只有在這兩種時候,會認真尋找意義。
一種是「現在進行式」。糾纏在不同的黑暗、痛楚裡,幾乎不能浮出水面自由呼吸時,才渴盼為自己的孤絕、痛苦,找出讓自己重新安定的理由。
另外一種是經歷過波折起伏,回頭面對「過去式」。也許有一天打開眼睛,忽然渴望想清楚,活著的意義是什麼?讀書的意義是什麼?愛的意義是什麼?朋友的意義是什麼?挫折的意義是什麼?成長的意義是什麼?
或者,像靈光,也像閃電,在某個瞬間懷疑起,呼吸的意義是什麼?吃飯的意義是什麼?「聽話」的意義是什麼?對這個人笑、對那個人生氣,這些「表情」的意義是什麼?
有時候,延伸得更長遠一點,想著自己出生在自己「現在所在點」的這個家,意義是什麼?流動在生命每一個時間點的意義是什麼?一路就讀的學校,我們選擇的朋友或情人,以及一被綑縛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工作,藏在其中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如果我們沒有想清楚「意義」,就不可能弄清楚,環繞在我們身邊,像滅頂前的一根浮木,這種「不顧一切的相依為命」,究竟算不算「義氣」?
2.在滅頂前找出意義
「滅頂前」這三個字,聽起來很可怖,其實是一種祝福。
地球在毀壞滅頂前,讓我們領略了珍愛地球的每一分鐘;九一一的撞擊,讓我們在種族對立滅頂前,正視文化差異;台灣在經濟滅頂前,產業務必升級轉型;在寂寞滅頂前,我們學會,珍惜每一個被珍惜的瞬間。
滅頂前,讓每一個可能都變得美麗而珍貴。
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在「完全沈沒」以前,找到讓自己「浮起來」的方法。
我的學生郁嫻,從小在創作坊長大,一直陰陰暗暗的,不太說話。
中學時候的郁嫻,像侯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到創作坊。還是不太說話,只是分享一本又一本親自扮裝的「Cosplay」相本,這時,她還在摸索著角色演繹,個人風格不算強烈,但又從過去陰暗裡,透出一點點悖離主流價值、連我都不太確定的亮光。
郁嫻考進武陵高中醫科班,成績不俗,卻又悖離主流期待,高分低選元智大學視覺設計做唯一志願。她繼續參加「Cosplay」的各種活動,從親自扮裝,轉型為更精細的道具設計和製作,用最簡單的材料,表現出最豐富的可能,憑藉著鼓勵明星學生的大學獎學金,到日本去追尋她所嚮往的造型、線條和各種顏色,糾纏在她所執迷的圖象元素裡。
畢業後,郁嫻開設「815 Studio」,在自問自答中,不斷尋找SOHO(Small Office Home Office)意義,為所有的SOHO族,寫下有趣又有意思的備忘錄:
悠閒在家,沒有上司盯著,沒有同事一起,還能維持八小時(或更多)的工作時間嗎?
面對電腦,能夠忍著不看拍賣、不看影片、不上PTT、不分心嗎?
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時程,今天偷懶不做,明天心情不好不想做,最後再來熬夜嗎?
熬夜不是「努力」,是「時間管理不好」;一連畫八個小時也不是「熱誠」,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長期熬夜的下場是,肌腱炎、乾眼症、內分泌失調……。這個沒人管的SOHO,強調除了專業之外,自己更要接管生理、心裡的照護,才能孤單跋涉在看不到盡頭的長期抗戰。
小時候,我叫郁嫻「怪怪美少女」。
現在的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封閉而安靜,聚會時,我們從白天聊到晚上,常常忘記這是我的學生,只覺得是一個「怪怪好朋友」。
有時候,一時興起時我會問她:「嘿,小時候的你,回來又不說話,為什麼會一遍又一遍地回創作坊?」
郁嫻沒有回答,還是保持不說話風格。虎年春節假期一結束,我收到她的信:
有一部分的我還留在創作坊裡
國小的我,縮在角落看書,不喜歡理人,覺得這的世界好黑暗
我想看他還在不在,我想讓他看看,我現在過得很好
當然世界還是有黑暗的部份
但是已經有地方亮起來了
而且我試著拿黑暗的部分來開玩笑
終於發現自己在找他的時候
好感慨啊
都過了
收到信,很感動。這真是虎年最美麗的賀禮!
世界很黑暗,可是,還有很多地方,我可以照亮這些孩子,讓每一個人都懷著信心和勇氣,靜靜走下去。
每一堂課,在教室裡面對學生的每一分鐘,我常常想,我會在這些孩子們的身體裡,埋進什麼樣的引信,為他們把生命的亮光點起來?
郁嫻不像她那些親密的高中好友,各自穿上白袍,走向森森遙遙的白色巨塔。
我看見她,私密而真實地,擁抱著自己的顏色,在千萬次可能滅頂前的瞬間,創造機會,同時也揮霍盡僅有的一點點力量,活出自己的意義。
3.創造自己的價值
每天一早,郁嫻在電腦裡設定交響樂鬧鈴,元氣十足地把她「震」醒,開始一整天規律而有效率的工作。
這個「一人公司」負責人,看起來很輕鬆,其實聲音裡藏著千鈞重負:「SOHO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自由,沒人在乎你的衣服、髮型,什麼時候上工、什麼時候睡覺;但是,萬一你以為這是個毫無限制,只需要創意和能力就一切OK的工作,那就錯了,這工作最需要的,就是鋼鐵般的自制力。只有創意沒有用,還要有在時限內執行完成的能力,做不到的話,乖乖去當上班族吧!」
從2009年底開始,郁嫻接下「鍾肇政主題小說」文學長廊的規劃設計,像大規模建築公司一樣,親自打造一個「建築模型」。
在小小的模型平台上,精細呈現立體的每一面磚、每一片瓦,在層層相疊的感覺和氛圍中,放進模擬每一幅180號巨幅畫框的微縮小圖,在顏色的對照與呼應中,反覆檢視、想像,彷如親手監製一個文學的奇幻帝國。
沒有人要求她這麼做,但是,她知道,這樣做就可以把這個計畫要延續一、兩年的文學長廊,做得更好。她的圖、她的想法,她的顏色和夢想,因為多用一點心,就可以真切地在這個「還可以更美麗」的世界裡,真實而深刻地活過來。
郁嫻的生命意義,在「滅頂前」的無限掙扎中,靠飛躍的想像力和堅韌的執行力「浮起來」。
一如這封信的附圖,我們可以看到,郁嫻手繪的人,蒼茫,寥落,在絕對的「自由意志」裡,創造出絕美而珍貴的個人價值。
郁嫻的人生還很長,我不知道,她以後是不是會一直很幸福?但是,在此時此地,我看見她辛苦掙扎的堅決和美麗。
堅決和美麗,得來都不是理所當然。
在一個又一個孩子惶惶然的摸索過程中,在一次又一次倉惶絕望的人生故事裡,我常常看見,有一些人,為了一點點握在別人手上的感情溫熱,任由別人決定了自己的快樂和悲傷。
或者,為了一點點和自己其實沒有絕對相關的「別人的問題」,別人的流行、打扮;別人的眼光、評論;老師的評價、誤解;一個又一個小團體的呼喚與排斥……,把自己的未來,賭進一場看起來沒什麼希望的賭局裡。
在電影裡,為了一雙接納的手,賠進殘破、血腥的一生。
在教室裡,為了在意這個人那個人的一些話、一些事,賠進青春的各種可能。
到了社會,又為了符合主流價值的評價,不計一切代價,符合所有人對自己的期望。
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切而深沈地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而活?為什麼而快樂?當我們確定為什麼而活、為什麼而快樂時,就真的確立了活著的意義。
為了「找出意義,創造價值」,在這裡,希望大家可以靜下心來,從內心出發,聯繫到整個世界,問問自己這四個問題:
1.每一天打開眼睛時,快樂嗎?如果想辦法量化快樂值,最低從一分計算到最飽滿的十分,自己可以得幾分呢?再認真想想看,讓自己高於六分,或低於五分;也就是讓自己變成快樂或不快樂的最主要原因是什麼呢?
2.有沒有經歷過一種「好想趕快開始做」的熱情?激起這種熱情的「引爆點」,究竟是什麼事呢?
3.不論自己喜不喜歡,有沒有任何一件事,或者是那一類的事,是自己不必花太大力氣,就可以做得很不錯的?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帶給我們充滿成就感的正向激勵?
4.想想看,在「離開家」以前,可以為家人做什麼事,讓家比自己「剛出生」時還要好一點點?
在「離開就讀學校」,或者是「離開工作團隊」以前,可以做什麼事,讓班級、學校和團隊,比自己「剛報到」時,還要好一點點?
最後,在「離開這個世界」以前,可以做什麼事,或者在那一個領域付出努力,讓世界比自己「剛抵達地球」時,還要好一點點?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就這樣跟著這些問題,和自己的心,說一說悄悄話。
請問,你是不是還相信「我沒聽過意義,只聽過義氣」?
你真的感受到,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了嗎?
有沒有覺得,如果這世界在我們「離開」時,確實可以比「抵達」時還要好一點點,忽然,我們就可以領略到一種,溫暖而透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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