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元旦，送舊迎新
整個一月，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過年」。各種各樣的過年儀式，像3C新時代的「關機再開」，壓祟，遂願，重整心情，在重複中找到力量，這就是「儀式」的意義。
我們從一種狀態向另一種狀態轉化，讓自己進入和日常世界平行的另一個時空，在各種不同的儀式裡，演繹出一種逆轉日常的想像。也許，真實的我們都太平凡了，所以喜歡藉由儀式感，襯出「此時此地」和其他時空有別，重塑出人生價值，尤其是像我這樣過得很宅的人，更需要各種各樣大小儀式的救贖，跨年，就是很清楚的「時空轉換」，一個小小的儀式，就能鑿深生命刻痕，即使是亂七八糟的「活著」，也可以充滿意義。
記得，從2000年政黨輪替開始，為了趕跨年煙火和元旦升旗，就近在總統府附近訂了福華飯店過夜，此後連續十幾年的跨年夜，習慣流盪在遠方過夜，成為有趣的「儀式」。2014年，在台大遇見白色鳶尾花時，拍下第一張照片當臉書刊頭，開始拿起相機，直到2018年拍了張自己喜歡的北埔稻影、2019年換成花博的射耳祭天際線，接下來的2020~2022連續三年，換成年初出版的新書插畫。
守在電腦前等著新年度的起點，更換刊頭和大頭貼照片，速寫年節樣貌和慎重許願，成為嶄新的「儀式」。慢慢地，這偶然翻新的儀式也進入第六年了。2023年，喜歡永生花的小新鮮，主花是一朵索拉玫瑰，每週滴兩滴柑橘精油，若隱若現的甜香，總想起青春時的深夜，有淡香洗淨白日奔忙。那時，陀螺般在採訪、旅行、咖啡館寫小說的軌跡裡打轉，任何的美妝和薰香都覺得負擔；只有在深夜淨洗後回到房間，淵深天青，世界乾淨得不得了，喜歡流連淡香水，「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幾乎陪了半生，清新、空靈的餘韻，捲裹著幸福想像。
當頭痛、失眠……這些無法逃躲的負擔，以君臨一切的聲勢侵占生活。近年來，紫草膏成為唯一的「睡前香」，梳理頭痛，紓緩情緒，舒寧睡眠。香水退位，無數次收到精油、香氛、永生花和擴香花；有時為了贈禮，自己也會盤旋在各種不同特色的香氛店，只是酬酢往來，從沒有任何一次，像自己彎折著永生花的細鐵絲這樣充滿驚喜。
重新回到青春時的香氛對話，淡香水在睡前細細滲入魂魄，清新，寧靜，召喚著乾淨透明的心情和記憶。新的一年，張望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的2023；感謝清如花月的養慧幫忙，創作坊每月的信，以李進榮〈法律人的追尋〉https://mypaper.pchome.com.tw/joyhi5877/post/1381311931揭開專注、素樸，卻又不負此生的選擇；收到「媽祖賜芙」，真的是太可愛的禮物了！雯婷曾說：「很多夥伴都把創作坊當最後的汪洋停留。我卻只能把創作坊當作一個滋養的湖泊，終究將繼續奔赴我自己的遠方。」離開創作坊的很多年，雯婷每年元旦總會精挑充滿象徵意味的新年好禮，和大家「團在一起」，搬離中壢後，反覆叮嚀不用再送禮物囉！寫一首詩就是最棒的禮物，隔了兩年，在2022年的《初戀First Love》收播後，恍兮惚兮，回到90年代的日劇氛圍，那時的答錄機，無論錄了甚麼內容，收尾一定是：「要幸福喔！」創作坊這方寧靜湖泊，接收到雯婷旅行到遠方特別寄回來的台南限定媽祖法力：「一定要幸福！」就覺得有很多很多的力量，可以容受，生命的冷暖起伏。
但願我們都能過上香水般的人生，拋開紛繁複雜，僅只瞬息芬芳，不需要計畫，也不期待收穫，人間世事就如掬水盈掌，瑩月華光。生命的流動如花開拂照，花落沾襟，使得這一年的跨年步調，特別從容悠閒。入住青埔前兩年的元旦連休，總埋在童話稿件編輯中趕工，直到年度童話選交出定稿，才慢慢在回望過去一年讀的書、做的事、看過的電影，總算在歲末完成2022這年儀式般的生活檢視。
2.春聯，讀書寫字
元旦這天寫稿，總希望多一點「年度預言」的意味。特別珍惜國語日報卯兔這年的春節特輯，從許許多多大同小異的過年儀式中，找出「寫春聯」和「一起讀書」這兩件獨特的生活紀事，寫〈每一個字都是春節的亮色〉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238，剛好在除夕刊出。
循著稿約因緣，回望過去。從「名格門第」那張寫毛筆字的骨董桌，「陽光山林」的筆墨遊戲，歷經「松園」借居和「大學園區」租賃的十三年打折人生，以至於從鼠年新遷的高調，經歷牛年、虎年，直到兔年屆近，慢慢學著低調，在「鼠」、「牛」、「虎」、「兔」這一張又一張灑金紅紙，數算了一千多個日子，總算把幸福活成了日常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18929。為「卯兔平安」織就「自在過日子淺淺歡心溶溶月，安然看人生深深感謝淡淡香」的簡單生活；為小學同學葉添財的住家和店面寫聯對和春條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16904，惜青春，慶熟年；為旅歐回台的宜澧準備門葉和斗方。
花了好多時間回望遷入新家後的「春聯紀事」，宛如時光通道，溶溶遠漫。「溶」這個字，從「水」，原指水勢廣盛，溶天地於無形，寬無邊涯，而後才有明淨無瑕的渾樸潔白，讓人從心裡暖起來的渲染和想像。蘇軾的〈睡起畫堂〉：「初雨歇，洗出碧羅天，正溶溶養花天氣」，更襯出日子能夠過得安然自在，天地溶溶暖暖，最值得深深感謝。
每一年春節前，總會有幾天好陽光，讓我們清毯子、洗被子、曬冬衣，順便兜一兜鑲著金邊日色的田壟山河。這個冷冬，左腳的腳底筋膜特別痛，哪裡都走不了，只能坐在車上吹吹風，凋零於十二月的波斯菊，一月間又播了新的一輪，為冷冽妝點豔色。閒兜山鄉田水，轉啊繞的，腦子裡迴旋著北宋理學家張載最雋永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總覺得自己也循著土地的血脈，走進天地間的心尖；後來，學會客家話中的一句「繞山花」，天地創生，萬物各得其心，我們兜啊繞啊，竟開出明珠般的鮮花一朵，照破山河。
很喜歡春節前繞新埔，碎金光色，岡巒起伏，幾十年不變的寧靜，宛如世外桃源。山鄉的各種傳統物什，比城市保留更濃的年味，在「陳記」吃粄條，大把大把的薑絲，大火翻炒豬腸，腴汁攪和著薑辣醋酸，豐厚的豐年餘味，外帶好幾分紹興鵝掌，貯冬過年；最喜歡的是隨意糊貼在餐廳四壁的自製春聯，壬寅春虎，外帶點菜須知，還有人文告示：「客家美食的人文精神：為人處世當學粄條，兼效醃腸，軟中帶硬，內裡實在，香而不膩」；當記「新埔文學泰斗吳濁流，好像沒說過這些話，但我們還是要讀他的書。」
時代往前滾去，文明推陳出新，就在這不斷從往昔中淬煉出來的儀式，送舊，革故，推陳，迎新，迴盪著隱不去的餘韻。最有趣的是，因為《THE FIRST SLAM DUNK》上映，《灌籃高手》走過1/4個世紀的久別重逢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4092，流光溶溶，很快又回到二十幾年前春節一起讀書的《灌籃高手》熱血歲月，整個一月，就在「寫春聯」和「一起讀書」的隱喻中，走過漫漫瀲豔。
3.飲饌，自在安然
疫情走過三年，總該到頭了吧？病毒變異，以更強烈的擴散和覆蓋，侵佔新的一年。打了莫德納第四劑疫苗，好的，壞的，珍惜著生活中淺淺的歡喜、深深的感謝。整個月只上了兩天課，創作坊結業，領著孩子們以鉛條圖文詩跨年許願https://mypaper.pchome.com.tw/joyhi5877/post/1381314132，寒假和春節靠得近，沒有冬令營的生活節奏，比往年輕鬆不少，發現自己多了個前所未有的口頭語：「好閒啊！」
以前在風景區常看到的雞湯錦句：「有錢真好，有閒更好！」，只有嘗到確實很閒的滋味，才發現日子如金子般閃閃耀目。過去習慣在年前抱一整疊存摺，在壅塞的年貨人潮中，穿越一家銀行又一家銀行補摺，停停走走；這一年，循著這條路到一、兩個銀行刷完存摺後吃個私房料理，隔天又換另一條路，刷一、兩本存摺再找個新餐廳。剛在「兆豐金」還了些房貸，隔天收到新竹教室金雞母帳房的「紅包」發放通知，又跑一趟，傻笑著捧起「紙面富貴」，閒開心。
在很閒很閒時，自然就養出「自在過日子，安然看人生」的舒泰，水月照影，花香淡淡，好吃，好喝，親朋老友好好的，「息交絕遊」的幽閉日子，走到盡頭，春節前後聚餐，成為健康、平安的「儀式」。和愛華在Global Mal「帕朵拉」義式餐廳慶生，轉往「BLOOM沐曜香氛」喝咖啡，閒聊著一生的光亮和暗影，一整年收到她特製的點心和各式菜色，即便是慶生日這天，還有三色蛋當伴手禮；藉著歲末慶生，找到理由，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直到哪天走不動、咬不動了，不得不取消，多希望那個日子還很遠很遠……
創作坊尾牙邀宴，孟孟姊姊到遠方旅行，直到期末才特別約在「GOGI GOGI」韓式燒肉，補一場三個人的小尾牙。韓系妝容擠進創作坊難得出現的聚餐話題，最後繞回創作坊說，和庇護我們一整年的教室說再見，謝謝這個遮風遮雨的小宮殿，在虎年最後一天的相聚和離別，洋溢著無限感謝。
韓式燒肉其實跟著韓劇夯起來的潮流，我不看韓劇，唯一的執迷是金秀賢。回到家，忍不住找出2015年的《製作人》，看一集又一集韓式燒肉的標配，小小的桌子，五花肉，包生菜，韓式沾醬和小菜，大醬湯或泡菜湯，以及映襯氣氛的韓式烤盤與小瓦斯爐，把簡單平凡的飲饌文化，包裝成流行精緻。只可惜，當金秀賢這位純萌的小菜鳥想吃「GOGI」(有趣吧？韓文的「肉」)，原來是鋪墊一場對從頭到尾都在生氣、闖禍、暗戀迴帶的女製作人轉彎追求的「魔幻秀」，好好一齣職場戲，瞬間變成編劇一廂情願的「愛情魔術」小道具，不合邏輯得難以忍受，慘澹棄劇。
去年底為電梯偶遇的鄰居拋出「水餃心意」，經歷特意相尋的「交換聖誕小禮物」，這個月又有續篇。開始交換起著點點滴滴生活經緯。大樓生活因為靠得緊密，我們總是刻意拉開距離，遷居三年多，第一次感覺自己擁有「鄰居」，我們不斷往前的生活，反覆重複在過去的軌跡，有一些人消失，有一些人又出現了。
熟年擁有一些沒有負擔的朋友，真的很棒。輝煌和熱鬧隱在歲月的翻摺，衝動、算計和激昂疼痛都磨蝕了，最後還在一起的，才叫做朋友。
4.春節，冷暖從心
寅虎最後一天，選在卯時清牆面，想像著古時讀書人日日「應卯」的艱難，撤換春聯，迎接卯兔新歲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221。回大哥家圍爐，整個一月唯一的「重點」。當年抱在懷裡的小侄兒長大了，為父持家，拉拔著小小孩上了大學後，驟然挖開的「空巢」，幸好有乖巧的黃小咪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851填補。
生活學堂，在我們以為「此生如此」時，總會有更多嶄新的課程讓我們理解，人生是一長串的起起伏伏，走過一段浮沉，就會有另一次在雷同中微調翻新的小變動，讓一路的風景，充滿各種可能。年輕時的我們，眼睛看到的只有自己，以及一步一腳印慢慢拓寬的無邊天地；當世界越來越大，我們自知永遠有走不到的天涯海角，才慢慢回縮視野，看見一個世代又一個世代相近而又細細岔開的生老病死，很適合在沒人參與的寧靜時刻，讓我們看見所有熟悉的人、以及自己，或多或少的影子。
以前年休一起看書，純粹是類型小說的無腦娛樂。這一年，Ally眼睛裡的飛蚊，阻絕閱讀，我這一邊閒聊、一邊看書的「特異功能」，停頓的時間變多，也無法再拚進度了。讀著共同處理瘟疫、階級和神話宿命的《阿南和阿蠻》和《命運操弄者：特斯卡特利波卡》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6590，除了文化邊界的生存思索，也撫觸著日漸衰退的氣血，生命轉瞬消歇，僅留記憶慢慢回溫。
兩個孩子的「年度拖鞋創作」添上兔子，再過兩年，就集滿十二生肖；騎上摩托車的人生階段，複製了學步而又拓寬翻新；漫長的年休，融進是枝裕和的《舞伎家的料理人》的細膩光影，成為最華麗的收尾。新的一年，兔跳好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8115，每個人面對的前途遠景，「如意」不易，「遂願」幾多更迭，學會「輕鬆一笑」，才算是每一天都值得感謝的豐收。
昔時無憂的英倫小特派，即將在兔年迎來第二個寶寶。春節期間，巧手慧心地把大女兒這個「洋」娃娃，打扮成「財神寶寶」，異地求生確實很難，就靠著這些、那些的一點點又一點點小歡喜，讓我們更加珍惜，現世安好。
收到宜澧的「兔女郎」新年祝福，忍不住轉寄了「財神洋娃娃」，當然也傳遞出我們對孩子們長大後最庸俗的願望：「希望很快看到你的荷蘭寶寶！」
「感覺很適合做風車寶寶，聽起來就像綁在風車上轉。」宜澧一說，我就更加期待了！這孩子很調皮，回台時設宴「開飯川食堂」，檯面上堆滿了小禮物，並且「直播」介紹起義大利的威尼斯面具磁鐵、法國的迪士尼卡通糖、英國的「荷柏瑞」紫錐菊、德國法蘭克福金牌得獎酒和歐遊必備的維他命發泡錠……，搞怪的小影片，把祝福拓印成永遠；等她有了小小孩，我們「被孝順」的模式，應該就會多出很多新玩具。
宜澧在2023年初斜槓開設了藝術家顧問代理公司。這次相見，總算有機會深入認識「GaZe」的緣起，從嘎嘎吱吱淘氣的諧音「GaZe」起意；而後從眼前做得到的每一瞬間開始，始終凝視著遠方的音樂夢想；更重要的是，學會凝視當下，張望未來。
匆匆台灣往返，嘎嘎和吱吱轉向京都時遇到暴風雪，計畫描繪〈春節四重奏〉的水晶魔法石專欄延宕。特別讓人期待的Chamber X Chamber在台首演、童年藝穗節、職涯連線和親朋好友節慶交會，不是作業，而是凝視生活的「幸福化石」，留給日後慢慢磨蝕了的自己，安心取暖。
開工後，不吃辣的我，又在「開飯川食堂」邀宴嗜辣的阿堃、文理和孟孟姐姐。回眸創作坊的「起家」年月，為了感謝文理借我100萬，總年年設宴答謝；疫情期間久未相見，重新相聚分外珍惜，阿堃說明年換他做東，我卻笑，這一年又一年的飲饌華美，都是我在報答文理的「利息」啊！
盤旋一整個月的腳底筋膜疼痛，慢慢發現和氣溫的聯繫。天冷轉劇，到「聖生堂」敷藥、精油按摩、指尖拉筋、日夜熱敷……，不斷盼著「快好了吧？」、「快好了吧！」直至初七後陽光融融，烘暖了春節期間的超強寒流，疼痛趨緩，總算可以出門，沿著老街溪岸，水兔行春，走向青塘園水塘，特別能夠理解美人魚腳踩著每一步都會疼痛的「戀愛心情」，原來，人間一趟，能夠吹吹風、走走路的日子，珍稀如愛情。
趁著暖天壓抑了椎心的疼痛，慢慢爬蓮座山，為創作坊全體成員點燈。長長的階梯，像美人魚走向信誓的忐忑，盡頭就是等待著我的幸福；可惜，大部分的人都在愛情消失時，才發現我們錯過了的美好。那煙霧繚繞的觀音大殿、那充滿記憶的魁星樓，那滿山滿眼的風煙陽光……，都是我的王子，我慶幸，腳尖的疼痛如美人魚的愛情，讓我分外珍惜，呼吸著每一瞬行走間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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