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溥言老師,一位歌詠生命的勇士。大部分人和她在一起時,承她照顧,感受無邊無涯的國學和真情,宛如遇見她,天始圓,地始方,至此可以安心到天荒地老。
我一直不算是體制裡的好學生,大學時的成績單,韻文還不錯,中文系核心的文字聲韻訓詁,全都60邊緣低空掠過,不知道為什麼,初相見,和裴老師即投緣、相熟,老師說:「你的《詩經》,超過90分,班上唯一。」
「是唷!因為你美得像《詩經》。」我極耽美,自然以為這是裴老師以人格在誘惑我。她大笑,並不是不相信,而是覺得我的說法很「比興」。她不像國畫裡的大美人,主編大學中文系刊《新潮》時,學美編的朋友看著她的大特寫吃了一驚「怎麼這麼像男生?」還好意為她畫出一個擬真的髮髻,出刊後,我幾次看著這照片,還是覺得「裴老師的本色」最美!
很多年後,老師循著我大三時寫的那篇採訪稿的時間軸,一點一滴,寫了本《溥言雜憶》,書中附了兩篇學生回想,還笑咪咪地叮嚀我:「你不要以為你寫得比較好,有甚麼了不起,你深受台大中文系教養,又是作家啊!」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甚麼了不起,但是,讀著洪國樑老師的回顧,很快從「沒甚麼了不起」轉化成「小小的自卑」。一直覺得洪老師低調地做學問,讀著他真情流露的性靈文章,簡淨的語言,純真的感情哇!這也美得像《詩經》!回想起老師回台時習慣買的大量餐券,她總像個孩子般「邀功」:「和中文系師生聚餐用20張,和老朋友用了6張;今天就只用兩張。」
原來,她口中的「老朋友」就是她的學生洪國樑。我想,我們這些戰戰兢兢被老師愛著疼著的每一個學生,在流光的鍛鑄中,不知不覺,也可以被她欽點成「亦師亦友」的華麗國度,這就是我們一路行來,最美的勛章了吧?不敢藏私,和大家共享洪國樑老師的〈是恩師,也是慈母---記與裴溥言老師交往的點點滴滴〉 (秋芳小記)
是恩師,也是慈母----記與裴溥言老師交往的點點滴滴
☆洪國樑,台灣大學、世新大學退休教授
1. 親如家人的聯繫
裴老師是一位對學生關懷備至、視如子女的老師,也是位慈祥寬厚、廣施仁德的長者。而學生對她,不僅承受如沐春風的教益,也感受母愛般的溫煦恩情。至於對我而言,她不僅是我永世感懷的恩師,也是顧我、復我無微不至的慈母。
1972年,我就讀台灣大學夜間部中文系;1973年,選讀老師所授「國學導讀」課;1974年,選讀「詩經」課;1977年,我考上台大中文研究所碩士班;1978年,選讀「詩經研究」課。從此,就和老師結下了長達四十年亦師亦母的不解之緣。
1978年,我經醫學檢查,得了慢性病疾。老師知道後,就到處打聽名醫,並帶我去南昌路的同德堂診所看一位中醫,還幫我付了醫藥費。後來知道那位中醫的醫療費用昂貴,怕我無法長期負擔,又轉介另外一位名醫馬光亞先生,經數年治療,病情大幅改善。老師又打聽到大陸有一種「片仔黃」的中藥,對我的病疾頗有療效,就千方百計為我蒐購。我感激莫名,不知何以回報,但心實慶幸,能遇到一位真心關懷學生而不計付出、不求回報的老師。也正因為受老師愛心的感動和啟發,影響我往後數十年教學生涯對學生的態度:我告訴自己,我必須學習老師視學生如子女的情懷,傳承老師這份無私的愛。
1980年,我有幸考上台大中文研究所博士班,並擔任助教,1981年改聘講師。此後,與老師接觸的機會更多,互動也更頻繁。除了老師之外,我與太師母、師丈糜文開先生也都熟,幾乎成了一家人。我還記得:太師母是深度近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總戴著一付像望遠鏡般的深度眼鏡。而師丈則蓄著美髯,器宇軒昂,飄逸瀟灑,有魏晉名士風範。我聽老師說:她的字稱「普賢」,就是師丈所取。師丈說:「釋迦牟尼佛的左右有兩大弟子: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我看妳的長相,很像普賢菩薩,而溥言、普賢又諧音相近,妳就字普賢好了。」老師很滿意「普賢」這個字,所以有些著作,就用它取代本名。
我回家之後,找出普賢菩薩的佛像來和老師做比照,發現竟然何其神似:面形豐潤福相,神情端莊安詳,慈眉善目,儼然活菩薩。師丈精研印度文學,又與老師鶼鰈情深,只有他才會有這個細膩的觀察和絕妙的聯想,又取了這個絕妙的字。
2. 和《詩經》一路走來
某次,我到老師家裡,師丈拿出老師編著《詩經評註讀本》(作者名即用老師的字)及老師、師丈合著的《詩經欣賞與研究》全套送我,開啟了我對《詩經》閱讀的興趣,及日後賡續研究的康莊大道。
1987年,我應邀參加台大教職員書畫展,提供書法作品一幅,老師說她喜歡我那張參展作品,要我展後送他。其實,老師是國畫名家,曾師從多位大師學習各類國畫甚久,在師友的敦勸下,開過畫展,後來也送我和內人一張〈水行幽居好讀書〉的山水畫,意境清雅,格調高遠,落款娟秀,自成一格。我那張參展作品,不過是初學之作,實在難入老師法眼,老師竟然懸掛在客廳,供來往賓客觀覽,其用意應該是愛護學生、鼓勵學生吧!後來太師母、師丈先後過世,我自然責無旁貸地協助料理喪葬雜事。老師為表感謝,送我一瓶仿橡木桶的瓷裝威士忌酒,三十年了,我始終擺在餐桌旁的櫃子裡珍藏,作為我和老師家人這份珍貴情感的永恆記憶,每飯不忘。
老師對我,不僅視如己出,對我的兩個兒子,也疼愛有加。當我大兒子還呀呀學語時,我抱著去拜見老師,我說:「叫裴奶奶!」他居然學著叫了。老師聞之大樂,即刻快步到書房裡包個紅包,作為獎賞,就這樣,老師和我的兒子也從此結下不解之緣,後來並延伸到小兒子。老師退休後移居美國,每次回國,除了帶給我和內人禮物外,一定也有兩個小孫子的禮物,其中少不了的是巧克力。
兒子們只要看到家裡有美國巧克力,就會驚喜問說:「是裴奶奶回來了嗎?」因為他們知道:這是裴奶奶多年來回國必帶之物,從無例外。兩個兒子先後出國念書,老師都贈送美金作為獎勵。四年前,老師最後一次回國,對我說:「我年紀大了,不堪長途勞累,以後就不回來了。我沒法參加你兩個兒子的婚禮,兩個紅包(美金)就當作我預給的賀禮,你轉給兩個兒子。」老師對我愛護數十年,還把這份愛擴充到我的家人,這已經不止是師生之愛,而是家人之愛了。
老師回國時,一向不讓我接機,她認為坐機場巴士很方便,且到達桃園往往已是半夜,不忍讓我久候。但返美時,照例都由我送機,因為老師捨不得分離,總想在車上和機場餐廳跟我多聊聊。
老師自1946年起,在台大任教,至1991年退休,先後達四十五年。所授課程,有國學導讀、歷代文選、《詩經》、《詩經》研究、《左傳》、《戰國策》、《戰國策》研究等,其中以《詩經》課任教最久,因老師鑽研《詩經》數十年,在當代學者中,著作最為豐碩,堪稱大家。老師於七十歲經延退而又屆齡退休時,系主任齊益壽先生向老師徵詢《詩經》課的接任人選,老師不假思索,極力推薦我擔任。
我在碩士班時,選修老師所授「《詩經》研究」課,寫了一篇文章〈詩經戰事考〉,承老師讚賞,問我願不願意把這篇文章擴充,作為碩士論文題目。當時,我對碩士論文已有某些構想,就向老師據實以告,得老師的諒解。老師之所以推薦我接任《詩經》課,或許是基於這個多年前的印象吧!
當齊主任向我轉達老師推薦之意時,我因當時還只是副教授,所以婉辭,經齊主任勸說,只得從命。後來,有教授對我以副教授而開授此課,頗不以為然。我得知訊息後,也自感慚愧,遂向齊主任堅辭該課,下一年的《詩經》課因之停開。第三年,系務課程小組開會決議,要我繼續開課,我又因當時系主任周學武先生的再三勸慰,同時又想到老師的厚意和期許,才又勉強應允。
此後,這一課程,到我從台大退休,轉任世新大學中文系,就不曾間輟,直至2016年再從世新退休為止,先後二十餘年。如果當年沒修老師的「《詩經》」和「《詩經》研究」課,我是不可能有這方面的基礎;如果當年沒有老師和師丈送我《詩經》的許多著作,我就難以體會老師和師丈對我愛護、鼓勵的用心和期許;如果當年沒有老師在退休時的極力推薦,我就絕不可能有任教這門課的機會。
如今回思,《詩經》課能作為我二十多年來教書的「飯碗」,還是老師賜予的。而我從一開始教《詩經》課以來,也都以老師的《詩經評註讀本》作為教本,因為它除了善取前人成果外,又有老師積年累歲的研究心得,經披沙揀金、裁鎔甄辨,然後著成定說。且每一首詩的各章,都附有古今學者的評析,最後又有整首詩的總評,無論用以教學或自習,都是目前所見的最佳讀本。後來我的學生教授此課,也以此書為教本。
3.台灣總代理
老師宅心仁厚,相信人性本善,對人從不起疑,但也因此經常吃虧,甚至受騙。老師在台大教書幾十年,和太師母、師丈一直都住在台大舟山路宿舍(後來改為基隆路三段),因省吃儉用,在外也購有房子一間,租給友人居住。後來,該友人不但不繳房租,拒絕搬遷,且竟占為己有。老師有位已在台大中文系教書的學生,他有位律師朋友,也是上過老師課的學生,他們想為老師討回公道,於是提起法律訴訟。那位學生律師,當時也是剛執業不久(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師),可能經驗不足,結果竟然敗訴,只因老師太善良了,不曾提防對方的居心,所以一切有利證據都在對方手中,可見對方是看到老師的善良而早有預謀。
老師經此事件,雖沒對人性失去信心,但對財物之事就格外謹慎,然而,對我居然信之不疑。老師退休移居美國期間,因在臺灣銀行有筆退休金,每年都有定額利息,依規定,仍須繳交所得稅;又老師雖移居美國,但在台灣仍有師長、親友、學生,一些人際應酬禮數,仍不可廢。這一切瑣事,老師都交代我處理,並把聯絡地址遷到我家,我向內人開玩笑說:「我是老師的台灣總代理。」
老師為了讓我處理這些瑣事,把她的一本存摺和印章交我保管,從中領取須支付的款項。後來,怕我麻煩,改成固定存放一筆錢在我身邊。老師每次回國,我就列出清單,載明上次給予款項、本次支出細目及金額、支出總計、本次結餘,影印一份,讓老師帶回美國。老師總說:「不用看了。」像這類事,一直到四年前老師最後一次回國,把臺灣銀行的退休金一次提清為止。能得老師的信任,何其榮幸,但我只想到:讓老師身在美國而不必擔心台灣的瑣事,是我的責任。
1999年,我從台大退休,轉任世新大學中文系教授。本來,前一年世新剛成立中文系,當時的人文社會學院院長黃啟方先生希望我擔任創系系主任,並充實經學、小學的師資,我因無意行政工作而婉拒。第二年,我覺得我的個性一向與人無爭,能換一個單純的環境,專心教學與研究,是福氣,也是我的素願。又因世新中文系已有系主任,我可不必擔心行政工作問題,所以就在台大申請退休,轉任世新中文系。當時,我也向老師報告這項決定,說明原委,得老師的諒解並支持。
2001年,原世新中文系主任三年任滿,我在無可推辭的情況下,接下系主任職務。老師雖於1991年在台大退休,但因初期經常回國,所以仍保有台大宿舍,以便回國時居住,後來年齡漸長,回國次數漸稀,就於2004年將宿舍交還台大。老師在舟山路宿舍居住幾十年,家具、書籍滿屋,必須清理,當然,這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老師第一個告訴我說:「洪國樑,所有的家具、書籍,你要的,通通搬走。」
說實在,當時我家的空間狹窄,容不下更多的家具。我搬走一台冰箱和幾張椅子,送給外文系的朱炎教授。老師知道我喜歡書畫,就到書房取下幾幅裱框的名家作品加上幾枚老師作畫時用的閒章送我。除外,還特別送了三條珍貴的毛毯,其中一條,每當冬天時,我就鋪在床上當墊被,睡起來舒適窩心;還有一條,天寒時加在棉被上,蓋起來溫暖幸福;另一條則捨不得用,在櫃子裡珍藏,準備留傳子孫。在清理老師家當的過程中,我發現有些具保存價值而較輕便的東西,如金箔鑲製長江萬里圖、集郵冊(內有極多珍貴的古董郵票)、錢穆先生書法等,都先行挑出裝袋,以免散失,讓老師帶到美國。其餘家具等物,都由其他教授、學生搬走。當時,我擔任世新中文系主任,有感於學校圖書館藏中文圖書匱乏得可憐,於是想為世新中文系成立圖書室。我整理老師的書庫,前前後後載了好幾車的書,除留下一部分與我研究有關者外,其餘的,全都捐給世新中文系。因搬來的圖書無處存放,就暫時堆積在系主任辦公室地板上,請工讀生利用時間整理、編目、歸架。
適巧,《商業周刊》的記者聽說世新中文系為中文學界後起之秀,頗有新興氣象,特來採訪,看到主任辦公室地板上堆滿老師捐贈的圖書,對老師敬佩有加,自然也就列入報導內容。捐贈的圖書,都蓋上「裴溥言教授贈書」的印章,以誌感念。老師雖然沒在世新中文系教課,但和世新中文系也結了不解之緣。 4. 赤子之心
老師雖移居美國,但心繫台灣,對當地華文報紙報導台灣的訊息,特為留意。尤其自我轉任世新之後,每看到報導世新的消息,就格外興奮,如見親人,立刻剪下,郵寄給我。不僅如此,凡學術新知,也都不遠千里,不忘讓我知道這些訊息。
老師教授《詩經》數十年,尤其留意有關《詩經》的種種報導。2010年9月25日,老師寄給我一份2010年2月22日《世界日報》的報導,標題是:「《詩經》──世界最美的書」。內容是:德國萊比錫舉辦「世界最美的書」評選,共32個國家和地區參加,634種圖書參加評選,結果由大陸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向熹譯註、劉曉翔設計的《詩經》一舉奪魁。老師看到這則報導,其興奮可想而知,當然也不忘讓我分享。
四年前,老師已是93歲高齡了,某天,我突然收到老師寄來一封信,打開一看,竟然只是一則笑話的剪報。內容大略是:有一對夫妻,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非常恩愛,經常開車出去玩。有一次,男的跟女的說:「我們來玩個遊戲。只要遇到紅燈,我就親你一下。」女的說:「好啊!」他們在婚前就經常玩這個遊戲,恩愛非常。後來他們結婚了,女的覺得:先生好像好久沒親我了。有一次,他們又開車出去了。妻子對先生說:「我們再來玩以前的遊戲好不好?」先生說:「什麼遊戲?」妻子說:「就是遇到紅燈,你就親我一下那個遊戲。」先生說:「好啊!」結果,從遊戲開始到回到家,一次也沒親到。原來,以前先生開車,都是走平面車道,紅綠燈多;這次是走高速公路,一個紅綠燈也沒有。
就這麼一則笑話,老師居然千里迢迢的遠從美國寄到台灣,只為博我一粲,我覺得老師太可愛了。其實,應該說:因為老師教了幾十年的《詩經》,所以能常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的《詩經》情懷,《詩經》中〈國風〉裡的主人翁,不大多如此嗎?我對老師遠居美國還經常掛記著我,除了感動之外,心裡更清楚的是:她老人家總希望我過得快樂,活的開心。
老師雖然移居美國二十多年,但我總覺得老師一直都在我身邊,除了回國必約我出來見面、吃飯、聊天外,平時我們也常以書信或電話聯絡。老師移居美國之初,大多以書信聯絡,敘說家常,後來就改用電話,較為方便。老師在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打電話來問我和內人、小孫子的情況,要是我打電話過去請安,她老人家一定說:「你把電話放下,我打給你,我這裡的電話費比較便宜。」如果在美國的電視上看到有關台灣颱風、地震等災情的報導,第二、三天就會接到她老人家的電話,問我和家人是否都平安無事。
老師在美國時,應當地華人的要求,教他們《詩經》、《左傳》等古書,其中還有遠從澳洲慕名而來的,學過一年,還要求再學一年。老師就這樣年復一年,教不厭、誨不倦,義務教學,分文不取。老師說:她也樂於藉這種機會交些朋友。老師在教課時,難免也會遇到需要查閱及補充的資料,但離台赴美時,除了帶幾本必要的書外,其他的都送給我和世新了,因此就會打電話來,要我幫她查些資料,或寄資料到美國,這麼一往一返,我們又多了一些聊天的機會和題材。
5. 仁者壽
老師移居美國期間,最初都是一人獨住,但與女兒住處相距不遠。老師說:「女兒、女壻事業忙,孫子也還在念書。而我,既要教華人讀中國書,還要利用時間作畫。自己生活,彼此都比較方便。週末時,女兒會接我過去與孫子團聚。」後來年歲大了,就請個傭人照顧。
去年十一月,我打電話向老師請安,是女兒岱麗接的,岱麗說:「媽媽前一陣子連續跌跤三次,我們不放心,把她接過來同住。媽媽原來的電話,我們也把它遷移過來,以方便媽媽的朋友、學生連絡。」然後就讓老師和我通話。老師的聽力還很好,講話也都清楚,感覺老師的身體應該還不錯,我這才放下一顆懸念的心。
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岱麗傳來聖誕節的全家福照片,老師穿件大紅外套、黑色長褲,戴了一頂聖誕老公公的帽子,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只是消瘦了好多,心裡著實不忍。想起老師以往,極重養生,身體一向硬朗,約八十歲時(已不記得確實年齡)還爬過長城,滿頭烏黑亮麗,看不到一絲白髮。曾做過身體檢查,醫生說:「只掉了一顆牙齒。」其身體狀況,比實際年齡少了二、三十歲。我有次打電話請安,老師說:「我看書不用戴眼鏡,吃飯牙齒沒問題,精神食糧和物質食糧都有了,老天爺對我已經很厚愛了,我已經很滿足了。」二十多年來,老師來回台、美之間,大大的行李箱都塞得滿滿的,另外還有隨身攜帶的大包、小包。記得有一次還行李超重,補費了事。她還運用特殊結繩技巧,把行李箱一道道綑得扎實牢固,真不曉得老師哪來的力氣,連當時還算年輕的我,都自嘆不如。
行李中絕大部分是禮物,回國時少不了有巧克力,回美時必然有新疆餅。老師說:「鄰居都說新疆餅好吃,所以多帶些。」有一次,我看老師的行李箱,居然有一半是新疆餅。老師太重情感了,太愛朋友及所有與她有關的人了,她每次來回台、美之間,總帶給好多人歡樂與溫馨。
老師一輩子總是為人著想,施恩而不望回報,視學生如子女,提攜後進不遺餘力。太老師、太師母都享高壽,老師之得享高壽,一方面固是家族體質遺傳使然,但孔子說:「仁者壽」, 我想,這必然也是老師高壽的重要原因。
每憶起與老師數十年來交往的點點滴滴,就讓我感懷不已,寢食難忘。老師!您不僅是我的恩師,也是慈母。 ☆二○一七年二月,洪國樑於臺北劍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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