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化背景
無論喜歡或不喜歡,累,或者不累,時間從來不曾為誰停留。
每到期初營最後,我們會針對學習教案,進行6~8小時的研習,最後,大夥兒習慣從「大範圍的俯瞰」到「小細節的放大」,像旅行小飛機,慢悠悠地在行進間重溫一次課程的設計、相互的撞擊,以及自己的感覺、見解、決心採取的行動。
這一次的期初營,趕上年假年休九天的收假日,書瑋不像過去,沒完沒了地揮霍著時間到半夜,前所未有地預定了「最早的車班」,下午六點。所以,她頻頻看錶,期盼著儘快進入「蘇格拉底與古希臘文明理解」的研習課程。我們卻盤旋在一遍又一遍的提問、迴望、省察,讓自己為所有的質疑困惑找出答案,透過實際操作,領略蘇格拉底對於西方思想最重要的貢獻,用一個問題辯證另一個問題的「蘇格拉底教學法」,從回答中尋找漏洞加以擊破、點醒,藉此增長知識,促成關於信念真實性的深沉檢視。
因為,這學期的講議,譯文清淺,引句簡單,在字句上幾乎不必做太多解釋,更需要回到時代氛圍,才足以凸顯出需要花半年浸漬在「蘇格拉底世界」的文化意涵,並且延展出真實生命的領略和討論。
我們先建立東方時間軸,以漢朝為分界點,畫出公元前後2000年的「時間模型」,上追夏、商、周,下模唐、宋、元、明、清,對照複習過去研習的詩經、三國背景。再拉長空間軸,並置西方時間軸,從原始希臘、交錯著神話傳說和《荷馬史詩》的麥錫尼文明到古希臘文明,延伸到希臘化的羅馬文明,接到5世紀~15世紀的黑暗時代,轉到16世紀關於商業、城市和海洋技術的甦醒,為17世紀的文藝復興、18世紀的中產階級做準備,而後邁向現代。
好像整個地球是一個相互依存共振的有機體, 2000年的循環,成為成住壞空的一個「分界點」,彷彿地球慢慢呼吸吞吐,流光先以調慢的速率走過3/4(1500年),忽然喘了口大氣,再伸個懶腰,翻了個身,在最後五百年激撞出驚人的聲勢。
書瑋回家後,開心地回電分享,上課時,聽著這些人類文明的時間軸和空間軸,彷彿有一個通了電的「時空模型」,這樣清楚透亮地旋轉著,一切了然於心。
好開心!這些年的團隊研習,分享到大家「系統閱讀」的深度和高度。
經過2010年對歐洲文化史的關注、2011年集體狂K中東文化史,團隊夥伴在認識歐洲、美洲、亞洲之後,對被忽略的西亞文明,勾出更多關切。這些年,所有的書都裝箱在倉儲,唯獨薩伊德《鄉關何處》、《文化與帝國主義》跟著搬進新家,世界正加速在打碎重組又碎,有一些先行者的提醒,不敢或忘。
有時候,我真的很感恩,把兒童作文教學從輕靈的「小巧」膨脹成厚重的「大道」,不是「必要」,純粹是因為我的堅持和執著才變成創作坊的「需要」。每個參與創作坊的老師,在閱讀、創作和生活的24小時間,都付出了別人很難想像的無限心力。週二小圓桌演講,指定《成吉思汗----近代世界的創造者》和《帖木兒之後》專題報告,逆轉陳襲已久的文史偏見。後來,創作坊承辦「文學新生」文藝營,依雯綜遊世界文學花園;書瑋以《歐陸教堂巡禮----基督教聖靈的原鄉》做主素材,浸泡在Discovery的古建築專輯裡,一點點、一點點,大家都在腦海裡捏塑出自己對世界的理解。
讀書像登山,爬慣了崇山峻嶺,眼界大開,自然會覺得世界的風景真美!
也因為山路崎嶇,從通俗論述轉到散文小說時,大家都會有一種「如履平地」的自由揮灑,閱讀就自然成為輕鬆有趣的事,文化背景的領略,也成為一場充滿樂趣和想像的「假裝遊戲」。
2. 凝視快樂
為了珍惜書瑋趕上「早班車」前的珍貴時間,期初營的「整體俯瞰」,不得不縮小範圍,集中在新夥伴的照見與分享。剛從美國回來,還在適應台灣「急就章」工作模式的毓庭,陶醉在「練習一百次」的創作坊價值裡,一如讓他著迷的古典結構,一點也沒有遲疑地吁嘆:「很享受。」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喜歡變動,卻總是好奇,一直去選擇不斷變動的工作。
透過期初營的刺激,他反複自問:音樂演講的目的是甚麼?古典音樂作文班的教學目的是甚麼?直到確定自己渴望分享美與感動,更享受創作坊「樂在討論」的人文氛圍。
緊繃得連日胃痛的麗雲,誠實回應:「黃老師一直要我凝視快樂。你問我快樂嗎?我真的還沒感受到。」
「我媽媽有沒有崩潰?」期初營結束第二天一早,接到麗雲女兒的電話關切。知道「媽媽會好好活著」的小女兒,開始詢問起創作坊的學習韻律,避開期初營和上課時間,準備安排家族旅行。
創作坊的工作時間,週間擁有非假日和假日各一天。快樂的人,擁抱著一個自由的非假日,到公家機關洽公,或者是聚餐、小旅行,享受著優質的清閒;不快樂的人,總覺得週六都綁在工作裡,身不由己。
麗雲真幸運!創作坊的旅程還沒起步,她的家人已經依循著她的工作韻律重新調整生活模式。對照起身邊大部分的人,我常常覺得,如果生命可以選擇,最喜歡當「麗雲」。她聰明、纖細、體貼;陪伴在她身邊的親朋好友,也都聰明到不需要她太擔心,纖細地經營生活,更重要的是,體貼地用一種「全面支持」的態度,希望她快樂。
同樣在女兒擔心她「有沒有崩潰」的這天夜裡,麗雲在電話裡熱烈地和我們分享:「高壓之後,真的好快樂!」
她開始籌組「美麗的雲」新聞台;循著研習建議片單,從看電影開始,靠近這學期課程的古希臘風情。遠從《木馬屠城記》(特洛伊)開始,追摹荷馬史詩的遙遠年代;接著通過《三百壯士》,想像希臘城邦向地中海沿岸擴展同時,西亞的波斯帝國也在擴張,斯巴達陸軍在「溫泉關」阻擊波斯大軍,爭取時間,最後贏得兩次波希戰爭勝仗,開啟古希臘的「黃金時期」;一方面藉由《風暴佳人》理解廣場辯論、基督教興替;另一方面透過《帝國戰記》,想像以城邦、以軍隊為生命堅持和尊禜的古希臘方陣步兵軍事傳統;還有,廠長在小圓桌咖啡時間推薦的《浩劫奇蹟》,感受災難來時,一家人團在一起的深情和力量。
隨著麗雲一點一滴的努力和轉型,忍不住想起葛瑞琴.魯賓(Gretchen Rubin)在暢銷書《過得還不錯的一年》中發現的:讓自己快樂的最佳方式,就是讓其他人快樂;讓其他人快樂的最佳方式,就是自己要快樂,從而深刻感受到,快樂不是美德,不是歡愉,而是成長,帶來快樂的,不是達成目標,而是奮力追求目標的那個過程。
這真的是一段美麗,卻必須等待我們發現、並且真摯凝視的快樂過程。
3. 享受變化找到「表演舞台」的小芳,笑著回顧,這次期初營是她最完整的大整理。因為背景知識累積多了,也有很多實務經驗,對老師們的「試教」意義和價值,也就清楚多了。她想出很新鮮的意象,把老師們比成「自動販賣機」,以前別人需要飲料,她不知道該買甚麼,現在知道觀察目標對象的目標任務,看到人家剛跑步,就知道先買舒跑,真是有趣極了!
淑君咀嚼麥克盧漢「媒介就是訊息」,用來凝聚共識,要求自己在角色界定、專業累積爛家長連繫上,要更有彈性,兜住更周全的圓。
依雯笑著分享,這真是藏著好多變化的期初營。硬體設備經歷了赤裸的樓梯、半夜的漏水與修水,以及倉促換屋鋪床的窘促,仍然不斷發明格言,一如以往的「旅遊現場」;軟體更新則加入兩位新夥伴,而且今年的開場特別不一樣,彷彿期初營的設計,也不斷在更新。
重感冒的雯婷,家事、公事,剛好交錯在混亂路口。藉由期初營的議題和互動,檢視自己的問題,並且在研習落幕後的「雲南小館」聚餐時,借機想一想,消失的熱情,究竟飄到哪裡去了?她這條熱愛文字的河,更要深切省思,想揚起甚麼水花,撈起甚麼樣的文學種子呢?
遠從2009年11月到2010年8月,全方位發展的羽豔,從第一線的行政思惟,轉換到教學視角,展開第一個「十個月的學徒修練」,碰撞、磨合、調整,直到第二個「十個月學徒修練」,從2010年9月到2011年6月,慢慢掌握教學韻律和專業。第三個「十個月學徒修練」,2011年7月到2012年4月,從戰戰兢兢的教學專業,加入個性、加入夢想,在教學中凝視真實的人格價值,可以說經歷了最大的變化;然後在2012年5月到2013年2月這最後的「十個月學徒修練」,慢慢收線,異中得同,同中求異,在個人和團體間,適應不同要求,摻入更多想法,成為更有價值的創作坊人。
這40個月扎實的學徒訓練,讓我們想起這學期的《蘇格拉底對話錄》:「許多賽跑的失敗,都是失敗在最後幾步。跑『應跑的路』已經不容易,『跑到盡頭』當然更困難。」
正跑在學徒生涯「最後一哩路」的羽豔,出色地用「整個創作坊的整合」,詮釋這次期初營的意義和價值,延伸說明這是痛苦和快樂的融合;行政和教學的整合;新歡和舊寵的整合;個人特質和團隊共識的整合,展現出迥異於行政時期的溫度、高度和深度。
她學會節制「過多的愛」,用剛柔並濟的支持和約束,表現她的溫度;她學會拔高視野,周全精確地整體檢視;更重要的是,「出師」後,在演講、出書的磨練下,越是傑出她就越彎下腰來,一學期又一學期,陪著孩子們,一起寫作文,羽豔淡淡提起:「寫輸國中生,已經習慣了,可不要連進階班也寫輸了。」
非常感動!
當老師放下身段,覺得自己不如孩子時,揭露出兩個真貴的事實。第一是「成熟的專業」,真誠發現孩子們的優點,懂得欣賞孩子、激勵孩子;第二則是「深沉的真愛」,只覺得孩子永遠比我們更好!這是作文老師為甚麼花這麼多時間備課、教學、改作文,從不疲倦的秘密。
4. 等待「活著」
在「雲南小館」聚餐時,套餐附超大瓶可樂。我們不太喝「垃圾飲料」,不懷希望地問:「可以換泰式炒飯嗎?」沒想到,居然換成了,第二天為缺席的小芳送「愛心餐」。沒趕上盛宴、也沒吃到愛心餐的毓庭,做了美麗的點評:「只要誠心發話,總會有受話者。」
吃完晚飯,大夥兒沿著河堤散步,在河堤邊的土地公廟拜拜。晚上的風很涼,閒暇的語絲如風片碎碎飄飛,聊起每一個人的人生,多半由他自己的「選擇」決定,有的人看快樂面多一些,有的人看悲傷面多一些,這時,我刻意用偶像劇的誇張手勢,捧起依雯的臉,戲謔地問:「哈哈,悲情,妳最了解啦?」
「我現在已經是個看向快樂面多一些的人了!我不能理解。」依雯立刻撇清。羽豔立刻以理解依雯的姿態,模仿依雯過去的「名言」發話:「老師,那是淑君。」
高唱〈分手快樂〉在5:50PM離開的書瑋,一回到到苗栗就打電話到創作坊:「唷?為什麼你們都還在?」
「咦?那你為甚麼又打來?」我們一回答。書瑋笑著打趣,這個團隊除了她,大家都是「分手不快樂」的那一種。我想唱〈當我們同在一起〉,又怕被嫌歌太老,想起廠長對「三國進階班」「令出如山」地下了令:「以後開新班,都要請黃老師先示範教學一學期。」
「我很想開流行歌曲作文班啊!黃老師行嗎?」羽豔擁有滿肚子因地制宜的新舊歌詞。我大笑:「黃老師不是萬能的啊!毓庭的古典音樂作文班,不就自己上路了嗎?」
為了「潮」一下,大家改用line打網路電話。我看著羽豔的手機,笑說:「我看得見書瑋耶!」
「老師~~~那是照片!」所有人肅然,覺得有必要提醒我這個「摩登原始人」來電顯示的圖示。羽豔更是不辭示範「裝飾音」:「如果妳從書瑋的手機看到我,就是聖誕老人。」
「哎呀!你們怎麼都聽不懂,我在講笑話耶!」可見我有多「舊」,想要講個笑話,都被新人類擔心跟不上3C時代。講著,講著,電話忽然斷訊,羽豔問:「黃老師,是不是你碰到?」
「是我碰到的。」依雯趕緊說。重新連線後,書瑋也說:「是我碰到的。」
忍不住想起網路笑話〈以下統統算是我放的〉,很溫暖。當然也難免聯想起《終極警探4》,布魯斯威利遮住視訊偷偷講話,視訊另一端傳來新新人類對老警探的揶揄:「這樣也聽得到。」
這世界的變化跑得很快,無論我們怎麼準備,都不容易跟上。想起〈被Life趕上〉這個故事,Death不是在起點追趕,而是在終點等候,不論我們跑得快或慢,都會抵達終點,只有站著不動,把心靜下來,用心體會、用愛感覺、用所有的力量來品味,Death的兄弟Life,才能趕上我們。
夜裡10:10,終於和新竹老師說再見。
10:30回到家,羽豔和廠長講手機、和書瑋講電話,真應了書瑋的預言,分手不快樂啊!接著大家又埋在私密社團「學習工作玩樂聯盟」,沒完沒了的續ㄊㄨㄚ。書瑋說:「就是這樣,我才不想留下來,聊得太晚,沒有車班,淑君一定會堅持送我回苗栗,深夜又趕回新竹,會累死。」
「ㄟㄟㄟ,不能講這個字。」我們又接上第一天的試教:「要像羽豔說的,上天堂!」
忽然想到,《排隊上天堂》是尚雷諾超經典的喜劇,很好笑噢!這又扯遠了。難怪廠長總是慨嘆,不只是羽豔,整個創作坊團隊,都喜歡纏繞在沒有重點、沒有收尾的「綿長的樂句」,真是非常「蕭邦」。
開始「奮發圖強」,大家藉著群組E-mail,積極有為地收集期初營重點,一定要好笑!就是在創作坊「好好活著」的重點。每個人在補充「笑點」時,都變換著不同的顏色,標示著「講過了不能講」的創作坊精神。小芳很擔心,她該不會又最後一個了吧?「普拉多」笑點補充和初五開工時輪流說吉祥話,都「非如此不可」。
哈哈,她最年輕嘛!這時,創作坊又變得非常「傳統」,我們享受著被年輕人孝順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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