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和你們之間有代溝，
尤其當我發覺自己會說出「以前我們多聽學長姐的話啊，
他們說一，我們不敢說二」這種「好漢老提當年勇」的話時；
然而，我所感覺到的，的確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
不是素質好或不好的問題，而是態度的問題，
過去我們所受的觀念和教育，是聽從大人的話，
進了大學之後，也很自然地把學長姐當成「長輩」一樣看待，
不一定完全服從，但至少尊重。
我想這不只是我一個人如此做，
很多跟我年紀相當的朋友都是如此，
儘管每個學校的校風不同，
但似乎那個時候的我們，會把學長姐當成一項重要的「資源」。
七年級的小朋友們，我不得不佩服你們的年輕、熱誠和行動力，
畢竟為了社團忙得昏天暗地這種事，我是再也做不出來的了；
但或許是以前的學長姐要求過嚴的關係，
我發現這些當初的學弟妹，後來的學長姐，
變得有些不太願意過份要求你們，
總希望你們可以自己練習，能夠自己了解自己的缺點在哪裡，
能夠自己主動尋求解決的方法……
總而言之，就是希望你們能「自動自發」；
可是請相信我，人是懶惰的，我也是，
如果沒有目的，沒有進度沒有要求，
我可能連琴都不去碰了，
從這個角度看來，學長姐的要求有其用處，
尤其是在基本功的奠基時期。
說到這個，我知道你們之中有很多人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參加過社團，
有了一定的程度；
但是容我這樣懷疑：你的基本功紮實嗎？
在我初學的時候，我的指導學長（師父）這樣要求我：
每日拉長弓至少半個小時，一個月之後才開始節奏和速度的練習，
然後才是音階及弓法的教學；
實際上如果一直如此循序漸進，
一個學期過去可能也只學到一兩種指法而已，
不過這對後來的練習其實是大有幫助的。
我看很多人手指張不開，右手持弓角度過大，
姑且不論聲音好不好，至少對身體是很辛苦的；
可是以前學長會這樣教我們：
沒事的時候把手指拉一拉，把指距拉大，
練長弓的時候看著鏡子練，
看看自己的肩膀是不是抬得太高，右手持弓是不是能保持水平……
諸如此類的，當然以前覺得學長很奇怪，
拉得出來就好了，你管我這麼多，
可是在自己實際上去感受很多東西的時候，就會發現，
啊！原來學長這麼說是有道理的。
所以不要以為你以前學過，比別人好很多，
所以不用那麼用心，可以隨便，
團練的時候來拉曲子就好了。
對不起，根本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一把琴上不上手，如果沒有長久的相處，是很難判斷得出來的，
這把琴有什麼優缺點，
在碰到狼音位置的時候，用什麼方式演奏可以減少噪音，
這些都是需要相處才會了解的；
跟團體也是一樣。
即使用的是同一把琴，可是不同的人演奏，產生的聲音就不同，
你的耳朵是不是夠敏銳？
你有沒有辦法從一個人的琴聲中去判斷他今天的情緒，
有沒有辦法知道他今天是很輕鬆還是很累？
這是從聲音去了解人的一個方法，
這是學音樂的人一種與別人建立關係的特殊管道，
聲音其實是不會騙人的。
如果團練只是把聲音拉出來，完全沒有變化，
那根本就不用團練，去跟CD就可以了。
更何況，當你自以為自己很行的時候，
那些真正下了工夫的人正在慢慢超越你，
你要不就是昧於現實，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別人電得很慘，
要不就是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已經落後了，
趕不上別人，甚至趕不上整個團體的成長了。
【團練其實是很累的事情】
對我來說，團練一點也不輕鬆。
音樂這種東西不純粹是感覺的問題，它也需要付出很多腦力去思考的。
但是我看到你們的團練，
往往只在意音對不對，弓法對不對，拍子對不對，
這些東西要在意沒錯，而且它們是最基本的東西，
不過還有很多東西是你們要注意的：
樂句、段落、呼吸、強弱，以至於旋律線的問題，這些都應該列入考慮。
有時候我也覺得這不該怪你們不懂，
因為實際上注意到這種問題的樂團不多，
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把這些東西作出來；
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音樂是旋律的流動，
既然有流動，就會有起伏，
這跟你去KTV唱歌是一模一樣的，
唱歌的時候你會注意到大小聲，你會需要換氣，
你會注意到這首是什麼樣的類型，
是需要深情款款，還是慷慨激昂……
演奏也是一樣，根本就同理可證。
唱歌的時候沒人教，可是你做得到，
為什麼演奏的時候都不曉得呢？
問題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因為演奏是用手不是用嘴巴？
常常在主旋律上的人會有一個毛病：聽不到別人的。
只顧自己奏主旋律，很爽，
完全不知道這裡的主奏是什麼作用，
這裡的伴奏又要怎麼幫忙主旋律；
而當自己離開主旋律的時候，
往往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已經轉換了，
要不就是很草率地結束這一段旋律，
沒有想到如何把旋律線「交」給下一段主奏的樂器。
常常在伴奏的樂器也是一樣，就是中低音樂器之譜的，
往往覺得自己整首曲子都在伴奏，
也就往往覺得「我並不重要」，
所以雖然拍子可以抓得很穩，但也就僅止於此了。
我剛剛說團練是很需要用腦的。
這麼講好了，絃樂器在主旋律線上，這段旋律是怎樣的？
抒情？熱情？激昂？悲傷？平靜？
角色為何？是整首曲子的主題？還是兩個快板中間的樂段？
彈撥、低音、吹管和打擊，在為這段旋律伴奏時，
你們要用怎樣的音量？怎樣的情緒？
為絃樂伴奏和為管樂伴奏是絕對不會一樣的；
為一把二胡和一把笙伴奏的情緒也絕對不會一樣。
同樣是半拍半拍的節奏，
如果第一個音和最後一個音之間完全沒有變化的話，
那只有一個字：「遜」。
主奏在這裡的樂句怎麼分割？
呼吸在哪裡？音量的變化和情緒的起伏如何？
整個樂團的音量平衡如何？
上次有十個人，這次只有五個人，如果要達到一樣的平衡，
這其間的工作要怎麼做？這些都是伴奏者需要去考慮的。
團練不累嗎？
嚴格來講，你所演奏出的任何一個音，
都應該經過好幾層的思考後才呈現出來，
這於我來說是很累的，
因為不但要顧及自己的音準、節拍和音量，
連整個樂團的因素都要包括在內。
團練的時候不但要帶著敏銳的感覺，也應該連自己的大腦也一起帶過來。
【言有盡而意無窮】
你們聽我講了很多，可是說實在的，有一些細節我還沒有講，
這個就牽涉到一些技巧上的問題。
例如彈撥，
你們都知道撥片往內或往外音色會有什麼變化、
手腕繃緊或放鬆會有什麼差別，
彈的位置高低會讓音色變亮或變暗……
其他的樂器也是一樣，
演奏有很多小技巧可以幫助我們把音樂作得更漂亮。
另外像事前功課的問題，
練習之前有沒有把曲子聽熟？
有沒有試著去「解讀」整首曲子？
意境、樂句、段落、呼吸……如果跟指揮的詮釋都一樣，那很好；
如果不一樣，這時候就可以跟指揮討論，
為什麼你認為這樣，我認為這樣？
搞不好是你錯了，你的判讀有誤；
也有可能是指揮錯了，正好可以改過來，Who knows？
你們都還很年輕，有的是學長學姐，有的是學弟學妹，
但不管怎樣，你們都還很年輕，
因為年輕，所以你們有許多可能性存在，
把你們的可能性發揮到極限吧！
在固守課業本分之外，去做你們喜歡、而且認為應該做的事；
去多看一些人，儘量去吸收新的東西，不要怕，但注意安全；
你們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KTV要唱，也去多聽聽西方的古典音樂，
從巴洛克到近代作品都可以聽、爵士、藍調、雷鬼……都去聽，
去看看別人如何Enjoy themselves music；
音樂雖然是需要嚴肅對待的東西，
但它的本質仍然是為了讓大家覺得愉快，
祝福你們可以創造出更多讓大家都很愉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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