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青蘋果13號﹐密瓜15號。]
[好。] 我大聲回應﹐然後拿起托盤﹐穿越重重的困難﹐把飲料送到指定的桌號去。[不好意思﹐你的飲料。]
[仙雯﹐6罐啤酒6號桌。] 阿森又說。
[我來﹐我來。] 我不等仙雯回應﹐搶先拿起托盤走了。
[小令﹐冷水10號。]
[我來﹐我來。] 我回答。
[和謙﹐檸檬汁5號。]
[我來﹐我來。] 還是我搶先。
[程小書﹐妳是吃了興奮劑嗎?] 小令終於受不了﹐一把把我手上的檸檬汁搶去﹐交給和謙。
[甚麼呀?] 我皺起眉頭﹐扮無辜。
[妳干嘛老搶我們的工作啊?] 仙雯好氣又好笑地問。
[我哪有﹐剛好我有空就我去而已啊。] 我眨眨眼﹐甚至還嘟起嘴。
他們面面相覷﹐無奈地嘆口氣。
阿森別具深意地瞧我一眼﹐淡淡開口﹐[天都走了三個月了﹐妳還沒釋懷啊?]
我怔了怔﹐小令打了他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你。]
低下頭﹐我微微地笑了。
店裡的生意還不錯。
天離開了以後﹐他團里的吉他手兼了主唱﹐說是為天留住這個位置﹐等他回來隨時還給他。雖然他唱得沒有天好﹐但至少還不錯﹐沒砸了天辛苦建立的招牌。
每個人都深深相信﹐天會回來﹐一定會。
這三個月的時間里﹐大家都儘量不在我面前提起天。我很感激他們的體貼﹐然而就算他們不提﹐我也還是會無時無刻隨時隨地想起天。
可是當初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已經消失了。
我知道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他回來。
[小令阿森掰掰~!]我從阿森的車後座跳下。
[明天見咯。] 小令在前座朝我揮揮手。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車子離開。天不在以後﹐送我回家就成了阿森的責任。
他說﹐這是天交代的。
我上樓﹐打開上鎖的門﹐迎接我的是﹐在緊閉的窗前不動的風鈴。
打開窗子﹐微風徐徐﹐它清脆的聲音就會響起。我雙手撐在窗臺上﹐深深呼吸凌晨時分的冰涼的空氣﹐構思著今天的日記該怎麼寫。
天並沒有跟我們任何一個人聯絡﹐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在做甚麼。
但對現在的我來說﹐知道他還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著﹐就足夠了。
因為再見有期﹐是他說的啊。
[今夜沒有下雨﹐我想﹐是雨季終於過去了吧。]
[爸爸的情況時好時壞﹐阿姨也跟著消瘦了﹐看得我好心疼。]
[我想﹐我幾乎可以把她當成媽媽了﹐因為或許﹐她對我的付出比親生媽媽還要多﹐還要無怨無悔。]
[所以明天我就要搬回家了喔﹐搬離這個曾經有你存在一夜的小空間。]
我坐在床上﹐埋頭在筆記本上寫著。稍一抬頭﹐我就可以看見那個我們並肩坐在一起的床沿。
直到如今﹐天溫暖的體溫似乎還殘留在我手心。
那一刻的心動﹐就這樣停格在我的記憶中。
[阿森今天提起你了喔。]
[我本來以為在聽見你名字的時候我會哭﹐可是沒有。]
[可能﹐是你似乎具有魔法的叮嚀﹐也或許如你所說的﹐我真的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很勇敢﹐不要動不動就哭﹐然後把眼淚存起來﹐等你回來的時候把你淹死﹐呵。]
天說我的堅強勇敢﹐是他嚮往卻又得不到的勇氣。
天說我的存在﹐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光是這兩句話啊﹐就可以讓我很勇敢了。
叮呤呤。。。
我看著搖擺的風鈴﹐又想起了那首再見有期﹐淺淺地笑了。
[我沒有告訴小令他們﹐你在筆記本里給我的驚喜。]
[也沒有告訴他們﹐就是那份驚喜﹐讓我從思念你的情緒中跳脫﹐讓我不再哭泣哀愁。]
[他們個個今晚把我臭罵了一頓﹐說不准我再搶他們的工作。]
[阿森甚至還以為我對你的不告而別還沒釋懷呢。]
我拿出放在筆記本里當書籤的相片﹐仔細地看了看﹐好像還感受得到﹐當初拍這張相片時的那份快樂。
我把相片放回去﹐然後看看四週的紙箱﹐裝滿了東西﹐可是還沒封起來。
[好了﹐我得睡了﹐明天一早就要準備搬家咯。]
[天﹐晚安。]
把筆記本放在床邊﹐我關了燈﹐微笑著閉上眼睛﹐很快地睡著了。
晚風微微地吹過﹐驚擾了路過小書窗前的天使﹐吹進了她習慣不關上的窗子。
風輕輕牽動了窗櫺上的風鈴﹐吹開了安放在書桌上的第二本筆記本﹐撫過了小書沉睡的臉龐和長長的髮絲﹐消失在空氣之中。
而﹐那本還空白著的第二本筆記本﹐翻啊翻到了最後一頁。
借著窗外灑進來的燈光﹐那些話語﹐清清楚楚地攤在月光之下。
小書﹐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每每下定決心要告訴妳的時候﹐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因為對我而言﹐妳是我在這世界上﹐最不願傷害的人之一。
我離開的理由﹐其實妳一定知道﹐對吧?
我沒有辦法跟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那對我來說﹐太殘忍。
妳一定能了解的﹐是不是?
曾經想過﹐應該要陪在妳身邊﹐因為妳爸爸的病情。
可是後來我慢慢發現﹐其實妳很堅強﹐比我還要勇敢面對一切的困境。
所以我知道﹐妳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
小書不要哭﹐不要難過。
因為﹐一定會有那麼一天﹐我們可能會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偶遇﹔
或是﹐一定會有那麼一天﹐我們也許會在另一間店裡喝咖啡的時候相遇﹔
不過最有可能的﹐一定是在Summer Snow里﹐重逢。
然後在驚訝之中笑著說﹐[好久不見。]
因此妳要做好準備﹐每天在這本子里記錄妳的生活﹐不管是開心的﹐或是難過的。
也許﹐當妳寫完這兩本黃金雨的時候﹐就是我們再見有期的時候。
到時候﹐妳一定要把這兩本本子借給我。
好讓我填補﹐這段沒有妳的漫長日子里﹐空缺的記憶。
完
2007年9月28日
凌晨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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