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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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上篇)

 

 

暮色漸漸低垂，能見度不佳的視線中，所有玩捉迷藏的孩童們或蹲或站，乖乖地在阿鳳姊眼前讓她一一點兵、數人頭。

在場中，年紀最大的阿鳳姊口中唸唸有詞地確認著：「我們章家三姊弟妹、龐家兩兄弟、李家兩姊弟、洪家的二弟、還有...胡家的妹妹胡珍珍...」

算來算去，就是十缺一，怎麼樣就是找不到那個胡家十歲的姊姊胡珊珊！

「胡珍珍，妳躲貓貓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妳姊？」有些心焦的阿鳳姊低頭問著瘦小的胡家妹妹。

「我姊跟我說，要躲就躲遠一點，然後她就往草叢的另一邊一直跑去...一直跑去...然後就沒看見她了。」只有七歲半的胡珍珍，手指著前方幽黑的草叢深處，很賣力地說明。

阿鳳姊轉頭望著遠處那一大叢比學童身高還高還長的野草和蘆葦，心想，這樣不行，萬一草叢裡有蛇怎麼辦？萬一胡珊珊是被蛇咬到然後昏倒怎麼辦？萬一她被壞人拐跑麼辦？嗯...還是去叫大人來一起找胡珊珊好了！

於是阿鳳姊指揮著眾家惶惶若失的小毛頭：「龐哥和龐弟先陪胡珍珍回家，順便看看珊珊是不是先到家了，如果不是，就告訴胡爸胡媽，要他們趕快來空地找珊珊。李家姊弟快去找妳們家的警察爸爸。洪家二弟，你家最遠，還是先跟著來叫你回去吃飯的二姊回家好了。」

接著，阿鳳姊轉身告訴全身髒兮兮的弟弟：「阿國，你先帶小妹回家，跟媽說我晚點回去，跟爸說快來這裡幫忙找珊珊。」

(聽到這裡，我不禁心想，阿鳳姊不愧是“認命但不放棄的指揮若定型天秤座”，局面愈大愈見真本事。)

當然，阿鳳姊心裡很清楚，身為這群孩童中年紀最大、被視為孩子王的她，在這回的“捉迷藏之有人躲到不見蛋篇”，她鐵定會遭到自家父母的大力責備、以及痛失整個眷村裡眾家大人對她的信任之心...

唉~不管了，先找到那個躲到不見蛋的胡珊珊再說啦！

孩童們聽了阿鳳姊的吩咐後，馬上乖乖四散奔赴使命。

就在此時，之前那個一直躲在前方草叢堆的灰白色半透形影，似乎從頭到尾一直津津有味地看著阿鳳姊的表現，還不時從草縫間對阿鳳姊吐舌頭、扮鬼臉，好像完全不在乎這群孩童們對失蹤玩伴的牽掛與恐慌。

阿鳳姊瞥著那個阿飄小孩，並觀察著日落之後三三兩兩來到這片空地棲息的一些孤魂野鬼。

剎那間，阿鳳姊突然意識到，現在整個草叢空地上，竟只剩下她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還有樹枝上幾隻活生生的返巢倦鴉，其餘的，都是冷冷地打量著她的、灰白灰白的、各種年齡與各式形象的...阿飄。

畢竟只有十一歲，就算阿鳳姊天生再大膽，此刻也不免覺得“有點毛毛的”。

她鼓起勇氣，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步走向草叢間那個看起來很想一起玩捉迷藏的阿飄男孩，阿鳳姊對他裝出兇兇的責問口氣：「喂~看甚麼看~就你啦，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個綁兩條辮子、瘦瘦的女生？她的名字叫胡珊珊，玩捉迷藏玩到不見了啦，我們正在找她，你有看到她嗎？」

話還沒說完，阿飄男孩慢慢地從長長的草叢間站起來，阿鳳姊就著遠處昏暗微弱的路燈打量著他，從他的身形模樣猜測他應該只有八、九歲，正好和弟弟阿國的年齡差不多。

阿飄男孩似乎有點被阿鳳姊的口氣嚇到，愣了一下才低著頭咕噥：「我...我...我才不要跟妳說咧，妳剛才不理我、不跟我玩，我幹嘛要告訴妳？」

男孩看起來很委屈，略微透明的灰白色小臉上，掛滿了那種遭到同儕冷落、排擠、孤立的寥落感，而阿鳳姊從來不知道...原來...阿飄也會怕被忽視、還會感到委屈喔？！

驀然間，阿鳳姊覺得這個阿飄男孩好像有點寂寞、有點可憐，而且看樣子，也許他真的知道胡珊珊躲去甚麼鬼地方了，搞不好待會兒眷村裡的大人們來了，還得請這個小鬼幫忙帶路咧！

於是她說：「這樣說來...你剛才應該有看到她！嗯...這樣好了，我跟你說喔，如果你告訴我胡珊珊躲在哪裡，而且幫我們找到她的話，以後我就讓你跟我們一起玩捉迷藏，我章保鳳一向說話算話！」

也不知哪來的莫名豪爽氣概，年紀小小的阿鳳姊竟也學人家拍胸脯、掛保證。

「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妳說的是真的嗎？不可以黃牛喔！如果我幫妳找到那個甚麼胡珊珊的話，以後妳每一次玩捉迷藏都要找我玩喔！黃牛的人以後變小狗！」阿飄男孩的灰白透明臉上展開了一朵童稚的燦爛笑容，笑容中還帶著缺了一顆大門乳牙的那種七、八歲小孩的專利。

「好，我章保鳳說了就算，黃牛的人以後變小狗！」這麼一來，阿鳳姊心裡非常肯定這小鬼知道胡珊珊的去處。

(話說回來，黃牛就是黃牛，為什麼黃牛會變成小狗？孩童之間的誓言還真是白馬非馬啊！)

誓言才剛發完，就看到一群從眷村匆匆趕來空地幫忙找人的各家大人，而胡珊珊的老兵爸爸和本省媽媽早就急得眼淚鼻涕都掛在臉上，胡媽媽的身體還微微發抖著，那副心焦的模樣，讓阿鳳姊憶起自己在小學一年級時帶著弟妹走失的光景(詳情請見http://mypaper.pchome.com.tw/fkdn8320/post/1320881218)。

 

「一夥小毛頭好好地在這附近玩兒遊戲，怎麼會玩到有人不見蛋兒呢？阿鳳啊，妳是小毛頭裡年紀最大的，妳說說看胡珊珊可能往哪邊躲去？」擔任資深員警並騎著腳踏車飛奔而來的李家爸爸，用略帶鄉音的焦急口吻問著阿鳳姊。

阿鳳姊斜睨著偷偷黏在她身後、還探出頭抬眼偷看人群的阿飄男孩，男孩指著最遠處的一堆蘆葦叢，悄聲對阿鳳姊說：

「諾~那邊啦~那邊再走過去有個土地公廟，我有時也會去那裡睡覺喔。剛才我看見那個兩條辮子的胡珊珊一直往那邊走，其實我有叫她不要去那邊，那邊常有欺負人的壞鬼，但是她聽不見我說的話...我也沒辦法...」

阿鳳姊一聽大驚失色，知道那座位於鄉鎮交界三不管地帶的土地公廟早已荒棄多年，常有地痞流氓在那裏打架滋事，大人們總告誡孩子不准去那裡玩，胡珊珊怎麼敢跑到那邊玩捉迷藏呢？！

她立刻對所有的大人高喊：「去那間XX路上的土地公廟找，珊珊應該在那邊！」

此話一出，眾家大人們果然臉色驟變，也來不及多想，連忙操起照明工具，或跑或騎著鐵馬，如大軍般匆匆往那間周遭治安不佳、人鬼不安的荒棄土地公廟開拔。

此刻，阿鳳姊坐在李家警察爸爸的腳踏車後座，而阿飄男孩，也黏著阿鳳姊一起擠在警察的背後。

不一會兒，黑暗中既荒涼又寂靜的小小斑剝廢廟就在眼前了。

遠遠地，阿鳳姊看見穿著小學生制服的胡珊珊打橫趴在幽涼的荒廟前，廟裡沒神，廟旁沒人，也沒有傳說中的魑魅魍魎，只有兩三個路過的阿飄，以好奇的神色打量這個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的瘦弱小女孩...

 

 

 

 

 

 

………………又待續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