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之必要 生活很平淡，好玩就好。 設部落格，寫作，旅行，畫圖，練書法等等，都是出於好玩。 好玩就玩，不好玩就不玩。 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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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路照片）    

公寓鄰居，即使共用一個樓梯，也不可能常相遇。比較能聲息相通的，反而是背對著背的。

後面人家的聲音，我可熟悉了。尤其同樣是四樓的「平行戶」。

斜背的一家養有一隻拉布拉多犬，白天年輕夫妻不在家，獨自在頂樓的牠三不五時吠叫兩聲，紓解寂寞和不平──或者藉以確定自己的嗓子沒有問題。如果我正好在頂樓，隔空呼喚牠的名字，牠便踱過來，靠著女兒牆，溫柔地凝望我，和我們的狗。兩隻狗不知會傳遞什麼樣的信息？正遐想著，牠又走開，不甘寂寞地叫起來了。有時則聽到牠一再踢著鐵罐的聲音，不知是狗玩具，或者就是空罐子?每次聽著，就想到小時候的踢銅罐仔遊戲。牠一個「人」玩，大約很無聊、無奈吧。

牠的隔壁也是住一對年輕夫妻，有兩個孩子，小的大約一歲左右。雖然正好背對著背，兩家後陽台欄杆上有植物，有雜物，又幾乎不曾同時出現，竟一直不識他們的面目。連長日在家的外傭，也只熟悉她的聲音。

那女孩的聲音非常悅耳。年輕，清脆。

悅耳，主要因為她時時在笑。做家事，又要帶兩個稚幼孩子是很累人的；可卻不曾聽她用不耐的口氣斥責他們，只一貫用不流利的國語或她自己的語言安撫、呼應。小的還不會講話，不時以尖叫或嘶喊來表達心意或抗議，而外傭就格格笑著，或以類似的童音回應。顯然她很能享受孩子的天真可愛。

聽到這樣的尖叫和笑聲，一點也不覺噪耳，只覺得歡喜。曾有同事說發現家中外勞會打小孩，特地裝針孔攝影機，教她無從抵賴。這樣的新聞報上也有過。被外勞欺凌的還有生病、無力反抗或告狀的老人家。相對的，也有雇主欺負外勞，從剝削勞力、剋扣工資，到駭人聽聞的虐待和性侵害。以主對僕，以強勢對弱勢，人性的惡在這種情況下發揮到極致。幸好這只是少數。

因為幾次讀到這類新聞，所以在超市、在路上看到笑容開朗的外勞，就覺得歡喜。看（聽）到後面人家請到這個好脾氣、愛孩子的外勞，尤其替勞雇雙方高興。工作快樂無疑是離鄉背井的女孩最大的福氣。最近那小的孩子會叫「阿姨」了，不時反覆練習，而外勞便一聲一聲長長的「嗨－－」，兩人的聲音都是天籟呢。

會留意她，將心比心地揣摩她的心境，緣於母親在世最後一年也曾有個貼心可愛的印尼傭，西蒂。她回國前，我們真是不捨，給她美金，打電話探問仲介她的行程，就恐她上飛機前有什麼差錯，比如被帶她的人欺負了。後來知道她以賺得的錢在家鄉買了一塊地和幾頭牛，大大有助家庭經濟，才放下了牽掛。

  不過要說起和後鄰最直接的互動，只有很多年前住的第一棟公寓。那時還有農業社會的淳樸風氣，背對的人家互相把竹竿跨到對方的陽台晒衣服。有一回，後面人家那邊沒水，還聰明地用竹竿綁橡皮管過來接。 

斜對著背的何太太更有趣，常隔岸和我「唱和」。

  她不上班，偶爾過來串門，但多半與我「兩岸對話」；聽到我家廚房紗門開啟聲，就急忙跑到後陽台。有時我先生開紗門，也跑出來，先生說她「一臉失望」。有朋友看我們這麼熱絡的對話，開玩笑說，慘了，這一帶房價要跌了！

  她因先生工作異動，才由南部搬來台北，仍保存著濃厚的守望相助的人情味。下雨了，喊我收衣服；教我家女工怎樣洗綠豆才能徹底濾掉沙子，怎樣炒牛肉才不會老。偶爾我也會喊她，么兒學樣，敞著稚嫩的嗓子叫：「何太太！」口齒不清，「何」說成「哈」，總把她逗得大樂。

  她們在我們之前搬離，把一個可放小食櫥的鋼架送給我，還堅持送我一台她不用的縫衣機。我雖曾到她家去縫過東西，但覺得平日不大可能用到，也沒好意思要，只好心領了。去縫的是一個有頭有爪和尾巴的烏龜，給兒子當枕頭兼玩具，使她對我的女紅「潛力」和耐心「嘖嘖稱讚」不已。

  竟是「遠古」時代的事了，卻還清晰地留在心中。

  住鄉下時，感受到「悅耳」的安靜，總是無限感謝；住城裡時，熟與不熟的鄰居之間的聲息，可以聽而不聞；也可以隨意去聽，不覺其吵。連單調乏味的鋼琴調音聲，都讓人感受到身處城市「雞犬相聞」的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