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裡邊有滴水現象,不注意的話,水會流到冷藏室底層的抽屜。不過,只要在玻璃隔板上放一塊抹布,就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從電話簿上找到那廠牌專修松山、內湖一帶的電話。服務人員很快就來了,手腳俐落地把冰箱推出來,在背後用什麼儀器檢查一下,說循環系統壞了。還有,檢知器不靈;所以除霜效果不佳。兩樣換新共要三千八百元。
我說十多年的冰箱值得花這筆錢修嗎?他說當然值得,這牌子的冰箱早年都是與日本合作,現在的則是中國製造,品質差多了。言下換一台新的說不定還沒有舊的耐用。
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我少報了冰箱的年紀,實際上它足足二十芳華。不曉得是不是這年頭搶先、搶新、搶品牌的趨勢給了我壓力,還是每次難得找人來換新用品時、業務員不以為然的驚嘆「哇,這是某一年出廠的」,使我自慚形穢;好像既對不起商家,也對不起亟待人人略盡棉薄之力以促進繁榮的台灣經濟。兒子問我這冰箱用了多少年時,我竟只敢以手勢比了個二十。
既然那人不歧視我的冰箱,說值得換零件,零件也是和以前的一樣,我這個環保的人說那就換吧。
把冰箱裡的食物出清後,他下了第二道指令:冰箱下的地板擦乾淨。
長年在陰影下的那方地板,積著一層薄薄的塵土,兩塊櫸木片脫落了。我用抹布奮力擦,那人說必須用肥皂水才擦得乾淨。兒子接力揉了抹布給被困在角落裡的我。擦得差不多了,那人又教我用掃把撣一撣冰箱的背部。我聽話地由後陽台拿來掃把,掃出一陣灰。兒子驚叫,我才趕緊教他拿吸塵器來。
我的打掃工程在抹布、掃把、吸塵器連番上陣後,終於完畢;要不是那人已完成了修護工作,我甚至想拿樹脂把那脫落的櫸木片黏回去呢。他把冰箱推回原位,拿了錢,開了一張收據給我。「不是都開發票嗎?」「發票會寄來。」
等他離開後,我這個反應遲鈍的人開始困惑,為什麼電話裡我只簡單說會滴水、他就帶好一應需換的零件?最奇怪的是,我一直困在冰箱後打掃,何以竟沒看到他拆下任何零件?
問兒子可曾看到他換了什麼?「沒注意,只看到他拆下冷凍室裡的板子。」
難道要我們徹底打掃是有企圖的?窩囊的是,我還真埋頭打掃,把那一方地板打理得幾乎恢復了本來的面目。收據也很簡陋,上面沒提什麼零件,只有「○○和修理費3800元」,前面兩個字很潦草,看不懂。而且收據上的名號是一家電器公司,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廠牌的服務站。
自己叫來的,沒話可說。打電話去小小質疑一下,那人說有換啊,後面拆的是那鼓起來的地方啊。換下來的零件呢?「必須拿回去報帳。」查看那「鼓起來的地方」,上面一層結結實實的灰塵和狗毛。我甚至懷疑他修冷凍室時猛力左右拍打冰箱,是為了「造勢」。
心裡存疑,請經銷商找正牌服務人員來看,那人不解地說滴水只要通一通就好了,費用三百。至於有沒有換過零件?他說要拆下來才看得出來,「就算換,也只要一千多。」他還說他們廠牌的冰箱,從不曾在中國製造。
既沒拆下來看,就阿Q假定人家有換吧--雖然明明用得好好的,不該給他一說就對這個盡職的冰箱失去了信心。電器公司大概是接到生意,就決定給你換零件,好多賺點錢;就像少數外科醫生喜歡給病人摘除「並不需要的器官」一樣。
跟阿咩說起,她說誰叫我凡事找電話簿,「陷阱太多,修理東西我都只找熟識的店。」不過她說我算幸運的,她的鄰人放了一個「瓦斯公司」業務員進來檢查瓦斯,說她家的瓦斯管朽壞了,不換隨時有危險,換新要一萬五。她一時機靈,打電話去大台北瓦斯公司詢問,在一連串語音的等待中,那業務員請她倒一杯水給他,利用這空檔,「幫」她接通了電話,再讓她親自確定她家瓦斯的狀況,以及需要多少錢讓來人馬上去買零件云云。在錢交出去、又怎麼也等不到那人回來之後,她才知道自己蠢到什麼程度。阿咩說,「我的鄰人給一杯水分了心,你是聽話地大力掃地板,完全無暇去關心人家在做什麼。
」
找電話有什麼錯呢?拿電話簿出來仔細看,我發現「各廠牌家電製品修理服務」那一頁雖斗大的字標明各種廠牌,其實是同一家電器公司的廣告。下面一行小字「很誠實」地寫著「本廣告與國內製造廠商及國內授權使用商標廠商無關」。
這樣的廣告存心誤導、陷害不可能去讀小字的消費者,不知算不算違反公平交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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