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步 城 思 Life is beautiful Life is a struggle Life.... is a beautiful struggle (A line by John Coltrane. I learned it from the ’Marxism festival 2006’ in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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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義，有時不是一視同仁　　　　　　李展鵬

 

　　什麼是公平？

　　表面看來，公平很簡單，就是每個人得到同等待遇。身為老師，我們最明白公平的重要性，因為，如果要統計學生痛恨一個老師的原因，老師處事不公這一點必入三甲，相對來說，教書教得不好惹起的怨氣倒沒那麼大。

　　一視同仁的公平，絕對重要。無論是民主選舉的一人一票、男女同工同酬、人人有受教育的權利，背後的理念都是公平。然而，這僅僅是公平的基本層次，公平的目的，是為達到公義，而要達到公義，有時不是一視同仁，而是差別待遇。怎麼？有冇搞錯？差別待遇竟可體現公義？

　　早前，網上流傳一張圖片，標題是「平等不等於公義」（Equality does not mean justice），並用了兩幅圖片說明。兩圖都有三個高矮不一的人在圍板之外看球賽，不同的是在圖一裡，三人都各站在一個箱子上，結果，高個子居高臨下看球場，中等個子僅僅看到，但矮子則完全被圍板擋住視線；這張圖的標題是「平等」。然而在圖二裡，矮子用了兩個箱子墊高，終於可看到球場，中等個子照舊用一個箱子，但高個子沒有用箱子，而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場內情況；這張圖的標題是「公義」。

　　這兩幅圖對於在資本主義社會長大的我們來說，衝擊不小。我們從小信奉的是自由市場競爭，也就是說，我們在一個自由的環境競爭，有才能的就可得勝，公平得很。也因此，世界上沒有懷才不遇，因為「只要努力就會成功」。這番論調不是不對，但以上兩幅圖說明，世界上很多人根本是站在不同的平台上：在非洲捱飢抵餓的人，努力就會成功嗎？就算有才華，朝不保夕的他有機會發揮嗎？有些落後地區的女孩，未成年就被販賣，甚至淪為妓女或性奴，她們努力就會成功？就算在發達地區，情況不見得有多理想，假設在紐約，一個Museum Avenue長大的人，跟另一個在Brookyln長大的人，他們得到的社會資源、人脈關係、教育質素，如何決定著日後的人生軌跡？把這種差異抹去，只談一視同仁，這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當然，奇蹟不是沒有，在極艱苦的環境下成功的例子也是偶有聽聞，但這世界，的確有些人、有些地區享盡資源（於是過度消費而製造大量垃圾、剩食），另一些地區的人則三餐不繼。這時，一視同仁的公平原則顯然不夠用。相反，對於弱者，社會有責任把更多資源分給他們──那個高個子不需要的箱子，可以給矮子用，而最終社會並沒因此使用額外資源。但今天的情況是，很多人覺得分一個箱子給矮子已很公平，更聲言社會沒資源給他多一個箱子。當然，這種差別待遇絕不能被濫用，而是要用在社會弱勢身上。

　　多年前，我首次深切體會到社會資源的分配不公，竟是在我自己身上。我在大學教書，有比較完善的公積金制度；我讀博士，大學有所補助；我的醫療福利，也比一般人好；我的房屋津貼，也比一般人高。從退休、進修到醫療等方面，這社會很照顧我這群高學歷的人，讓我們生活安穩。然而，我們這群人的收入在澳門已屬不錯，就是沒有這些福利，我們還是過得不錯。那麼，為什麼更需要醫療福利與公積金的貧苦階層，反而沒有這些制度的保護呢？

　　公平看似是簡單到不得了的概念，但粗疏的、忘了人的差異性的公平，其實並不能創造公義，甚至會假公平之名，創造不公義。

(載於《贏在公平線上》一書，由澳門廉政公署於２０１３年８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