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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01 04:03:08| 人氣3,819| 回應8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用小說撫摸城市──談寂然小說的城市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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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於新一期《澳門筆匯》,
談的是作家寂然的舊作《撫摸》.
這一期的《筆匯》還有寂然的最新小說《19》,
請各位多多支持!

  用小說撫摸澳門的寂然        
──談寂然小說的城市書寫   

城市與文學,本就有著千頭萬緒的關係。

「文明」(civilization)一字來自拉丁文civis,即「住在城市的個人」,所以,文明其實就等如城市,城市人的生活型態,也就是文明的代表。城市,己成為現代社會文化的代名詞。歷來,很多重要的作家與導演,都選擇了書寫城市去表現人類的生活、思想、情感。狄更斯筆下的倫敦,巴爾札克筆下的巴黎,張愛玲筆下的上海,伍迪艾倫鏡頭下的紐約,都使「城市文學」及「城市電影」成為重要的藝術表現類型。王德威在《小說中國》中曾提及小說作為一種虛構敘事如何建構國族的圖像:「小說之類的虛構模式,往往是我們想像、敘述『中國』的開端。」他指出,就國家的性格塑造、歷史的編纂而言,「我們不能不說敘述的必要、想像的必要、小說(虛構!)的必要。」這種帶有新歷史主義味道、把虛構文本看成政治歷史書寫的的閱讀方式,既可探討國族的形象形成,也可用作分析城市的書寫,另一位學者趙稀方就用了王德威的方式寫成了他的《小說香港》。

那麼,澳門又有沒有富代表性的城市文本?澳門的小說作者如何書寫澳門?

《撫摸》的澳門代言人

寂然於九十年代開始小說創作,是為澳門年輕一代的代表性作家。他的作品富實驗性,嘗試創新小說的敘事方式,因此,早有論者分析其作品的技法。然而,作為一個本土作者,寂然又如何書寫他眼中的澳門?他的小說用了何種角度觀看澳門,又如何折射了澳門文化?本文以《撫摸》作對象,從「城市書寫」的角度談寂然小說。

《撫摸》敘述青梅竹馬的愛侶周俊穎及馬少芬的感情陷入危機,而周的同事Andy趁機介入,與馬打得火熱,然而,他真正喜歡的人卻是周,後來,他更向周進行性侵犯。在一次意外中,Andy成了殘障人士,並認識了警員阿傑,而失意中的周則認識了酒吧女老闆安安。這幾個人物與寂然小說中的澳門有何關係?

研究人物塑造是討論小說中的城市書寫的其中一個重要切入點,在不少中外作品中,人物都被用作為某種城市性格及文化的代言人;施叔青的《香港三部曲》中的主角黃得雲,《胭脂扣》中的主角如花,都寄託了某種富代表性的香港意識,這些作品甚至引來不少伸延的研究,討論妓女這種人物如何一再成為香港的城市象徵。另外,其實寂然的另一部作品《月黑風高》,亦明顯地用了警員阿傑一角書寫了屬於澳門的獨特人物與民風。因此,用人物塑造這個角度重新閱讀《撫摸》無疑是甚有價值的。

《撫摸》中的人物可分為幾類:第一種是心理變態加犯罪者(Andy);第二種是純粹的好人(安安);第三種佔最多數的,就是一些有那麼一點複雜的好人:周俊穎(他寫的作品有暴戾傾向)、傑(曾在辦案時錯手殺人,人稱殺人王)、馬少芬(曾經的叛徒少女)。這其中,第一類及第三類在小說中是較為重要的,佔的篇幅亦較多。而他們幾個人的「撫摸」,亦可以此分類:Andy的撫摸最終發展成暴力,周及馬的撫摸則摻雜著惡作劇、真情與情感的危機,安安的撫摸則是最安全的。

有了以上幾種人格(以及其撫摸)的類型,寂然進行了一次饒富趣味的形式實驗,他幾乎在每一章嘗試模仿一種類型電影或小說。例如,「撫」(第一章)的校園愛情,與不少日本青春愛情片非常近似;再來的「懸盪」(第二章)是通俗三角戀,一如最常見的通俗港劇;接著的「親愛的」(第三章)及「分手吧」(第四章)前半部的心理驚慄類型,頗有黑色電影的風格。因此,這小說的敘述的過程充滿趣味;這種趣味來自小說敘事風格的轉換,而不同的敘事筆法巧妙地帶來的是劇情的變化與驚奇。

寂然的小說給人一種閱讀的愉悅,這是一種介於傳統的元素與創新的敘事之間的愉悅。如黃文輝在其文學評論集《字裡行間》所言,把寂然的小說納入後現代語境的討論是必要的;《撫摸》一方面強調敘事上的「割裂」與「拼湊」,對傳統敘事模式進行顛覆,另一方面又藉由遊戲感與通俗味道去拒絕「宏大敘事」。這種在類型中遊走的愉悅感,充分表現作者對於流行影視文化的瞭如指掌。《撫摸》的敘事方式亦令人想起卡爾唯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兩者同樣刻意在敘事過程中轉換類型,在遊戲感之中探討小說的本質,而寂然更在其敘事中摻雜了他對澳門的書寫。

把他逐走,澳門就天下太平?

從角色的設置到敘事的方式,《撫摸》曲折地呈現了澳門的城市特質。首先,小說的大綱可以歸納為「一對平常的愛侶被一個變態男人侵擾他們的生活的故事」。周及馬這對尋常的愛侶,頗能代表一種澳門人的典型:如前文所述,他們雖然有那麼一點潛在的壞,但他們本性是善的,他們的工作是平凡的,他們的生活也本是平淡的。再看小說所設定的重要空間──學校,更突出了這對愛侶的「乖乖牌」形象。周與馬代表了澳門的形象:較純樸的、較良善的、過著平淡生活的──雖然,他們內裡藏著一點複雜一點陰暗。且看小說對周的描寫:「周俊穎就是有這種壓場的本領,你稱讚他也好,你批評他也好,他都能不慍不火,不卑不亢。」(68頁)這種人物對澳門人來說不是最熟悉不過嗎?

至於Andy則從頭到尾是一個外人,對周及馬來說,他是個第三者,對於學校這空間來說,他是個危險的異類,甚至對於整個澳門來說,他也似乎是一個局外人,因此他最後只好遠走美國。他打破周與馬的平靜生活,他把這些典型澳門人的犯罪欲望挑起,但他卻不像屬於這個城市,這個城市最後亦容不下他。「你別再搞我了」(134頁),小說中的「好人」周如此厲聲喝罵「壞人」Andy,彷彿只要他不「搞」他,他的生活就一定平靜快樂。

小說的結局是:有一點壞的好人(周、馬及傑)及純粹的好人(安安)都找到情感歸宿,留在澳門;而「壞人」Andy則遠赴紐約,過著看來很墮落的生活。小說結尾,在Andy被「逐出」澳門之後,這小城又彷彿重獲寧靜,兩對男女分別找到情感歸宿。如果由撫摸引起有關的人性與情感是複雜的,有好有壞的,那麼,好的大部分都歸於周、馬及安安等人,而負面的則都因Andy而起,把他逐走,澳門便天下太平。雖然很多澳門人都潛藏陰暗面,但至少不會浮出水面,大家也就能相安無事地活下去。

把這種書寫與澳門古往今來的「和諧小城」形象一起思考,甚有意思;相較於鄰近地區,這是一個從抗日戰爭到國共內戰到文革都不受嚴重侵擾的小城,就是其殖民歷史都被書寫成「非暴力」的佔領。它明明處於動盪亂世,它卻又是相對平靜;可它的平靜又潛藏了不安。《撫摸》寫於2000年,其時澳門的黑幫仇殺案剛剛平靜下來,這亦為小說中的平靜與混亂的張力提供另一個背景。今天回看這部小說,就似乎更富趣味──如果我們大膽一點作比喻,嘗試把英俊的Andy解讀成了外來者(例如有著華麗外表、但有侵略性的外資?),把周及馬看成是無辜地被打擾生活的本土澳門人。至於這幾年來澳門人在享受經濟成果時,同時對外資及自由行抱有的微妙排外情緒,不正是跟小說中的處境有那麼一點隱約的雷同?

  另外,小說的敘事手法亦跟這個城市在媒體上的模糊形象有關。澳門沒有自身的影視流行文化,也沒有自身的文學傳統,因此,寂然借鑒美國、日本、香港的影視作品的敘事模式就有更深一層的意義:澳門的個性必須要靠外來的文本典範來建立。看看其他城市的書寫:紐約令人想起活地阿倫的中產階級的世界,台北令人想起楊德昌電影的冷冰與失序,香港令人想起王家衛電影的失落與漂流,然而,澳門的形象卻幾乎是空白的,澳門人的形象也就因此而顯得非常模糊。在這樣的背景下,不論有心還是無意,寂然要書寫澳門,靠的是借來的形式。而的確,澳門就是如此混合著香港、日本、美國等各地的文化;澳門的獨特,就是來自其混雜性。如此說來,寂然的書寫城市的方式,表面上是他個人的偶然的選擇,但在骨子裡卻有可能是澳門人集體的必然的選擇。

高地烏街的雨水與血腥

雖然借的是別人的方式,但寂然書寫澳門仍有其獨特筆觸。小說中發生血案的那一夜,在下雨天的高地烏街,雨水與血液一起滴在那位警察的身上。就這一小節,寂然把這個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文藝化」了,而且非常富電影感,非常有感染力。那是一個在平靜中有血案的澳門,一個在雨點中摻了血腥的澳門。這個形象,來自作者對這個城市的陰暗面的展現。這樣的書寫,建構的是一種文化的想像,它對一個城市形象的建立非常重要。如果不是張愛玲等作者,誰又會對上海的弄堂充滿遐想?如果沒有老舍,誰又會對北京的茶館如此神往?

寂然以他獨有的方式書寫澳門,這種方式一方面帶來閱讀趣味,但另一方面則帶來限制,Andy這角色就是一例。以小說電影中的同性戀角色為例,相關研究早有定論,直至九十年代中期的荷里活片的同性戀角色只有兩種:一是引人發笑,一是變態殺手,那是出於社會對同性戀的排斥與恐懼。有點遺憾地,《撫摸》似乎類似於後者。小說似乎沒有給Andy適當的同情關懷,他的功能也就是一個擾亂「正常人」生活的「不正常人」。由於寂然用的是類型片敘事,有關Andy的段落是以心理驚慄片為借鏡,而這類電影多只渲染變態及犯罪帶來的恐怖感,較難容下對弱勢的關懷。當寂然借用了這種敘事,一方面挪用了其刺激感與愉悅感,但另一方面卻也似複製了這種敘事方式的限制。同理,周及馬等「帶一點壞的好人」在類型電影的敘事手法下,人物的立體感亦受到局限。然而,這並不是寂然的個人問題,就如其他很多的後現代風格藝術,它們既拒絕了「深度」,有時也就失落了某種可供玩味的複雜性。

  不過,還好的是周、馬及傑幾個角色還是保留一塊小小的陰暗心靈角落,而小說的重要場景是學校,這個本該代表權威、穩定、平靜、和諧的城市空間,亦先後遭遇到威脅──馬曾經是那裡的問題少女,周又曾在那裡遇上有犯罪傾向的Andy。至於另一個重要場景酒吧則更直接地點出了澳門人的複雜性──「因為這個城市實在太寂寞了,除了令自己喝醉,他們的生活,已經再泛不起任何漣漪了。」(67頁)。小說隱約書寫出這樣的城市:澳門是好的,但澳門是沉悶的;「城市與監獄,有何分別?」(88頁)

這樣的角色塑造與空間書寫,呈現出這個城市潛在的危機感與複雜性,這使得小說沒有落入一種「正常/變態」、「加害/被害」「真愛/肉慾」、「和諧/危機」、「澳門/他鄉(紐約)」的截然二分。現在,小說至少留下這一點曖昧:周及傑等人某程度上是與Andy一樣的,他們潛在的壞只是沒有爆發出來。就像小說中的安安所言:「人其實沒有好壞之分,那樣的分法太簡單了,即使再簡單的人,都有其複雜的一面」(115頁)不過,這一點在小說中表達得有點隱晦,未有完全發揮,是比較可惜的。另外,小說的結尾傾向於是雨過天晴,而不是「可怕的事隨時會再發生」,這是小說的一個瑕疵。

寂寞這樣撫摸澳門

《撫摸》是非常有趣的作品。它的趣味在於其形式實驗,在於小說借鏡了其他地方的影視本文;作者用了看來最不澳門的方式,卻又巧妙地書寫了澳門──這就是寂然「撫摸」澳門的方式。當我們彷彿在《撫摸》中找不到澳門的時候,澳門原來就在那裡。文化研究大師級學者霍爾(Stuart Hall)曾指出文化身分的建構其實是一個永遠的「進行式」,它經常處於一種未完成的開放狀態。而《撫摸》則恰恰提供了一個頗富代表性的年輕作者的個案:年輕的一代澳門人,與流行文化非常接近,而寂然就利用了這種傾向,曲折地書寫了那一代人眼中的澳門;而澳門人的這種文化身份的建構,以及他們書寫自身城市的方式,正處於一種要依靠外來文化的未完成時期。

  現在的澳門已跟2000時大有不同了,而九九後澳門在不同傳媒上的曝光增加,其形像亦已有所不同,再加上這城市經濟的發展與城市景觀的劇變,勢必帶來澳門人文化身分的微妙改變。這是一個持續變化與發展的的城市認同過程,我們期待寂然的下一個作品,看看這位富才情的澳門年輕作者如何繼續書寫我們的城市。(create_adam@yahoo.com.hk)

台長: Pan

寂然
我剛在網上看到楊德昌導演今日病逝的消息,&quot一一&quot之後等他的新作等了這麼多年,想不到那就是他的最後作品,知你對他有研究,期待看到你寫他的文章.
2007-07-01 21:06:34
展鵬~
我倒是覺得《撫摸》寫得太用力
而且不同章節間似乎也刻意&quot移殖&quot不同名家的結構與行文
雖然知道寂然寫哩篇小說寫得好用心
但唔知點解又好生失望

倒是剛剛看完的《19》
倒覺得其「割裂」與「拼湊」的把玩技巧達至自身的圓熟層次了\
讀完有D似讀返大學時期的寂然
不過成熟好多大氣好多
內容與形式比較高度溶合
並隱然感覺到寂然有更奪目的作品將會面世
2007-07-01 21:18:17
PAN
小寂:
是呀..太突然..太可惜了..
我前幾天做功課時才又想他為何久久不見新作,原來一早病了..真的是英年早逝.還好留下了8部足以傳世的作品..

尺:
從趣味性與實驗性的角度,我仍然給這篇小說很高分.只是,我個人覺得社會筆觸可以再深一點.
《19》我尚未看,這幾天一定要好好讀一讀!!
2007-07-03 05:09:56
寂然
我很想看&quot青梅竹馬&quot,可惜一直找不到,現在大概可以等他的全集了.
他的離去我也覺得可惜,我很喜歡他的作品.

&quot19&quot與回歸無關,我打算寫十萬字的&quot救命&quot才會寫我這一代人如何過這七年,七月一日之後,我又把故事內容大幅修改了,男主角由一個人改成四個人,破了&quot撫摸&quot的修改紀錄.希望你看到我定稿的小說時,不要太驚訝,現在已經不是我在寫小說,而是那些人物借我的手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
2007-07-03 23:43:49
Pan
小寂:
《青梅竹馬》應該沒有出過碟,非常可惜,這是他早期非常重要的作品,可堪跟《恐怖份子》並駕齊驅.
十萬字的《救命》? 非常吸引喎. 單這個名就帶來無限遐想. 這是今年11月出街的嗎?
2007-07-04 07:59:46
寂然
如無意外是十一月出,但這些事實在很難說.
原來&quot青梅竹馬&quot未出碟,難怪一直找不到.
2007-07-04 21:27:59
Pan
小寂:
太好了!! 今年11月一定好好玩!!
至於《青梅竹馬》,我上次甚至詢問台灣的電影資料館,希望他們借出copy呢..希望電影公司這次會發死人財出碟吧..
2007-07-06 03:17:30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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