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貝流士的交響曲第7號C大調作品105完成於1924年(58歳),但開始著手作曲的,據說是在1910年代,大致與交響曲第6號同樣的時候。首演是1924年3月25日,由作曲者自己指揮,在斯德哥爾摩的愛樂協會音樂會上舉行。首演時此曲的題名是「交響幻想曲」,直到次年出版時,才改稱為交響曲,並編為第7號。
這首交響曲是西貝流士的最後一首交響曲。西貝流士享年92,但在1924年發表交響曲第7號,1925年發表交響詩「塔皮奧拉(Tapiola)」之後,約30年之間不曾發表重要的作品(參照本台「西貝流士的交響曲」一文)。因此,就創作作品的觀點來說,交響曲第7號是他晚期的作品。
一般都覺得交響曲是包括4個樂章,演奏起來有45分鐘前後的大規模樂曲。然而這首作品只有一個樂章,演奏時間也只有20多分鐘而已。這是由於作曲者一開始就沒有把這首音樂當交響曲譜作使然。然而,這首作品也可視為一首擴大奏鳴曲式的音樂,而且沒有交響詩的明確標題,因此歸類在交響曲的範疇較為自然。
此曲常被說是交響曲史上的「終極交響曲」、「交響曲所能達到的極點」,並把交響曲的各種要素「凝聚」、「去冗」、「窮調和與論理性最高層次」的交響曲。這樣聽來,好像這是一首難於瞭解的音樂,實際上並不如此。這是一首稍微暗淡,但又明朗,包括莊嚴、樸素、懷念、感動等氣氛的音樂。只是這首作品很短,如果不注意聆聽,音樂一下就會結束。
有兩位交響曲大作曲家從19世紀跨越到20世紀。一位是馬勒(1860-1911),一位是西貝流士(1865-1957)。雖然西貝流士比馬勒多活了40多歲,但在最後30年沒有發表重要作品,因此兩人從事創作活動的期間,差不多是同一時期。馬勒與西貝流士可以説是交響曲最後期的偉大作曲家。(到20世紀,蘇聯有了兩位著名的交響曲作家,就是浦羅柯菲夫與蕭斯塔可維奇)。但馬勒與西貝流士兩位所走的方向,竟是兩個極端。馬勒創作正是象徵後期浪漫主義的異常肥大的音樂,而西貝流士則創作異常凝聚的音樂。
1907年,這兩位交響曲作家碰頭時,曾論及交響曲這種形式的基本是什麼。馬勒認為「交響曲要像世界,須要包括一切。」西貝流士則主張「交響曲需有嚴密的樣式與形式,並以深遠的邏輯性,讓所有的動機,有内部的關聯性。」他們兩人的見解正好相反,以致對談的氣氛很尷尬。或許,第7號交響曲正實現西貝流士對交響曲的理想。
如果不顧忌音樂肥大,像馬勒那樣,把想到的因素一直放進音樂裡,也許創作音樂的工作不會那麼傷腦筋。然而,像西貝流士那樣,把音樂裡的因素去蕪存菁,一直予以凝縮,恐怕是更為傷腦筋的工作。因為西貝流士必須對音樂,更徹底予以雕琢。如果把這種方向再予推進,結果會靠近像荀白克、魏本(Anton Webern, 1883 - 1945)那樣的新維也納主義音樂。像這首第7號交響曲,已凝縮到再也無法凝縮的程度。
也許對第4號交響曲也可以説同樣的事情。在第4號交響曲裡,音樂總是向内收斂,高昂的緊張感直逼聽者。雖然因採用4樂章架構而有通常的外貌,但其凝縮的程度,或許在第7號之上。
對西貝流士來說,一定不能忍受旋律與和聲從音樂中消失。固然他的音樂的本質,是依存在芬蘭的民族性,但同時也有貝多芬、莫札特等人的充滿古典的音樂均衡感。因此,他在寫完第1號與第2號把民族性大大推出在前面的交響曲之後,就回到古代寫小巧的第3號。而在第5號與第6號之間,也發生同樣的事情。他寫第6號時又回到古代,而這一次更為出色。由這些事情可以推知他根本無法接受無調的無機音樂。然而,他創作第7號交響曲的1920年代,正是這種無調音樂大為擴大的時代。
第7號交響曲的調性是C大調。當然,音樂會在各種調性間自由往來,然而C大調成為基礎,響遍全曲。
定音鼓的G音啟開這首音樂,然後從中提琴與大提琴開始動人的弦樂合奏,弦樂器以慢板像是從地低爬上來似的,一階級一階級奏出上升音階。兩三小節延長音,木管演奏的旋律在其中浮現。開頭上升音階的動機,會在以後的許多地方出現。
差不多在5分鐘左右的地方,長號好像從地平線下,或是從混沌中朗朗奏出可以説是第1主題的旋律。各樂器延長聲音,慢慢變化,並收斂到C音。音樂達到高潮。長笛上升下降的樂句陪伴長號的旋律,這在尾聲部以最長最完成的形式出現。這長號的旋律,在中間樂段以稍加變化的,或是片段的姿態出現,而在尾聲部則差不多依原來的形狀再現。
曲中會有詼諧曲風格的輕快又有節奏感的部分,但此曲的精華,是在把有機融合交響曲的各要素,完全表現在凝聚的聲音當中這件事。
(Paavo Berglund指揮歐洲室內管弦樂團)https://youtu.be/UuQ_R0onRV8
(Osmo Vänskä指揮Lahti交響樂團)https://youtu.be/h3ZvVXMpH14
(Sir Mark Elder指揮Hallé管弦樂團) https://youtu.be/XEDrO35p7Hs
(Simon Rattle指揮丹麥皇家管弦樂團) https://youtu.be/Eg7WsTuxMSQ
(Daniel Harding指揮Mahler室內管弦樂團,後段加演的是莫札特) https://youtu.be/X_mlVEJiR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