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最初是記憶深底的聲符地圖後來改為迷路 稱為知識份子的人應該沒有睡覺和沉默的權利 你呢?是要過了頭的政治熱誠不分黑白選邊抑或是明辨是非挑戰權威的業餘者精神(薩依德) 圖為小諼作品--天宮壇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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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叫張春和，老吳是吳少校，老李是李上校。他們三個是鄰居，中間夾著一間後來燒掉了的房子，事實上有另外一段是王家的故事。老張是士官長，老吳跟老李的官階比較高，所以住的房子比較大，本來兩個人都應該是少校退伍，但是老李是韓戰時“起義來歸“的那一萬四千人之一（這個數字我怎麼還會記得呢?中共把更多的人牆送去了遙遠的鴨綠江以東），老李有著東北人像韓國人的一張臉，老吳則是一派南方圓滾身材。老張濃眉大眼，聲音洪亮。

他們也一直單身。

老張是四川人，愛喝酒，其實我不知道他喝酒是不是因為一個人在台灣太久了，還是印象中，外省籍的叔叔伯伯都愛喝酒，在他的房子屋簷底下沒有酒瓶，因為他都是自己提著一個空桶，六瓶米酒，一次加注，不用壓瓶，也不賒欠，在那個時候，大多數我們家的客人都是要賒欠的，到了公賣局配銷的前幾天，祖父祖母就會去收酒瓶子，（不過我不太記得我們小孩子去收的時候，祖母怎麼登記的，不會弄錯嗎)。

總是沒隔幾天，老張就要到我們家的雜貨店補酒，這我倒是記得很清楚。 我常常去老張的住處看武俠小說剪貼本，也有時我去了他家屋簷下，拿了桶子反而要先回家補好酒再去一次，其實我也好像不是整年都可以去看小說，應該是國小三年級會認字開始吧？暑假的成份居多，印象中，寒假是在過年，而年節氣氛重，每天都是跟著新村家的小孩跑來跑去。那時候我們的課外讀物都是三姑媽家表哥的書，有唐詩三百首和西遊記，我的第一本書應該是唐詩三百首，坦白說小時候我沒背過三字經，更不要說其他的，相對來說，我的童年是很夏天蟬鳴的。去老張家看武俠小說，在小六從台北搬回來之後更有其理由，在台北秀朗唸書是我這一生的一個轉折，也是那時開始念金庸的倚天屠龍記。不過老張的武俠小說，是從報紙上一格一格剪下來再貼成的集子，不是上官，就是司馬。

七十五年以後，老張“老往那打電話“，有幾次我接的電話，要“這邊往那邊“打，急急忙忙地去通知了老張，他也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打電話，那時候的電話要轉接而不是直撥。也或許是因為那一層的轉接，而不是直接地對話，我可以感覺到短暫時間被拉長的等待與煎熬，那比第一次戀愛，等情人的遲到還深刻，話筒那端隨時會接通。明知時間是在流動著，卻期望它凝著或凍住吧，我回想那種時刻。聽說老張從軍前有個妻子，也有一個孩子，還是小學的老師。我不曾問過他的電話說些什麼。我記憶中，老張跟其他的伯伯一樣，要收我們做乾兒子，不過我們從來沒有正正式式地叫過，總是北背北背地叫，遇到哪省分的，就學他的腔調。跟整個家裡村的其他有家室的幸運外省家庭，比如說我的同學張素玲，永財等等來比，獨身的榮民們，真的很孤單。

我沒有看過他們老年的樣子，那是在我離開家之後的幾年之中，慢慢發生的。也或許很快，只是我不曾去體驗，就像我的父親走的突然，祖父走的安詳，祖母受了一點折磨，他們那些老兵呢，死去的時候，沒有家人，又是什麼樣的孤獨。 再我們那個嘉里村的最邊緣，可以看到很多老兵都像是那樣的把一生走完，埋進土裡。


其實要談老張，應該連老吳老李一起談的，但是現在篇幅不夠。

文化在某種程度上是衝突與融合兼而有之，但是沒有時間與速度上的限制。比如說，是一觸擊發的衝突影響來的大，還是潛在底層的長久默化。其實這樣的對話應該要發生在20年前才對，因著什麼原因，那時我在跟現實抗衡吧。

記一條一點都不相干的事，我同一屆的同學，成英姝寫了一本我本來也再寫的類似的東西，就是那個常常被人家笑的“你知道性別有幾十種嗎“…既然這樣，我就不需要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