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最初是記憶深底的聲符地圖後來改為迷路 稱為知識份子的人應該沒有睡覺和沉默的權利 你呢?是要過了頭的政治熱誠不分黑白選邊抑或是明辨是非挑戰權威的業餘者精神(薩依德) 圖為小諼作品--天宮壇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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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小寶獨自望著七星潭外的太平洋


天氣變冷了，出門前從衣櫥裡拿出一件藍色外套，感覺上很多年沒穿過它了。

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固定地穿著前公司的兩件外套，至多，會把部隊裡的外套拿出來穿，小寶或小諼就說，把把這是你的名字嗎，對呀，我喜歡那種有名條的衣服，有很多昔時的記憶與煉淬的時光，縮在那個小小的名字跟兵籍號碼裡。

選了這件藍色的外套。這是我出社會工作之後，自己買的第一件外套。也有十四五年了呀，如果那時沒把一件非常漂亮的棒球外套還給以前女友的話，或許今天還是會一直穿著那件吧。

出門的時候注意到口袋裡有東西，沒多想就出門了。在開車的路上，掏出來兩張機票存根，西元1999年五月九號，復興航空，當天台北花蓮來回。自從很多年前不太固著在一本本子上寫日記之後，除了行事曆記事之外的隨記，像水草一樣到處漂流。這兩張機票存根是GE0021，GE0034，除了座位之外沒有其他可資聯想的紀錄，其實我從前常常在車票或機票存根上寫字，有時候是鄰座聊天的人的簡單摘要，有時候是當天聽見的音樂，廣播，刻意想記下來的片段字句等等。前幾年還是我書桌的抽屜裡有一大疊的票根。不過父親過世後不久我就不再坐火車了，選擇搭飛機，後來幾乎都開車。(爲什麼不再搭火車了呢?)

我在車上思索起來。我回去花蓮為了什麼?作了什麼? 五月，是母親節嗎?太太有跟我一起回去嗎?99年五月? (車上所列出來的可能性) 同時出現的選擇有回去看祖父，去門諾醫院看祖母，過了清明節，不像是掃墓，大姑丈過逝?還是我有去海邊，有回去找誰，有沒跟誰碰面呢?是母親車禍住院嗎?回去還做了什麼?


在這個(什麼都可以在網路上找得到)的時代 (這樣敘述不會有抄襲問題吧)，當下沒有充足時間，之後我應該會這樣做吧，查清楚那天是星期幾，航班的時間，甚至當天的天氣，當時有沒有什麼重大事件是在早報或晚報中的，那時還看副刊，那時七星潭還沒那麼高的可見度，觀光客不多，一直是花蓮人私有的海邊，所以那時我也可能會去。當然還可以更清楚確定是去的途徑等等。

思考的結果，證明人的長程記憶還是比短時記憶要容易留存。然而記憶的呈現方式，完全不會是線性的順序關係。還得過濾掉不太相關的聯想才能得出全貌。

99年發生了九二一，那是祖父過世的那年，祖父沒有遇上九二一。就像我的父親沒有機會對劉邦友血案發表意見一樣鮮明。祖母是在小寶出生之後過世的，小諼出生於九二一的隔年。所以我的第一個直覺一定就是回去看祖父了，不是去醫院看祖母，所以沒有去畢業高中找人的那一段。記憶中有一次回去，兩個姑媽在家，我還拿了紅包，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對她們有的母親節的表示。如果約了人，大概只有麗美有可能，可能約在慈濟她那時可能的工作地點，不過這點不能很確定，因為那我要去慈濟才是呀，祖父祖母父親如果住院，大抵都是在家前面的八零五醫院與門諾醫院，如果那天是母親節的話，應該是不會跟任何人約的。除非是很有勇氣，才會去某君家附近，看她是不是在家，跟她說上兩句話。事實上那件是應該是發生在十月，因為後來我打了電話給在玉里工作的她一次，所以排除那次。

母親這幾年來，發生過幾次車禍，也可能是其中一次，不過如果是母親節，我想不出當天來回的急切性。我去了玉里嗎?也有可能，有一次這個印象，不過雖然那時不是假日，我倒是沒勇氣走進那個校園跟她說話。走進校園有一次，沒說到話，看了一下她上課的樣子，那是祖母住在門諾，應該也是九月開學日，所以排除之。但是如果是去了玉里，應該也順帶去看了大學同學小芬的家吧，不確定是不是這一次。

去了七星潭嗎?結婚之後，每次回去都會去看看。不過因為只有一天，排除跟太太一起回去的可能性，小諼也還沒出生。那如果太太沒回去，我應該會有機會去遂行每次回花蓮都有的小小繞圈，一種對於青春時光回想的路徑，實體的，與心理的，其儀式性意義大於其他。

甚而，那天離開花蓮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況呢?肯定不是送麵在機場遇到大學同學電啪的場面，那是更早，在我第一次強烈覺得賣麵也是一種人生的時期。有在機場與人擦肩而過嗎?其實那也是刻意去近接的安排，只是如同磁與重力，在某個距離之下，又自然而然地斥拒開了。(是嗎)

這樣反覆推測的結果，我那天應該是一個人回去看祖父吧，天氣熱了起來的五月，老人家最後兩三年的時間，大多坐在輪椅上，呈現緩慢或者靜止的狀態。祖母那時還康健地可以整天行動自若，聽到她可以東嘮西叨身體小恙，貓狗落葉，現在想來應該感到幸福。祖父已經不認得我了，但是還認得最後長期照顧他的大姑媽，為此我必須要說我的姑媽們是孝順偉大的。那時家前面沒有現在有的一排新房子，本來那是我們家的地。老四是在東華吧，原來應該98年要在清華畢業的，因為貪玩，在摔車的青春期被退學，重考大學，還是又被退學。

(後記)我就這樣想，直到抵達目的地為止，經過查證，那天確實是母親節。所以我應該是回去看祖父母和母親了。或許正是我姑媽們都回去的那天。不到一個月之後，九十四歲的祖父安詳地在午睡中過世，所以那天是最後一次跟他見面的日子，他雖然臉龐清瞿，眼睛依然有神。事實上那天我應該有記日記，但是我不知道壓在哪個準備搬家的紙箱子裡。

十一月初，又快到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