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點多醒來,躺在床上,灰林梟「ㄏㄨˋㄏㄨˋ~ㄏㄨˋㄏㄨˋ~」地叫著,在我醒來的此際,牠也差不多該睡了,我們的睡眠接力著。而鱗胸鷦鷯則不斷發出「S~」,像噴霧般的警戒聲。路上的風景分成數種,有些是不會移動的,像植物,但其中又有著隱微的,人類無從察覺的變化,只有那些隱微累積成巨大後,例如從花苞已然變成花,或是結了碩大的果實之類的變化,才似乎能接軌上人的感官覺知。但是關於從無到有的花苞形成過程,或是花苞不斷綻開,每一秒鐘都比前一秒更開展了一些等狀態,駑鈍如我等,卻無從發覺。有些則是會移動的,像鳥、昆蟲等,只是移動的速度或快、或慢或停滯。另外的一部份,則是當前述這兩部分交遇時,即之謂「當下」。無從掌握,從來不同,而我也是那個當下,屬於會移動的,但心念之變化卻比植物的緩慢更不易被理解的動物,只能無從反抗的被心念帶引著,加入了某個瞬刻其中。
今晨,天空有點薄雲,天亮於是顯得沒有那麼乾脆。白耳畫眉警戒聲,冠羽畫眉、褐鷽的聲響奔向耳際,四人房旁岔路邊上的一棵柳杉全株被陽光罩籠,它是否每天都好期待此刻?仿然被愛充滿那般,得以沐浴在無私的愛與光輝之中,然後它精神煥發,閃閃發光。光是凝視著它,就能感受到屬於它的快樂。所以無論我們多渺小,都別忘了我們也可以發光發熱,影響周遭的人,為他們帶來愛與快樂。
白尾鴝公鳥固守在領地一角,牠不斷的挪移跳躍,是否試圖教會我明瞭牠的王國之疆界,那是有著隱形邊界的包圍,但我似乎不懂。光之隧道從距離我最遠的前頭那端正準備開展,其他部分則都還閉著眼睛,睡著那樣,靜默,有著均勻呼息,我踏過那些呼息,一起等待著,時間抵達。屬於大自然的次序,看似理性,卻又感性,無法規範,只能領略。而那些聲音都來了,不論是耳裡、心裡、細胞裡、它們都住進了我的身體裡,像食物那般,不可或缺。
前方不遠處又出現了一隻白尾鴝,我不知道牠和剛剛那隻是不是同一隻,光之隧道慢慢展開伸長,像一天那樣,你睜眼、張耳、用全身去感觸、等待、收納、感恩。遠遠地,看見了前頭路上的竹雞快速逃逸,藪鳥的竄動讓整叢草都發起抖來,我的出現,對被驚擾的生物們來說,我想到的是,使牠們得稍稍調整晨間散步的優雅行程,例如:飛遠或逃竄,真是抱歉。但我是否也不需太過在意,或是究竟該拿怎樣的態度去對待呢?
我的眼睛接上了望遠鏡,抵達了白尾鴝的身影,接軌上了某種默契。莫氏樹蛙在圓形蓄水池內呱呱叫嚷,讓我聽見了牠們的歌聲,而我沒有刻意去尋找牠。然後我走到本來在我前頭的這一端,回頭看,不到5分鐘的光景,光之隧道就拉長了一半,好快。
花經常被學員誤認為覆盆子(國語稱懸鉤子,台語稱刺波)的長梗盤花麻、紅果薹的果實都愈形飽滿,再過些時候,若未有動物造訪,紅紅的果實就會落下地面,滾動到我也難以想像的可能所在吧!屬於每一顆種子的旅程一定都精彩萬分。龍葵也住到山上來了,還是它本來就住在山上?蚱蜢也醒了,停在那,不知正在想些什麼?成群結隊的加拿大蓬、狗尾草、羊蹄乾枯的果枝傾頹、咸豐草,這時也可稱得上是屬於雜草的季節。外來飛蓬。火炭母草是全年待命型,巴西水竹葉的花則非常吸睛,黑果馬瓝兒攀覆滿樹,像一坨綠雪。
接近了,卻未聞到香味,其實我每次出門,都偷偷的有一個目標想達成,今天的是去看看粗毛柃木開花了沒。粗毛柃木的花苞看起來還在準備,得再給它一點時間。只是,若開花時,要多近,才會聞到氣味呢?花開的時間,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快,但一不注意,卻又很容易就錯過了,人類對於時間的感受,很沒有道理,「遺忘」在其中佔了頗大篇幅。啄眼蟲直搗我的眼鏡,看起來牠也不認識玻璃。一些小蟲趴在漏斗狀小菇上大吃特吃。熊蜂、小蚊飛過,我手背的肌膚都能感受到有一陣風,臺灣澤蘭快開了!
聽著竹雞不斷醞釀,然後與大彎嘴畫眉的聲音合成一道澎湃,我在那個當下只有任自己被淹沒,直到滅頂前,都不願掙扎,真的很好聽!
如果想遇見更多,就只得走得更遠。
很多紅果薹還綠著,但整個植株的線條很美,有的紫花鳳仙花,已褪成白花了;有的紫花鳳仙花的顏色則很深。松鴉在學松雀鷹唱歌,低鳴的灰林鴿悶悶的嗓音卻總是令我覺得想笑,在自然中什麼會讓你停下腳步?每個人的原因都不相同。路上一棵海州常山,深紫色呈星狀的苞片已經開展,果實卻還是綠的。一大株青木香果實粉撲狀的伸向地面,有著鋪天蓋地氣勢。原來這段路徑上方就有兩棵碩大且結實纍纍的海州常山,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巴氏鐵線蓮的白色花苞飽滿,就快開了。曙鳳蝶乘著某道光來了,每棵樹的姿態都不相同,端賴它遇見了多少故事。我行走,一邊等待著文字召喚我。絞股藍擁抱著星狀小花,在微風的輕推下,懸盪在空中作夢。
遇見了另一種馬勃,金背鳩唱歌。今早也有著很想和蕈類相遇的想望,小鹿角蘭好幾簇地攀在木荷上,紅胸啄花嘰喳嘰喳。我很喜愛老葉兒樹的質感和顏色,是相機拍不出來的那種質地和溫暖,就像你無法形容看見某個喜愛的朋友,那種快樂或安心的感覺一樣。不過,也可能是我技術太差。
賊仔樹落花有著下雨般的聲響,鋪地。有時得要真正的停下來,才能看清楚藏在葉中,假冒為風吹律動的鳥兒躍跳。藪鳥在我前頭奔跳著,在樹叢中轉著圈,繞著一圈又一圈,然後跳遠了,我無意追鳥,但鳥卻在意著我。過山龍攀覆滿地,轉角熟悉的臭椿,不知究竟是在何時消逝死去的?鐵門轉彎處的橘色菇還在,此行,和幾種聲音、光影、心情相遇? 停下拍一株穗花蛇菰一隻虻就來了,瞧見了虻幫穗花蛇菰授粉,靴耳也在,時間有點來不及,要自己別再東張西望,但是又看到一大群菇。
成熟的紅果薹,果實顯得晶瑩渾圓。
未熟的紅果薹,看起來有點蒼綠。
絞股藍的星狀小花。
綠葉雲集的黑果馬瓝兒。
有著蓮蓬頭造型的青木香。
面色蒼白的紫花鳳仙花。
紫得很浪漫的紫花鳳仙花。
我很喜歡的有著溫潤質感的老葉兒樹。
經常被誤以為是好吃果實的長梗盤花麻。
秘密小徑上的某種蕈類。
蜂草的花雖小,卻充滿靈氣。
溫柔地覆滿地面,照拂著土地的疑似過山龍。
臺灣羊桃(原生奇異果)結果嘍!
神似新娘捧花的臺灣何首烏的花。
有著長長睫毛的求米草。
仍呈矜持狀態的粗毛柃木。
呈杯型的蕈類。
含苞的臺灣澤蘭。
海州常山的紫色星星狀萼片,中間的果實仍未轉成夢幻的藍。
含苞的巴氏鐵線蓮。
陽光透過附著在木荷身上的蕨類。
某種馬勃的小時候!
顯得零星的通條木果實。
穗花蛇菰的雄株。
一隻虻與穗花蛇菰雄株的交遇。
穗花蛇菰的雌株。
Ps. 不趕快把筆記本上的字騰到電腦裡,有時會看不懂自己的字
Ps1:外來香葉草、咬人貓、花蓼、傘穗弓果黍、戟葉蓼、冇骨消、芒草、臺灣何首烏都開花了。
Ps2:蜂草的花和果實。通條木、臺灣羊桃果。
時間:06:05~07:50
路線:四人房→岔路口上方步道→蘋果園→菜地→秘密小徑→蘋果園岔路口→四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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