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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樹人】
之後三天都不用「接客」。只要待在管轄範圍「樹苗室」所在的第一平台附近就好。早上,幫阿芬管的昆蟲區邊坡上的植物澆水。他們好像很久沒喝水了,土都好乾。有的好遠,水又很小,我有點懶得爬上去澆灌。卻想到,也許這些植物在吶喊,在歡欣鼓舞,我卻因怠惰讓他們失望嗎?於是我還是爬上近處,一棵棵的幫他們澆灌。看著水柱灑在他們身上,他們彷彿道謝般的搖頭擺腦,迴旋起舞。我還是相信,植物有所感覺。
之後,我都待在樹苗室內幫盆栽拔草。從第一床的松杉柏科開始。藏柏、紅檜、扁柏、紅豆杉、粗榧、五葉松、華山松等。他們都住在黑色的軟盆裡,爲了不要讓他們長太快,而沒灑什麼肥料,因為樹苗室已經有點爆滿了。而他們的腳下卻還叢生許多頑強的小草與他們搶食。所以我能做的聊勝於無的工作就是幫他們去除搶食者。我邊一盆盆拔草,邊一盆盆的跟它們說話:「你們以後長成大樹會很漂亮哦!」、「希望你們能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頂藍天,吹山風。」、「你現在長得有點醜耶!不過你以後一定會變漂亮的。」──這一間裡的所有樹苗,都是要賣的。如果每天照顧他們,然後看他們被買走,用祝福的心情會比較愉快吧!
近中午時,有個人來看樹苗,他預計買一百棵。當時我正在整理華山松小苗,他問我是什麼?我雖然想的是華山松,卻告訴他是五葉松。因為他也是五葉,後來才驚覺自己講錯。而雅芳姊邊招呼他看別的樹苗了,我也沒有再解釋。他看了好些種樹,但大部分則繞著松杉柏區來來回回。吃飽飯後,他決定開始「下手」了。他買了藏柏、紅檜,粗榧以及我們所有的扁柏還有其他的樹,但他還一直走到華山松前面,走開,走近,想買又遲疑。
我覺得他一定是個愛樹人。不然進到這種苗圃裡,怎麼會像女人逛百貨公司ㄧ般顯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呢?我在心裡讚賞他,因為我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善待樹。只是牽扯到錢,他必須攙或點生意人斤斤計較的氣息。
後來他還是「殺紅了眼」。買超過了預計的數量,而終於最後還是買了三十棵的華山松。如果他沒買,我會覺得很可惜的。華山松是台灣有最大毬果的松樹,種子也可以炒食。樹形很漂亮,尤其那些小苗都充滿生氣的樣子。賣樹苗這種生意很有趣,就是客人如果不買某些樹你反而會很扼腕,像昨天的墨點櫻桃和今天的華山松。因為你覺得這是好樹啊!還好他買了。我邊幫忙搬樹苗出去,邊跟那些樹苗祝福──希望你們都能長成大樹,也許有一天我還會遇上你,到時你已經比我都高了。那時可以跟我分享你看得多遠嗎?
【挫折】
很久以前,我一直想寫一篇關於永久樣區文章。所以我開始了,但是我寫得拖拖拉拉,來梅峰以後,每天寫一點點,或是好幾天寫一行,才好不容易寫完「寫作企劃書」。是打算給那家可以寫科普的雜誌社,通過後,才可以開始寫文章。然後我把它寄給S看。不過他回我一封言詞犀利的信,因為他覺得我寫得敷衍鬆散,沒有中心思想,又照抄他的話。於是我開始反省自己。我真的蠻想做這件事,卻沒有真正付出心力。S說得很對,難怪他會不高興。
就像我投稿,稿件寄出去後,其實大半是希望它別刊出來,因為覺得自己寫得並不好,而上頭掛著我的名字。但是我還是以碰運氣的心態寄了。性格裡還是有敷衍、懶散的不負責任態度啊!還有像我每天寫的日記,自己都覺得形勢重複,自言自語,卻一直沒下定決心突破。今天接到那封信,倒是真真正正的被刺激到了,一個極大的挫折,卻也是一個得來不易的成長。我會爲自己負責的,重新再寫一篇吧!以後我寫東西的態度會更認真的,謝謝你們之前忍受我沒什麼內容的贅文。之後不保證有內容,但我保證會更用心。打擊實在太大了。在電腦前用掉了一整捆衛生紙。借用這些衛生紙的靈魂希望可以痛定思痛,原來我還不夠努力,敷衍的態度總是陪著我的惰性,起舞。
【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的事,不認識的人,是不是我們的心不管都柔軟,都不會有感覺?而有些事,每天,就在我們不知道的角落默默發生、默默結束,從來不被知曉。就像同事曾經告訴我,他們去山裡滅了一場火,餓了一晚,終於撲滅。不過沒有人知道的,社會大眾不會知道他們星夜撲滅了一場可能蔓延的小火,而小火就熄滅了,像從來沒有被點燃過。
人,總是以自己的喜怒哀樂統治世界的一切,以自己為世界的中心在世界中心開心、悲傷。而未曾考慮到,很多事在發生、在被處理、在消失,可能很嚴重,可能稍一不慎,世界就在下一瞬間毀滅,但是人都沒有感覺。他們覺得還很遠,跟我沒關係。除非真的發生了,他們只會睜大驚愕的雙眼,連呼喊都來不及。
而我知道了一件如果不知道,可能就不會在意的事。這世界上有太多我使不上力的事,大多數我都讓他們過去,不置一詞。這件大概也一樣,卻掛心不去。曾提過一個蝙蝠隧道,那原是舊礦坑,大概住了百餘隻蝙蝠。不過現在要被佈置成懷古礦坑行的浪漫場景,而便於人「雙腳」行走的枕木,也已鋪到礦坑口。
但我沒辦法阻止。而這樣的事情就只能在相互妥協中被繼續進行。知道有多少我們沒見過、連命名都沒機會的鳥已經消失?有多少生物在這樣的「建設」下被迫搬遷、絕滅?蝙蝠還很多嗎?牠們要搬去哪裡?我幾乎希望我不知道這件事。
朋友會盡量去處理這件事。這是他的事,我也不能插手。寫出來只是一種哀悼。原來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就算是我知道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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