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涼快,城市變成一大塊透明的玻璃,南方的秋天是潔淨而明朗的,
在人的心裡滲進了一層淡淡的愛意。在一個沒有意外的下午,我接到V的電話。
噹一聲帶著外國腔的問候在我耳邊響起時,跳進我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是,「一個
高個子的男人來了!」
我們在電話裡說著你好你好,天氣真夠舒服的,高雄這會兒比台北還涼快不過
夏天的感覺也是值得懷念的。
電話裡誰都有點心不在焉,我知道劉魏在床上閉著眼睛在聽我說話,我也知道
電話那頭的男人為什麼會打電話來。可這樣的一種微妙局面就像一塊滲了一點大
麻的餅乾一樣,吃一點無所謂,再吃一點也無所謂,吃第三口的時候有一種令人生
厭而又使你放縱的東西出現了。我,有點這麼莫名其妙 。
最後V說,「下星期五,在台北展覽館有一出前衛藝術展,你和你男朋友想來的話我可以寄請柬。」
「那太好了,謝謝你。」
「OK,下周見。」
劉魏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我把電視的音量放小,這電視一天有20個小時在開
著。最近我們都喜歡開著電視和影碟機上床,在暴力片紅色背景下互相撫摸,然後在和混亂的情節裡一起入睡。
我點上香煙,坐在沙發上想剛才那個電話。想那個高高的渾身香香的,臉上的
笑壞壞的男人。想著想著突然覺得很煩,他居然明目張膽地勾引一個有男友的女孩,
而且他知道她和她的男友如水乳交融不可分離。
我走到書桌前,像每日作業那樣寫著小說情節發展的最新一章,我寫下了有關
V出現的偶然性和我生命中某些故事的必然性。我的種種預感埋伏在小說裡,也
隨著我永不能回頭的腳步一一消解。
晚上,朱婷和他男朋友不請自來,隔著門就能聽到朱婷的聲音從幾層樓梯下
傳來。他們打著一隻迷你小手電,差點忘了我們住幾層樓,只好一路叫上來。兩個
人在暗中都戴著一副小墨鏡,走得磕磕絆絆的。
「天啊,怪不得我一直都覺得光線不足,剛才開車的時候還差一點撞上人家自
行車。」朱婷一邊笑一邊取下墨鏡,「怎麼都忘了還戴著這個啊?」
朱婷男朋友的手裡提著幾罐可樂,啤酒,穿著Esprit黑色毛衫,看上去蒼白而漂亮。他們一進來就打破了屋內的安靜,劉魏不得不放下手裡的一本英文雜誌,這雜誌以提供無數智力遊戲出名。劉魏最愛玩的是算術和填字。
「我們本來想開車隨便兜兜,結果兜到這兒來了,就上來了。我皮包裡有張影碟,不過吃不準好不好看。」她對著屋子四周轉了轉眼睛,「要不要打麻將?四個人剛好一桌。」
「我們沒有麻將。」劉魏趕緊說。
「我車裡有啊,」朱婷一斜眼,笑著對他男友說,「去拿吧!」
「算了,還是聊天吧。」朱婷的男友伸出細長的手指,撩撩頭髮,似乎有點輕微的煩躁。「不妨礙你寫東西吧?」他的臉對著我。
「沒事,」我把一張唱片放進機器,傷感、潮濕、冶麗的女聲在法國舊式電影
音樂般的背景中慢慢浮現出來。沙發很舒服,燈光適宜,廚房裡擺滿了紅酒和香腸,
漸漸地大家都喜歡上這種感覺,話題在真真假假的傳聞和似是而非的評議中繞來繞
去。
「這城市真的好小,全部的人在這圈子裡了。」朱婷說,她說的圈子由真偽藝術家。外國人、無業遊民、大小演藝明星。時髦產業的私營業主、真假另類、新
青年組成。這圈子游移於公眾的視線內外,若隱若現,卻始終佔據了城市時尚生活
的絕對部分。他們像吃著慾望和秘密存在的漂亮小蟲子,肚子上能發出藍色而蠱惑
的光。一種能迅速對城市文化和狂歡生活做出感應的光。
「我曾經一連三夜在不同的地方遇見同一些面孔,我從來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
字。」我說。
「昨天晚上在Paulaner我碰到V,他說下個月有個藝術展,」朱婷突然
插話,我用眼睛的餘光看看她,又看看劉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他打過電話來,
說到時會給我們寄請柬。」
「又是老一套,又是一些老面孔啦,」朱婷男友說,「大家都是party animal,
派對動物。」朱婷男友說。他喝著酒,迷人的臉越喝越白。
「我不喜歡這些,」劉魏開始動手往一個煙斗裡塞hash,「這圈子裡的人比較
浮華比較膚淺。有些人到了最後就像泡沫一樣消失了。」
「不會吧。」朱婷說。
「加拿大是座尋歡作樂的城市。」我說。
「這是你的小說主題嗎?」朱婷好奇地問。
「TING,念一念你寫的東西吧。」劉魏說,雙目的亮地看著我,這是使他倍感
安慰和愉快的時刻,寫作進入我們的共同生活後它就不再單純是寫作了,它與無法
碰觸的愛慾有關,與忠貞有關,與我們倆誰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有關。
大家顯出愉快的表情,一隻裝著hash的煙斗,幾瓶酒和一疊小說稿輪流在大家
手裡傳來傳
夜晚有著不寧靜的思想,血液裡到處流串.把所有人遷扯到最頂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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