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殘忍的季節,沒有丁香開在百年深深的庭院裡,沒有美女裸舞著舞過南陽路Takashi的「Le garconchimis」花園石階和描彩遊廊,沒有鴿子,沒有狂喜,沒有爵士樂裡藍色的陰影。
冬雨在陰鬱地飄著,舌尖上有股微苦的味道,空氣裡的潮濕會讓人發爛,爛到心裡去,冬天就像一個女人來的例假又濕又令人厭惡。
蘶決定出門旅行,每年這個時候他總是要離開一段日子,他受不了這種又冷又濕的天氣,連偶爾的太陽光也是灰色的,照在身上會發毛,「我要逃走一段時間,旅行」他說,「去哪兒?」太陽厲害一點的地方,天空藍一點的地方。比如說香港。「想一個人去嗎?」他點點頭。
「好吧,要照顧好自己,你有IC卡,可以隨時打電話回來。我會留在屋子裡繼續寫小說。」
永遠無法完成這部小說的念頭讓我害怕,而蘶走後我能享有更隱秘的空間,身體上的空間感。我不知道蘶是否也意識到這一點,他選擇出門旅行是否也想暫時脫避一下我們日日相處所帶來的某種危險,他具有勝常人百倍的敏感,有時,那種不能解釋的感情把兩個人糾纏得太緊,到使人不能自由呼吸並失去創造力的時候,也許是出門旅行的時候。
在很多人眼裡,情慾與愛情不能混為一談,在很多思想解放了的女人眼裡,找一個傾心相愛的人和一個能給她性高潮的男人是私人生活最完美的格局。她們會說:愛與欲分開並不與追求純潔人生的態度牴觸,一天一天消耗著你生命的日常生活引導著女人的直覺與意願,她們尋找任何一種能使她們具有安全感的生活方式。她們把打開生活秘密的鑰匙放在枕頭底下。
寫作使我時不時處於這樣的狀態,只不過我是在低頭俯首地凝視一些星星,它們閃爍在一些即興出現的文字裡。我覺得那一刻自己涅槃了,就是說,我不再對疾病、事故。
此刻的我就像是,縮在一團的貓。有時候我不懂 為什麼相愛的人必須很殘忍的分離 我更不懂的是 爲何?在相愛之後也要說分手。其實我自己也害怕 沒有人互相打氣的日子 沒有人互相依喂的日子 沒有人打電話給你的日子 那種失落 那種空洞 彷彿只有把自己變成貓的感覺會好一點。
一個女孩嘴唇黑黑地走在嘴唇銀灰的同伴旁,她們在吃「珍寶果」牌棒棒糖(大小孩子們人手舉一根棒棒糖,一度成為市區的時尚形象的一部分),總擔心她們會因為吃下太多廉價的螢光唇膏而中毒死去,當然目前還沒有一宗正式的報道說是本是有哪位小女生因為吃口紅而吃死自己的。
人群中走來一隊衣冠楚楚的辦公室男人,其中的一個向我熱情地招手,我想他肯定在向我身後的人招手吧,繼續不理不睬地走。他還在招手,並且叫我的名字,我驚訝地盯著他看。
「我是你以前的同事呀。」我想今天是不是愚人節,他在我印象中是個有犯罪衝動的智商高得可怕的社會青年,這些日子不見他不是做電腦黑客搶了銀行就是繼續在白天半死不活地打著小工,到了晚上就守著電腦在網上神魂顛倒。
但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架一副白領男性都喜歡的無框眼鏡,牙齒很白,笑得挺健康,「要死了,你居然認不出我。」而他的口頭禪就是「要死了」。
於是我笑起來,「看上去你挺漂亮的。」我說。
「你也挺漂亮的。」他說著,臉上沒有一絲戲謔的表情,一舉一動都有分寸。
路邊的真鍋咖啡店。我們對面而坐,咖啡的香香起來可以讓人慢性地中毒。所以很多人都上了癮來咖啡店閒坐一下午,即使一輩子的五分之一的時間丟在了咖啡店,只要有種脫離了工作重負的假象就好。還有不鬧的音樂,長著舞男式臉蛋的侍者,我們聊到了綠蒂咖啡館。「那真是個不錯的地方,」他說,「可惜當時身在其中並不覺得享受,心裡只想著打工賺錢。」
「還有怎麼撬保險櫃。」我揶揄他說。
「要死了,這事可不能再提,我現在從良了。」他笑起來,他遞給我的名片上寫著金蘋果電腦公司,是一家由他和幾個大學同學一起投錢搞起來的小公司,專門從事軟件開發、網絡安裝兼賣電腦,現在剛剛有起色。「估計到年底會有可觀的利潤,」他賺錢的慾望還是膨脹著,只是多了些沉著。
「對了,那個網路的人怎麼樣了?還有聯繫嗎?」我想起了他以前的網上女友。
「我們經常在一起喝咖啡、看電影、打網球。」
「謝天謝地,我以前的預感有誤,這個網友好像和你蠻合得來的。會不會跟她結婚?」
「噢不,他在網上是個女孩,在生活中卻是個男人。」他連忙糾正我的說法。看我一臉驚奇的表情,又說,「當然我們只是朋友,沒有其他的什麼什麼!」他笑起來,也不管我信不信。
「他在網上扮女生吸引男生,肯定有精神上的怪僻。」
「對,他一直想做變性手術,當然我跟他交往只是覺得他善良,熱情。有想法,他知道我不是gay,但照樣可以做朋友,是不是?」
「真想見見這個媚兒,聽上去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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