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看到被螞蟻般的人群堵塞的街道;高架鐵道上的車呼嘯而過;看到人流湧出劇院,我隱約想到『活著真好。』
下午3點半,咖啡店裡頭沒有客人。一縷陽光透過人行道上的梧桐葉照進來,唱機裡的爵士樂都有種催眠的感覺。彷彿從30年代殘存到現在。
在吧台後面無所事事。沒生意的時候總是會讓人覺得悶的。領班老李在裡面的小房間打瞌睡,無管我們幾個服務生。
我的搭檔朱立趁著空當兒溜到街角轉彎處的電腦區,去淘一些便宜的小配
件。他是個一心一意要做超級黑客的問題少年,智商很高,卻沒能讀完專業本科課程,原因是多次攻擊上海熱線,並且用瘋子般的機智盜用別人的賬戶在互聯網上神遊。只差沒有破了銀行中心裡的錢幣路線。她說『會有這麼一天。玩電腦的都會很瘋。』
我和她,一個曾經前途無量的工作者和一個名震一方的電腦殺手,時過境遷,在
咖啡館做侍者,只能說是活著也要工作。錯誤的地點,錯誤的角色,卻交織成一個美麗的夢。工業時代的文明在我們年輕的身體生銹了,精神也沒有得救。
我開始擺弄一大瓶養在水裡的白色香水百合。只要聞到花香都會使精神振奮。
愛花的天性使我變成不作夢裡的女人。
手機震動起來。劉魏迫切而又煞有介事地說:「老時間,老地點,我等妳一起吃晚飯。」
接近五點我脫下制服換上了最喜歡的紫色佯裝,走出咖啡館。期待著覆約。
日式餐廳位於台北市捷運復興路口。遠遠望去,進進出出的人們都是老外和單薄而閃光的日本混血美女。我和劉魏經常光顧此地。他是知道我很愛日本食物的。
推開門,轉頭四望,看到劉魏在一個舒適的角落向我舉手示意。令我猛吃一驚
的是,他身邊還坐著一個時髦女郎,穿黑色閃光面料的吊帶裝,小小的臉上金粉銀粉搽了一大把,彷彿剛從匪夷所思的火星旅行回來,帶著一種匪夷所思的衝擊力。
「這是朱婷,我的小學同學,」劉蘶指一指那奇怪的女孩,惟恐不能引起我
的足夠重視。然後,對那女孩介紹我,「這是TING,我的女朋友。」說完他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
我們互相點頭微笑,因為都做了小蝴蝶般純潔的劉蘶的朋友,也彼此有了信任
和好感,她一開口就嚇我一跳,「好幾次在電話裡聽劉蘶說起你,一說就是好幾小
時,愛得不得了,都讓我覺得嫉妒了。」她笑著說,嗓音極其沙啞低沉,頗有磁性。
我看了一眼劉蘶,他裝作沒有那回事。「長舌公!他喜歡打電話,一個月的電話費可以買只31寸大彩電。」我順口說,說了又覺自己格調不高,凡事都與錢相關。
「聽說你是作家。」朱婷說。
「哦,可我很久沒寫了,而事實上……我也算不上是作家。只不過是網路上小有名氣。」我感到一絲羞愧,空有一腔熱情是不夠的。 這時,劉蘶插話說,「噢,
TING,很棒,有一種令人信服的觀察力在裡面。她以後會很成功的。」他平靜地說著,臉上毫無恭維之意。這只是默默無名的心情文章而已聲音小到對自己在講話。
我實事求是地說,「只是自己成立的部落格裡面的文章。」
「劉蘶沒說過嗎?」她臉上掠過一絲揣摩的神情。我點點頭。
她告訴我 年輕時結過婚,現在有一名孩子。不久先生死於猛暴性肝炎 先生是爆發富 留著一比巨大金額給她 終於 在她身上嗅到狠角色從何而來,還有她那種尖銳懾人的眼神。
我們一時中止了談話,劉蘶已經點了萊,依次端上來,都是我喜歡的海鮮。
「你要吃什麼可以再點的。」劉蘶對朱婷說。
她點點頭,「其實我的胃好小的,」她用雙手拱成一個拳頭大小的形狀,「對
於我,傍晚總是一天的開始,別人的晚餐就是我的早餐,所以吃不多,這些年亂七
八糟的生活已經把我身體變成個大垃圾場了。」
我一邊吃一邊觀察她,她擁有一張只有充滿故事的女人才會有的臉。
「有空兒來我家好了,唱歌、跳舞、打牌、喝酒,還有各種奇怪的人可以讓你
人間蒸發。我住的屋子前陣子剛裝修過,光燈具和音響就花了50萬。」她說話時,臉上卻絲毫沒有得意的表情。孤單的女人。
她包裡的手機響起來,她拿出來,換上一種母性的聲音。「媽!我今天很忙要留校不回去。」她嘎嘎嘎地笑著,眉宇之間透露著一點母愛。
「是我的小孩打來的,」她放下電話對我們說,「他在全校得第一名,獎狀到處都是下次介紹你們認識。她笑起來,「只有他能讓我感覺活著。」
「你蠻可愛的,」朱婷盯著我的臉說,「不光柔美,還有股男人喜歡的孤傲
勁頭,可惜我現在已經洗手不幹了,否則,演藝圈子裡我會把你做成最紅的小姐。」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哦,只是開玩
笑。」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飛快地轉動著,顯出一種神經質的興奮。
「不要亂說,我很嫉妒的。」劉蘶從報紙上抬起頭,滿懷愛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們總是並排坐,像連體嬰兒那樣,即使在一些高級場合這樣坐有失禮儀。
我微微一笑,看著朱婷說,「你也很美呀,另類的那種,不是假另類,是真另
類。」
我們在旋轉門告別,她在和我擁抱的時候說,「親愛的,我有一些故事要告
訴你,如果你真想寫本暢銷書的話。」
她又與劉蘶互相擁抱,「看好你的愛情,愛情在這個世界裡是最有力的,它可以讓你飛讓你忘記一切,沒有愛情像你這樣的孩子會很快完蛋,因為你對生活沒有免疫力,我會給妳們打電話的。」「我可是超級辣媽。」
她對我們飛吻,鑽進停在路邊的一輛白色保時捷,開著車一溜煙兒似的消
失了。
我回味著她的話,那些話語裡埋藏著哲理的碎片,比夜色更閃爍比真理更真。
「真是個狠角色。」劉蘶高興地說,「她很棒,不是嗎?以前她為了防止我
一個人在房間裡呆久了做傻事,經常在半夜裡帶我出去在高架公路上飆車。我們喝
得很多,還抽大麻,就這樣我們很HIGH地遊蕩到天亮。不久,我就碰到了你,一切
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你跟我們不太一樣,是兩種人,你有很強的進取心,對未
來充滿希望,你和你的進取心對我就意味著繼續生活下去的理由,相信我的話了嗎?
我從不說假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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