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故事 第七輯
◎三十、畫裡乾坤
⊕潘文良
⊕三之一
這晚——
阿文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的，觀賞那幅畫……既然，不能「夢遊」，也只好「幻遊」了。
阿文幻想著自己，到了（畫裡的）農莊，受到大家的歡迎。
阿文便住了下來，教小朋友們讀書寫字，做「囡仔頭王」（孩子大王），帶著大家玩遊戲，到樹林裡盪秋千；又去找小童學游泳，游得很開心；然後，大夥兒，又到草地上，玩騎馬打仗……
阿文玩得累扁了，於是，便走到樹林裡，想要找個地方睡覺，忽然看到樹上，有個大「猴窩」，也就爬到猴窩裡去睡覺……
風兒像手般的，推動著「猴窩」，猴窩好像「搖籃」似的，晃動搖盪……
鳥兒在枝頭婉囀，好像在唱「催眠謠」……
阿文也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
阿文一覺醒來，竟然發現‥自己睡在「猴窩」裡，不禁叫道‥
「媽呀……我怎麼會在樹上睡覺？
耶？〔難道……我的『幻想』成真了嗎？〕怪哉！」
阿文起身，一手抱著樹幹，放眼四望，但見——
・霽霽晴天、朗朗大地。
浮雲朵朵遊藍空、飛鳥陣陣過青峰。
舉目千山層層翠、放眼百花簇簇美。
青草地，牛羊任意徜徉；碧湖上，舟筏隨波盪漾。
幾隻老鷹，盤旋而上；一泓清溪，蜿蜒以去。
・遠方草原上，三五孩童放風箏；
近處稻田裡，七八農夫忙耕種。
・點點白鷺逐綠波、朵朵紅花綴黃陌。
・有人設宴桃花園，桃花園裡無日月；
眾客舉飲竹葉酒，竹葉酒中藏乾坤。
・且聞家犬，直吠陌生人；而睹村婦，笑迎遠來客。
又見孩童，榕樹下打秋千；還聽老叟，石桌前論經典。
・高山古寺，晨鐘暮鼓，醒世喚俗；
平原人家，日作夜息，清天淨地。
・滿眼和樂氣象、一片安祥風光。
若非世外乾坤，必為桃源天地。
阿文知道‥自己又在畫裡了，歡喜之餘，不禁叫道‥「太棒了！太棒了……」一時樂得‥忘了自己在樹上，竟然跳了一下……還好‥沒摔下樹去。
阿文在樹上，站了好會兒，方才爬下樹。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心想‥
〔去找小童算帳……算了！去看下棋……太浪費時間了……
到峰頂上的古寺去？那麼遠，恐怕走一天，也不會到……
那就到農莊去好了……乾脆‥到小山頂上的什麼小築，去拜訪「神仙姐姐」，
想必不用一小時，就能到……回來，順路去樵夫家；下山，再去農夫家……
有時間，再過橋去，看老神仙下棋。
看完了，再上山到寺裡去，再到老古松那兒，再繞到瀑布那兒，
沿著水流而下，到小童家……
然後，就是醒了，也沒關係……嗯！就這麼決定！
這安排真不錯，剛好繞一大圈——畫裡一周。〕
阿文拿定主意，舉步走出樹林，走到林邊的小路上——
左手邊，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一宇農茨，在「綠浪」之中。
阿文但見——
曬穀埸上，幾個鬥蟋蟀的男孩，趴在地上；還有幾個女孩，在埕邊辦家家酒。
阿文遠遠地‥「嘿……」了一聲，看他們大概也沒聽見，阿文也不管，快步的走到小山下，但見‥一條石階，又長又遠的爬上山去‥
〔嗯！只要爬到最後一級，也就到「神仙姐姐」的竹軒了！〕
阿文於是振奮棈神，拾級而上——
・天空浮雲飄、道上枯葉落。
・石階長又遠，彷彿直上能登天；
青苔濃且密，猶似從來無行人。
・一路野花香撲鼻、幾叢幽竹清疏心。
鳥囀枝頭上、獸叫樹林中。
・四處鮮氣瀰漫，令人舒暢；
一片陽光普照，使身溫暖。
・初因力盛興勃勃，方能拾階直爬；
後為腳痠氣喘喘，只得止步而歇。
阿文本想數數看，有多少級石階的，但數到八百多，也就面紅耳熱、力乏腳酸、氣如狗喘、汗流浹背……只得停下來休息，擦了擦汗水，做了做深呼吸……捏一捏腿，搥一搥膝；許久，方才平心靜氣，恢復體力，於是‥繼續上路，緩步而行，邊走邊欣賞風景——
阿文一時心起，嘆道‥
「呵……人們常要到『目的地』去玩，
殊不知‥『沿途』的風光，也值得欣賞，
因而匆匆『趕路』，錯過許多美景佳境。」
阿文走著走著，忽見叉路上——
有個老樵夫，健步輕快，從容而行，走向青山深處，且看他‥
・頭戴竹箬笠、身穿麻布衣。
・竹箬苙，遮沙蔽日果實用；
麻布衣，防風護體真好物。
・腰繫鋼斧利且明、頸掛毛巾軟又輕。
不羨人間榮華富貴、只喜世外風月雲水。
肩上束柴無榮辱、擔頭枯枝別是非。
名韁利鎖不纏縛、權枷財杻盡解脫。
閑觀天上浮雲飛、倦臥松下石頭眠。
・喜來持杖步芳徑，靜聽鳥囀悟禪機；
興至攜琴坐蔭亭，高歌一曲了俗情。
・一把鋼斧，砍不盡翠林枯枝；
兩隻芒鞋，踏難遍青山荒道。
・堪嘆世人‥勞碌苦惱！
哪比老樵‥瀟灑逍遙？
阿文本想和老樵夫，打一下招呼，卻見他已走遠，也不好意思，叫住人家，只嘆「失之交臂」，心想‥
〔下次，再去他家拜訪吧！我可要趕緊到神仙姐姐那裡……
不然‥等一下，「夢醒」了，那可就「遺憾」了呢！〕
阿文於是趕緊抬起腳來，兩級石階，當一級地，往上直爬……
好容易地，爬到最後一級石階，累得‥撲碰！一下，坐到地上，心似馬奔、氣如狗喘、汗若雨下、腳像醋酸……阿文閉目休息了許久，方才睜眼而望，但見——
・一棟竹軒分三落，寬敞又清雅；
四棵松樹立二邊，高聳且秀鬱。
・簷下蒔養化蝶蘭、屋外種植棲鳳竹。
房頂光光停鸛鶴、果樹纍纍招獼猴。
・庭前綠草，茸茸如茵，鹿走兔跳真適意；
圃裡彩花，叢叢似錦，蜂飛蝶舞好逍遙。
・稻草涼亭，可觀旭霞星月；
青石池塘，能養魚蝦龜貝。
・兩扇門板未閉、二口窗扉半開。
但因路遠卻俗客、只為山高接天人。
此屋應非俗子住、斯房必為高人居。
⊕三之二
阿文起身上前，但見——
門楣上，有扁額，寫著「蘭若小築」，旁有聯云‥
蘭若寂靜，覷破苦海觀自在；
極樂清涼，往生淨土面彌陀。
阿文站觀許久，方才繞到右廂後，探頭看往房中，但見那神仙姐姐‥
・盤髻堆鴉繫青巾、玉釵支碧綴紅纓。
煙髮及腰細如絲、雲鬢貼耳烏似墨。
柳葉眉，翠黛輕橫；杏子眼，銀星微閃。
兩耳有郭實才女、一鼻準直真佳人。
梨腮盈盈似芙蓉、粉頸挺挺若竹筒。
朱唇含笑，淡淡像菱角；白齒嚼味，皓皓如編貝。
・兩肩削成，耦臂溜溜，伸曲宛轉；
雙手捏就，蔥指纖纖，舒捲妙巧。
・冰肌如銀光又韌、玉膚似雪細且柔。
姍姍舉步竟生蓮、揚揚動袖還飄香。
行止從容婀娜、坐臥端莊自若。
素紗輕衣著體翩翩然、青絲長帶束腰飄飄樣。
・雅性如蘭香，幽閑貞靜、端莊誠信；
靈心似蓮馨，慧黠伶俐、謙恭明禮。
・氣秀因納日月精華，故離塵無垢；
質樸唯卻世間情愛，而超凡脫俗。
・窈窕丰姿，立處倩影亭亭；青春年華，憶時憧憬悠悠。
・不食人間煙火，而無半分俗態；
但吃山中蔬果，因有滿懷慈心。
・鉛華不染仍嬌嬈，真是仙境天女；
脂粉無施猶嫵媚，實如月宮嬋娟。
・巧筆描不盡、丹青畫難成！
・斯女福德無量，形貌美麗，令人歡喜，而欲親近；
此人智慧具足，神態莊嚴，為眾仰敬，不敢侵凌。
阿文一時，看得目瞪口呆、魂飛神離……只見——
神仙姐姐，步至室中，坐於一張矮桌旁——桌上有一古箏。
神仙姐姐，燃起香來，想是要彈奏古箏——
美人為天女、古箏是仙器。
淨手焚檀香，香生煙裊裊；清心撩琴弦，弦動樂飄飄。
時若過石清泉，登登統統；時若越野流溪，潺潺淙淙。
有如擊岩浪濤，洶洶湧湧；有如皺面水波，悠悠動動。
偶似勁風穿谷，呼呼舒舒；偶似枯葉落地，窸窸窣窣。
還像微風細雨，淅淅瀝瀝；還像鳥叫蟲鳴，喳喳嘰嘰。
只聞馨香陣陣、唯聽仙樂紛紛。
如湖畔垂柳，輕撥漪漣；似林中畫眉，宛轉歌喉。
像天邊落日，揮灑紅霞；若花間蝴蝶，翩舞彩翼……
宮商角徵羽‥五音變化無窮；揚沉平緩急‥各調搭配不盡。
微妙音韻淨人心、優美旋律化俗情。
若非慧質靈心女，怎得超然灑脫曲？
阿文心裡嘆道‥
〔啊！果然‥「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我這下子，一定是在「天上」沒錯……〕阿文聽得閉著眼睛，心已乘著箏聲——飛呀！飛呀……飛得好遠好遠……飛到九霄雲外……（恐怕‥阿文（的心），三天也找不回來。）
阿文一時，陶醉在優美的旋律中，雖然閉著眼睛，
仍可以感受到‥神仙姐姐，那十隻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動，淡撩輕撥。
可以感受到‥她那專注、用功的神情。
也可以感受到‥她那坦蕩、遼闊的心境。
還可以感受到‥她那美麗、姣好的容姿……
一切，竟是那麼的真、那麼的善、那麼的美……
也不知過了多久，箏聲終於停了。
阿文心裡叫道‥
〔為什麼要停呢？呵……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世上無不終的樂曲……〕
阿文好半天，仍然恍恍惚惚的，心在九霄雲外——找……找……找……找不到路回家……
⊕三之三
阿文突然聽到——
有人叫著‥「喂……你是誰啊？」
阿文嚇了一跳，心裡叫道‥〔這麼兇……我敢打賭‥這一定不會是神仙姐姐的……〕阿文臉上，突然被人實實的摑了一巴掌。
阿文趕緊把心抓回來，定神一看，只見——
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
阿文不禁叫道‥
「哇……〔神仙妹妹……可惡！打我一巴掌……〕喂！妳在叫魂啊!?」
神仙妹妹叫道‥「我就是在叫你的大頭魂……你來這裡，幹什麼？」
阿文叫道‥「我來這裡，聽神仙姐姐，彈古箏——不行嗎？」
神仙妹妹又叫道‥「你是什麼人？膽敢跑來我們這裡？」
阿文不禁暗叫道‥「哇……妳真是個『刺查娒……兇婆娘』……」
神仙妹妹，兩手插起腰來，叫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阿文靈心一至，趕緊叫道‥
「我說‥『美麗會因生氣而失色。』
虧妳生得這麼漂亮，怎麼兇巴巴的呢？
哼……刺查娒！」
神仙妹妹‥「哼！」了一聲，舉手就要打阿文——
神仙姐姐突然叫道‥「小妹……不得無禮！來者是客，還不請人家進來坐!?」
神仙妹妹‥「哼！」了一聲，推了阿一下額頭，叫道‥「喂！我姊姊，叫你進來坐！」
阿文被推了一下，退了幾步，差些兒跌倒，站穩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竹窗前……不覺愣了一下，方才叫道‥「謝謝！」阿文叫著，即時上前，手壓窗台，曲膝一跳——翻身進到室內。
神仙妹妹叫道‥「嘿！你當小偷啊!?翻窗子……有大門，你不會走嗎？」
阿文搔了搔頭，笑道‥「嘿嘿嘿……對不起嘛！我習慣了嘛！」
神仙妹妹，瞪大眼睛，叫道‥「習慣了!?」神仙妹妹指著阿文，叫道‥「原來，你是『慣竊』啊！」
阿文不禁指著神仙妹妹，叫道‥「妳……妳……妳……什麼『慣竊』嘛!?……人家我是晚上，常常溜出去——」
神仙妹妹搶著叫道‥「翻窗子當小偷——偷東西。」
阿文指著神仙妹妹，氣得叫道‥「妳妳妳……不是啦！〔真是傷腦筋！我真是越描越黑，不辯也罷……可是‥她當我是小偷，怎麼可以？〕人家我是晚上溜出去玩，都嘛是從窗子，翻出翻進的……習慣了嘛……我才不是小偷咧！哼！」
阿文瞪了她一眼，也懶得理她，舉步走到矮桌前，鞠了個躬，叫道‥
「神仙姐姐！您好……您彈的古箏，好好聽嘔……能不能請您，再彈一曲呢？」
神仙姐姐微微笑道‥「對不起！我今天只彈到此，那香已盡……明天，再彈給你聽，好嗎？」
阿文心想‥〔真奇怪！香燒完了，再燃一次，不就好了嗎？〕阿文心裡想著，卻也不敢多說，只得點了點頭。
神仙姐姐叫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呢？怎麼會來到這裡？」
阿文答道‥「我叫〈阿文〉……我從小，就想來這裡，聽您彈古箏了……直到現在……我在作夢，才能到這裡來……我好高興嘔！」
神仙妹妹叫問道‥「你怎麼知道‥你現在是在『作夢』呢？」
阿文叫道‥「要不是我在作夢，我怎麼可能，進到『畫裡』來呢？」
神仙妹妹笑道‥「哼哼！真好笑……真好玩！竟然知道‥自己在作夢……你真奇怪耶!?」
阿文笑道‥「我已經進來兩次了，我當然知道啊！」
神仙姐姐點頭笑道‥「嘔！原來是這樣啊！」神仙姐姐突然叫道‥
「對了！小妹！妳快去端茶和水果，來招待客人！」
神仙妹妹應道‥「好！」應著，長髮一甩，對阿文‥「哼！」了一聲，便掉頭走出房去——
阿文看神仙妹妹走出房了，不禁叫問道‥「神仙姐姐！她好兇嘔……她叫什麼名字呢？」
神仙姐姐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來就沒叫她名字。」
阿文心想‥〔怎麼會這樣？〕阿文想了想說‥「那就自己取個名字嘛！」
神仙姐姐笑道‥「那你就替她，取個名字吧！」
阿文舉著手指，擦了擦鼻際‥「嗯……嗯……」的哼著，一下抬頭、一下低頭的，想了許久，方才叫道‥「嗯！就叫她〈畫娘〉好了。」
神仙姐姐側頭問道‥「畫娘！為什麼‥叫她『畫娘』呢？」
阿文叫道‥「因為……因為……因為我喜歡啊……嘔！不是！不是！因為……因為……『畫娘』好聽嘛……也不是……因為……嗯……因為……因為‥妳們在『畫裡』，所以‥我就叫她『畫娘‥畫裡的姑娘』……大概就是這樣吧！」
阿文搔了搔頭，心道‥〔奇怪！我怎麼會叫她〈畫娘〉呢？〕
神仙姐姐點了點頭，笑道‥「畫娘……好！就叫她畫娘吧！」神仙姐姐舒了下腿，叫問道‥「阿文！你為什麼，叫我『神仙姐姐』呢？」
阿文笑道‥「因為‥這畫裡，一定是『桃源仙境』，每個人，都像『神仙』一樣，長生不死……我好希望‥我能夠住在這裡嘔……永遠永遠的住在這裡……永遠永遠……」
神仙姐姐笑道‥「那你就住下來嘛……歡迎你！」
阿文心想‥〔我能夠住下來嗎？明天，雞一啼、天一亮——太陽昇起……我又得醒了……繼續在紅塵俗世裡打滾……〕阿文想著想著，真是難過極了……
阿文抬頭，忽然看到——
神仙妹妹，端著茶盤進來；把茶放到一旁的大桌上，轉身叫道‥「姊姊！茶來了。」
神仙姐姐叫道‥「快倒茶，給客人喝啊！」
神仙妹妹‥「嘔！」了一聲，倒了杯茶，遞給阿文，竟瞪著大眼，往阿文上上下下的打量——
阿文心裡叫道‥〔奇怪！我哪不對勁啊？〕阿文趕忙也把自己給看了一遍——不禁瞪著神仙妹妹，叫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問題嗎？」
神仙妹妹，竟指著阿文，叫問道‥「你是誰呀？」
阿文不禁叫道‥「耶……〔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難道……我突然變了個樣？〕奇怪？」阿文趕緊走到床邊的鏡台前，往鏡子裡的「自己」猛瞧——拍了拍臉，自語道‥「阿文長這個樣子，沒錯啊……」阿文突然從鏡子裡，又看到——
另一個神仙妹妹，在門邊探頭探腦的……還在那裡偷笑。
阿文心道‥〔原來是「雙胞胎」嘔！哼！耍我！〕阿文猛然轉身，叫道‥「出來啦！不用躲了，我看到妳了啦！」
躲在門口的那個神仙妹妹，這時才「現身」，一手捧著盤水果、一手掩著臉‥「哼哼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笑得腰都彎了，好會兒，方才止了笑，端著水果，放到大桌上，走到另一個神仙妹妹的身旁，笑問道‥「你剛剛……給我取了個，什麼名字來的啊？」
阿文喝了口茶，笑道‥「畫娘！好不好聽？妳喜不喜歡？」
神仙妹妹點了點頭，笑道‥「喜歡！喜歡……謝謝你啊！」
阿文笑道‥「別客氣！那我以後，就叫妳畫娘嘍！畫娘！妳好！」
〈畫娘〉笑道‥「你好……剛剛打你一巴掌，真是對不起啊！」
阿文笑道‥「嘿嘿！沒關係啦！沒關係啦……我也不大好……」
另一個神仙妹妹問道‥「那我呢？我要叫什麼名字？」
阿文看著「她們」，想了一下，笑道‥「都叫〈畫娘〉好了！」
另一個神仙妹妹笑道‥「那怎麼分得清楚‥誰是誰呢？」
阿文笑道‥「反正‥妳們都一樣！一樣高、一樣瘦……頭髮一樣長，還綁一樣的髮型……眼睛也一樣大、衣服還穿一樣、鞋子也穿一樣，連聲音也一樣、長相一樣……我也分不清楚‥誰是誰，乾脆！連名字也一樣嘛！」
畫娘笑道‥「哼哼！還真是有趣呢！」
神仙姐姐笑問道‥「那我們在叫〈畫娘〉的時候，到底是在叫哪一個〈畫娘〉呢？」
阿文笑道‥「這個嘔！簡單啊！」阿文指著畫娘說‥
「她在，她就答嘛！」阿文又指另一個說‥
「她在，她就答嘛！要是兩個在，就兩個一起答嘛！
誰聽到，誰就答嘛……比方說，我叫‥『畫娘！麻煩倒茶給我喝！』
她在，她就倒；她在，她就倒；兩個在，就兩個倒。
一個倒，我喝一杯；兩個倒，我就喝兩杯啊！」
另一個畫娘‥「哼哼哼哼……哼！」的笑了一陣，叫問道‥「那我們有十個在呢？」
阿文順口應道‥「那我就喝十杯……」阿文愣了一下，不禁瞪大眼睛，叫道‥「什麼!?……妳們有……十個啊!?……」
畫娘笑道‥「哼哼哼哼！兩個就夠你頭痛了，還十個呢！」
阿文拍了拍胸脯，叫道‥「還好！嚇我一跳！要是有十個的話，我就完了！」
阿文把茶給喝完，將杯子放到大桌上，突然靈心一動——叫道‥「我有辦法了！」阿文把她們姊妹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還是分不清楚，只得問道‥
「妳們誰是姊姊、誰是妹妹啊？」
畫娘竟然叫道‥「姊姊！不要說！讓他猜！」
阿文聽了‥「噗唔……唔唔唔唔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心想‥
〔我以為只有「笑話」，才會發生這種事，沒想到‥居然被我碰到這種笑話……〕
阿文好容易笑停了，方才指著畫娘，叫道‥「妳是妹妹、她是姊姊！對不對啊？」
畫娘偏頭叫道‥「耶！你怎麼知道？我大姊姊，都分不出來呢！」
阿文不禁‥「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阿文可真被害慘了，一時笑得捧著肚子；以前「看到」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沒想到現在，「碰到」這個笑話，竟然這麼好笑。天下有「止痛藥」，卻沒有「止笑藥」，阿文這下可笑慘啦……笑得嘴巴，都要裂到耳朵旁去了。
畫娘叫道‥「笑什麼嘛！跳蚤跑到你身上去了，是不是？」
畫娘的姊姊，笑道‥「妹妹！妳剛剛說‥『姊姊！不要說！讓他猜！』這麼一說，他當然就知道‥妳就是妹妹！我就是姊姊啦！」
畫娘打了自己一下頭，叫道‥「嘔！我怎麼這麼笨啊!?」
阿文‥「哈哈哈……哈哈哈……〔完了完了……〕哈哈哈哈……」的笑著，笑得下巴都要脫臼了，趕緊「努力」地叫道‥「畫……哈哈哈……畫娘！哈哈哈……快快快……哈哈哈哈……打哈哈哈……打我一巴掌！哈哈哈……」
畫娘姊妹們，異口同聲地，叫道‥「是你自己說的嘔！」叫著，竟然一個舉起左手、一個舉起右手——唰！唰！兩下——啪！啪！兩聲……
阿文被打得，臉頰都「發了」（腫了）……要是有「蛀牙」，穩被打掉的。
阿文‥「嘔唔……」的叫了一聲，被打得眼淚都擠出來了，不禁舉起雙手，撫著臉，蹲下身子……難過了半天，方才站了起來。
畫娘笑道‥「不笑了耶！這招真有效啊！」
阿文瞪著大眼，叫道‥「打那麼大力……要死……一個打我就好了，還兩個打我……」
畫娘的姊姊笑道‥「你不是說‥誰在誰答……兩個在，一起答……兩個在，就喝兩杯茶……我們怎麼知道‥你叫哪一個畫娘？ 只好一起打嘍！」
阿文撇了撇嘴，叫道‥「真倒楣……我真是『自說自受』……」
神仙姐姐笑問道‥「你剛剛，想到什麼辦法嗎？」
阿文道‥「我剛才想到的方法，是說‥妳們一個叫〈畫娘妹妹〉，另一個就叫〈畫娘姊姊〉，這樣就行了嘛……不過‥妳們最好穿不同顏色的衣服……看到我，就先『報名』，不然，妳們轉個幾圈，我又分不清楚‥妳們誰是畫娘姊姊、誰是畫娘妹妹了。」
畫娘的姊姊叫道‥「太麻煩了……」
阿文叫道‥「是啊！『雙胞胎』，就是麻煩……我看，我還是再來給妳取個名字好了……嗯……叫……」
畫娘的姊姊，叫問道‥「叫什麼呢？」
阿文舉手，擦了擦鼻際，想了好會兒，笑道‥「嗯……有了！叫妳〈夢姑〉好了……夢姑！怎麼樣？」
畫娘的姊姊，點了點頭說‥「好啊！我就叫〈夢姑〉吧！」
畫娘問道‥「為什麼，叫她『夢姑』呢？」
阿文說‥「因為‥她是我在夢裡，相遇的姑娘啊……而妳是我在畫裡，相遇的姑娘，所以‥她叫〈夢姑〉，妳叫〈畫娘〉。」
〈夢姑〉指著神仙姐姐，問道‥「那我大姊姊呢？你也幫她取吧！」
阿文望著神仙姐姐，一手托著臉頰，彷彿是在沉思著什麼事——
神仙姐姐看阿文張著大眼，瞧了半天，輕輕笑道‥「你們吵完啦!?」
阿文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輕聲說道‥「對不起……我們小孩，比較『多嘴』嘛！」
神仙姐姐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阿文身旁，舉手摩著阿文的頭，說道‥
「走吧……夢姑！畫娘！我們去看夕陽。」
夢姑應道‥「好啊！」夢姑應著，端起水果，走到廂房的「後門」，開門便先走了出去——
畫娘端起茶盤，也跟著走呀跳的出去了。
阿文也跟在神仙姐姐身旁，往外就走；出了房門，走過廊道，繞過屋角，越過水池，到了一座草亭裡。
夢姑抓了個水梨，遞給阿文，叫道‥「哪！吃水果！」
阿文叫道‥「謝謝！」阿文接過水梨，咬了一口——不禁點頭叫道‥「嗯！不錯！不錯……汁多、果甜、清香、新鮮、色美、味好…… 」
畫娘笑道‥「吃一口，你就囋不絕口……」
阿文叫道‥「我們要多說『讚美』的話，少說瞧不起人家的話呀！」
夢姑瞪著阿文，笑道‥「馬屁精！愛拍馬屁。」
阿文叫道‥「噯喲……讚美是真心誠意的……是確實的，不是『巴結、奉承、討好、阿諛……拍馬屁』……那是『言過其實』，兩者是不同的；拍馬屁，是『虛情假意、另有目的』的，這樣，妳懂嗎？」
畫娘笑道‥「你還可真懂得不少啊！」
阿文笑了笑，忽見——
神仙姐姐，坐在藤椅上，一手搭在椅背，靜靜地，看著遠方
阿文一時覺得自己，真是太「殺風景」了，但見‥夢姑正要開口，趕緊舉手，將食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輕叫道‥「此時無聲勝有聲。」
夢姑叫道‥「幹嘛呀？」
阿文輕叫道‥「我們是‥一百隻青蛙，站在荷葉上——」
畫娘叫問道‥「什麼意思啊？」
阿文叫道‥「看到的，都是嘴！」
夢姑、畫娘，聽得掩著口‥「哼哼哼哼……」的笑了起來。
阿文輕叫道‥「別笑！別笑！安靜啦！」
夢姑叫道‥「你自己一直說，十句，你說七句呢！」
阿文叫道‥「妳們別跟我‥一句來，一句去的，我就不會說了嘛！」
畫娘指著阿文，笑道‥「你還說!?」
阿文叫道‥「好啦！我們不要再說話了嘛！」
夢姑笑道‥「你還說!?」
阿文張開嘴巴，正想說話，一念心起，趕緊把梨子塞進嘴裡，心道‥〔我吃梨子，總可以了吧!?〕
夢姑和畫娘，這才靜了下來，坐到亭中石桌旁的圓石凳去——
阿文看看神仙姐姐，竟然彷彿一座「雕像」似的，竟然動也沒動，心想‥
〔我們剛才，「吵」了半天，好像也沒什麼「影響」嘛!?〕
夢姑突然拉著阿文的手，叫道‥「走！」
阿文叫問道‥「去哪？」阿文問著，看夢姑也不回答，只好跟著跑——
畫娘也跟著跑，一手推著阿文，叫道‥「快點！快點！」
阿文隨著夢姑，跑到竹軒後頭，方才停下腳步，定神一看，但見——
・遍地青青草、到處叢叢花。
修竹排排種崖前、果樹棵棵植園內。
・玫瑰、山茶、芙蓉、芍藥……四季花卉一起開；
香蕉、梨子、枇杷、荔枝……八方水果全可摘。
・野蜂採花釀蜜去、山猴攀果獻人來。
若非福地，焉有此花苑？應是仙境，方得這果園！
畫娘拉著阿文，叫道‥「我們去採花兒吧！」
阿文聽了，笑道‥「妳們自個兒去採嘛！」
夢姑叫道‥「好吧！你在這兒等著！」叫著，便拉著畫娘，上前去摘花。
阿文一邊啃著梨子、一邊看著她們採花，心裡叫道‥〔怎麼女生，都喜歡當「採花賊」呢？〕阿文吃完了梨子，看看覺得無聊，想想便不管她們，獨自溜回草亭裡，但見——
神仙姐姐招著手。
阿文笑了笑，便坐到神仙姐姐身旁，問道‥「有什麼事呢？」
神仙姐姐指著西山落日，叫道‥「你看——」
阿文做了下深呼吸——靜下心來，放眼而觀，但見——
落日傍西山，圓圓如丹橘；夕陽映浮雲，漫漫染紅霞。
全因光線變化、皆為雲朵輝映——
暗處呈灰黑、明處現白銀；濃則如橙紅、淡則似黃金。
天空彩雲燦爛、水面金光瀲灩。
湖上舟子收帆回、田裡農夫荷鋤歸。
蝙蝠出洞翔滿天、鷺鷥返巢飛一列。
山峰暗淡如剪影、林樹朦朧似幽靈……
且觀夕陽無限美、莫管暮色有盡時！
神仙姐姐問道‥「美不美？」
阿文回過頭，望著神仙姐姐，點了點頭，說道‥「就跟神仙姐姐‥一樣美！」
神仙姐姐微笑著，但把阿文，抱入懷裡，輕拍了幾下阿文的臉，淡淡的笑道‥「小孩子！吃多了蜜糖——黏嘴（甜嘴）！」
阿文靠在神仙姐姐懷裡，只聞一片馨香襲鼻……彷彿躺在雲裡似的，一時竟想起幼年時，鄰家的「大姐姐」……
（那時候，阿文就是喜歡賴在大姐姐的懷裡。
阿文曾說‥「懷抱是‥安全的海港、溫暖的窩巢。」
大姐姐，也常這麼的擁著阿文。
自從大姐姐她們搬走了，阿文也「長大了」，上小學之後，就再也沒人抱、沒人背了……）
阿文突然覺得‥好溫馨、好甜蜜、好幸福、好快樂……不覺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心跳聲……就想這麼的賴在（睡在）神仙姐姐的懷裡……忽然聽到‥
神仙姐姐，吟詩道‥
「暮日近西山，彩霞紅半天。陣陣倦鳥歸，夕陽無限美。」
神仙姐姐，突然拍了拍阿文的臉，輕叫道‥「阿文！你會作詩嗎？作首詩吧！」
阿文睜開眼睛，望著落日餘暉，想起小時候，常端著碗飯，在庭院裡看彩霞，看得飯都涼了。（阿文把這夕陽美景，稱作「活了的彩墨畫」。）
阿文看了許久，只覺‥「美不勝收」，要「作詩」，那就難了。
神仙姐姐又問道‥「想到沒？」
阿文輕搖了下頭，閉上了眼睛，而那幅「活了的彩墨畫」，卻「栩栩如生」的，在腦海裡浮現……阿文突然機至靈來，竟也跟著，作了首詩，不禁詠道‥
「落日如懸鼓，彩霞任糊塗。願背生雙翼，西天共飛舞。」
神仙姐姐點了下頭，輕叫道‥「嗯！好詩……好一個『彩霞任糊塗』、好一個『西天共飛舞』……」
阿文小時候，就常這麼幻想著‥背上生了翅膀，到彩雲裡去，穿梭飛舞，和「彩雲仙子」，把雲朵，鑽得一個洞、一個洞的，又把雲朵，像黏土一般，捏塑成‥花、草、樹、石、鳥、獸、蟲、魚、人、房、車……
阿文想著想著，忽然又聽到‥
神仙姐姐吟詠著‥
「西方有佛國，其名曰極樂。一句阿彌陀，帶爾離娑婆。」
阿文抬頭問道‥「神仙姐姐！真的有『極樂世界』嗎？」
神仙姐姐笑而作偈道‥
「心清國土淨、欲息苦惱去。一念別善惡，苦海同極樂。」
阿文搖頭叫道‥「聽不懂……」
神仙姐姐微微笑道‥
「你心裡快樂，就會覺得‥世界美好；你心裡苦惱，就會覺得‥世界糟糕……
要常保心裡快樂，就不要做任何惡事，因為‥任何罪惡，即使微細如塵埃，
都會引發苦惱；有苦惱，就不會快樂。
另外，幫助別人、多做善事，就會快樂。
因為‥任何善行，即使絲毫如毛髮，都是快樂的根源。
然而‥『行善不為何、施恩莫圖報』，要是你行善，是有目的的，
那麼‥要是沒達到你的目的，你就會生氣，生氣就會苦惱；
若是施恩而圖報，那麼‥人家沒有報答你，
你就會覺得，好像『人家欠你錢沒還』。
這種心裡，跟『記仇』沒兩樣，如此，你也就不會快樂了……
所以‥你在行善之時，不要有所為而行，
行善之後，就要『趣空』；心中清淨，無所執著。
簡而言之，就是佛教常說的‥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方得真樂。』明白嗎？」
阿文答道‥「懂是懂，可是……好像不怎麼明白……」
神仙姐姐微笑著，又作偈道‥
「不作一切惡，行善無所求，諸事不執著，清淨是真樂。」
神仙姐姐，突然拿了個桃子，舉到阿文面前，說道‥
「你看這桃子，整個好好的，要是被咬了一口，就不完整了……
用另一個比喻好了，好比一幅畫，畫好了，很漂亮，
可是‥一不小心，滴上了幾滴墨，是不是，就破壞了畫面的美呢？
我們要保持心境快樂，就不能染著絲毫苦惱。」
阿文叫道‥「可是……已經『染著』了苦惱，怎麼辦呢？」
神仙姐姐問道‥「鏡子蒙了灰塵，怎麼辦？」
阿文答道‥「拿抹布擦乾淨嘛！」
神仙姐姐又問道‥「衣服髒了，怎麼辦？」
阿文答道‥「用肥皂洗一洗呀……可是‥『心髒』了，怎麼辦？」
神仙姐姐笑道‥
「心髒了，用『善』洗呀，惡如髒衣、善如肥皂——
肥皂洗去了衣服的污垢，再用水沖淨，然後，晾乾衣服，
這衣服，人穿來才會舒服；
人心起了惡念，就要趕緊制止，使自己不為惡——」
阿文聽得一時竟覺得睏，不覺張著大嘴‥「哈……啊……嗯……」的打了個哈欠。
神仙姐姐輕輕拍了拍阿文的臉，笑問道‥「睏了啊？」
阿文揉了揉眼睛，輕叫道‥「神仙姐姐！對不起……我們『明天』，再說好嗎？」阿文說著，但把神仙姐姐的手臂，緊緊地抱住，打算就這麼的‥賴在神仙姐姐的懷裡睡覺。
神仙姐姐便像哄嬰兒以的，邊拍撫著阿文的胸脯、邊哼著曲子。
阿文覺得‥自己就像躺在一朵輕輕柔柔、綿綿溫溫的雲裡，飄呀飄的，一任輕風吹送……
⊕三之四
阿文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聞到一陣花香，睜眼一看，但見——
夢姑跟畫娘，捧著滿懷的花兒，坐在身旁。
夢姑（或畫娘）叫道‥「你怎麼自己跑了，要走，也不叫我們一下？」
畫娘（或夢姑）叫道‥「竟敢放我們鴿子……」
阿文笑問道‥「妳們可不可以‥先『報名』一下？免得我認錯人了。」
夢姑和畫娘‥「哼哼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你猜啊！」
阿文搔頭笑道‥「不猜了……反正，一轉眼，我又搞不清楚，誰是誰了，妳們要騙我的話，我也沒辦法……除非，把名字，寫在妳們的額頭上，否則，我也沒辦法，認得出誰是誰……這下子，有名字跟沒名字，還不都一樣……」
坐在圓石凳上的神仙妹妹，笑道‥「我是夢姑啦！」
坐在阿文身旁的神仙妹妹，笑道‥「我是畫娘啦！我把手鐲，戴在右手；我姊姊，戴在左手，這樣，你就知道啦！」
阿文‥「哈……啊……嗯……」的打了個哈欠，叫道‥「對不起……我們明天再扯好了……我好想睡覺……妳們不要吵……」阿文閉上眼睛，突然「感覺到」‥夢姑和畫娘，把滿懷的花給送了過來（想必是用「砸」的），一時滿懷都是花，一陣香氣撲鼻，頓感鼻子癢癢的，不由得‥「哈啾……」的打了個噴嚏，趕緊伸手捏了捏鼻子……忽聞‥
夢姑跟畫娘‥「哼哼哼哼哈哈哈哈……」的，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阿文這時，竟從夢裡……醒了過來，張開眼睛，左顧右盼……卻再也看不到夢姑、畫娘、神仙姐姐……眼前只是一片「黑」……
阿文起身，打開電燈‥「意由未盡」地，望著畫裡……突然一念心起，不禁叫道‥「對了！〔我可以把自己——畫在畫裡，這麼一來，我不就可以，『永遠』的住在畫裡了嗎？〕好好好！」阿文趕緊拿來筆墨（毛筆、墨水）‥
「哇……『我』怎麼畫？〔自己的『畫』，那麼爛……〕
算了啦！〔以後，多睡一點覺、多作幾次夢……〕
也罷！嘿嘿嘿嘿……」
阿文趕緊收起筆墨，關了燈，躺了下來，合掌祈禱‥
「神仙姐姐……希望‥我『醒來』的時候，是在您的懷裡……」
阿文如是唸了三次，方才放掌，繼續睡覺。
⊕四之一
這天——
阿文放學回家，打開房門，不禁‥「哇……」的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呢？那幅畫，竟然……變成了「三張」。）
阿文看得都要哭了‥「一定是弟弟……〔氣扁我了……又來玩吉他，拿下來時，弄破了……〕可惡可惡！啊……」阿文氣得大叫一聲，七竅生煙、髮衝三丈……痛得一顆心，似乎在滴血……好難過……好難受……
阿文是多麼捨不得啊！恨不得把弟弟抓來，搥！搥搥搥搥搥……搥搥搥搥搥！像鐵釘那樣，搥到地裡去！
生氣也沒用，趕快補救要緊！
阿文趕緊扔下書包，爬上床去，拆下畫來，平舖到床上，對準裂痕——拿來膠布，撕了一段，貼上去‥「哇……完了……〔怎麼不會貼背面……不會用透明膠布？……還用黑的……一幅好好的畫，貼了兩道黑膠布……〕怎麼看啊!?」
阿文只好把膠布，給撕起來，哪知道‥膠布太黏了（也許是畫太久了），竟然把一部分的「色彩」，給黏了起來‥「哇……〔我要哭了！〕哇……」那蒼翠的樹林、那碧綠的稻田……那「蘭若小築」，被一道「蒼白」給分了……
阿文不禁哭叫道‥
「哇……哇……哇哇！
〔這幅畫，變成這個模樣，遭到這樣的『破壞』……
我……我……我活著……
嘔！我留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阿文叫了一聲，「收」起畫來——揉揉揉揉、揉成了一團……想後悔，也來不及了；阿文‥「哼！」了一聲，把那幅畫……「那團垃圾」，給丟出窗去……頓時間，傷心！好傷心！好傷好傷好傷心……阿文傷心得‥晚餐都吃不下了。
…………
阿文每天，看到吉他下面，那片「空白」，心裡就難過……
直到有一天——
阿文突然想到‥
〔對了！哪天，我一定要再畫一張……
我一定要請一個畫家，幫我再畫一張，跟原來那幅畫，一模一樣的……
到時候，也把我給畫進去……
如此一來，我就可以永遠地，住在畫裡了……〕
阿文想了想，也就不再那麼難過！
只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請到一位畫家，幫忙畫……
阿文只是感嘆‥「為什麼‥我不是個畫家呢？」
——全文完。
2002.06.30.日 二校
2020.09.17.四 修校
■臺語註解
【囡仔頭王】ㆣㄧㄣ ㄚ ㄊㄠ├ ㆲˊ gin2~1 a2~1 thau5~7 ong5
⊕愛與小孩玩耍的大人，或一群孩子中，充當頭頭的孩子。
又叫「囡仔頭、囡仔王」。
【刺查娒】ㄑㄧㄚˋ ㄗㄚ├ ㆠㆦˋ tshiah4~2 tsa5~7 boo2
⊕兇悍、撒潑、不講理的女人；中潑婦、兇婆娘。兇巴巴的女人。
也寫作「赤查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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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畫裡乾坤》上。2020.19.17.四 01:5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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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畫裡乾坤》中。2020.19.17.四 02: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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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畫裡乾坤》下。2020.19.17.四 0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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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彩墨畫、桃源仙境、世外生活、河童、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長生不死、老漁翁、小兄弟、極樂佛國、蚊子、繞口令、汽水、木瓜、游泳
品茗、下棋、觀戰、照將、遊鶴、閑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海底撈月、象棋歌訣、象棋論、觀棋不語真君子、起手無回大丈夫
蘭若小築、古箏、神仙姐姐、畫娘、夢姑、紅塵俗世、馬屁精、拍馬屁、虛情假意、另有目的、採花賊、彩墨畫、彩雲仙子、落日、彩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