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國境之南。傳統單眼相機拍攝。
20090616
「老實跟妳說啦,其實光聽一個人的聲音,我的身體就能夠感受到那個人的能量是從哪裡出來的喔!」在吃飯之後的閒聊,平常並不是太說禪道法的朋友因為描述著她對另一個她的新朋友的喜歡與欣賞,突然打開了這樣的一個話題。
欸?聽著朋友的描述,好奇心被整個撩起,睜大眼睛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對呀對呀!像是那個誰誰誰,我只是聽她開口喊妳的那一聲,就被她的聲音還有她的人吸引住,因為她整個人的能量是從『心』發出來的……」點點頭的她眼中閃著光芒,似乎還在回想那從『心』發出的能量帶給她的震撼。
「是什麼樣的感覺呀?妳是感覺到了什麼呢?」我這個好奇寶寶快要炸掉了,雖然,表面上可能還是溫溫地問著。
「就是,嗯,我的心臟這邊呀,就因為她的聲音,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有的人給我的感覺是從腦袋來,就是他們說話的時候,我的頭就會跳跳跳,有時候有些人的感覺來自表面,所以他們說話的時候,我某個對應的皮膚就會有感應……嗯,就像是這樣呀!」一邊回顧著自己的感覺,朋友一邊在自己身上的各個部位比劃著。
「那,我的聲音讓妳的哪個部位有感覺?」這應該是我最大的好奇了。我的聲音,這個聽說是從上輩子某個人身上要來的聲音,會帶給這個對聲音特有感覺的朋友在什麼樣的部位產生什麼樣的感覺呢?
朋友看著我,哈哈大笑,指著我的頭,然後說,「妳的頭這麼大顆,想也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了,對吧!」朋友邊說,邊用手按壓著自己的整顆頭的不同部位,彷彿我的聲音在她的腦袋裡面到處亂竄。
「喔!」其實有點失望,但也不可否認,我是一個不斷用腦筋在思考的人。
「沒有分別喔!就只是妳的能量,我感覺到妳的能量來自妳的腦袋而已啦!沒有不好喔!」可能感受到了我的失望,朋友再一次解釋聲音跟能量的連結,也企圖澄清能量來自哪裡並沒有好壞的差別,那只是一種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比較喜歡自己的能量,是來自心,而不是腦袋。儘管,我也很清楚,腦袋對我來說,是十分重要而且突出的器官。所以後來就開始跟朋友盧了起來,像是,會不會有時候在不同的時間對同一個人的聲音有不同的感覺?所以換句話說,會不會有時候有的人是用心在產生能量,但不同的時候同一個人又有可能會用腦袋產生能量?那是不是有可能在另一個時間點,他/她的心以及腦袋都可以對這個人的能量有所貢獻?
朋友被我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她說她就只是感覺,根本沒想到這麼多,這麼多的問題,她無法回答,要我自己去找答案。只是,那是她的身體的感覺,我沒有這樣的感覺,能夠怎麼找答案呢?想著想著,突然發現,自己整個人已被思考左右,丟了一個回應給朋友,跟她說,我『被腦袋給綁架了』。笑了笑的她,決定跟我說晚安,把被腦袋綁架的我丟在夜色中,任憑我自己去感受被綁架的感覺。
圖說:天池雲海。單眼傳統相機拍攝。
知道自己原來被腦袋綁架了的這幾天,跟雪獅小小討論了這個話題,也引發了她對自己的好奇,然後如法炮製地把她晾在被好奇心綁架的狀況下,開始思考,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做了太多的事情,甚至,把心的功能排擠掉了?
把這個問題,擺在心裡,嗯,或者更確切地說,放在腦袋裡,然後,帶著腦袋,跟我的客人們聊天。
一如往常,在面對某些情境的時候,身體總會陪著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話輕輕顫抖,那是一種很輕微很輕微的顫動,聲線沒有明顯的改變,如果用超高速的錄影機拍攝,可能可以拍攝到汗毛小小地豎起,毛細孔也產生了一些小丘,但是,我不說,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只是,因為發生這種狀況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我發現當我的身體因為我的話語而產生變化的時候,客人們也會比較認真聽我在說些什麼。
其實我並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因為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感覺到那時候話語的能量,但是卻不能肯定那是因為自己,於是,我戲稱這是來自天上的聲音,假想自己是個傳遞訊息的人,因此,身體才會起了這些反應。
而那天,在一場訓練裡,老師帶領著我們去看到敘事治療中的『再次說哈囉(Say Hullo Again)』在面對失落關係中的力道,練習的時候,聽著夥伴泣訴著失去至親的傷痛,腦袋裡頭沒有多想甚麼,只是把自己的感覺分享出來,並透過分享感覺流暢地問出到現在我都還無法憶起的問題。記得的只是,那時候的自己在空調舒適的房間裡,仍然不斷冒著汗,然後,看見夥伴的遺憾隨著淚水愈來愈輕盈,深鎖的眉頭逐漸打開,臉頰也跟著紅潤了起來,甚至,我們開始開懷地笑著聊著至親看到現在的她正努力地榮耀至親傳遞給她的天賦時會怎麼回應的天馬行空……老師事後跟我分享,說她來我們這組觀察的時候,感覺到夥伴散發出來的光彩,讓原本就清麗的她更加明亮起來,那一幕,好美。老師問我,用『心』做治療的感覺如何?
圖說:國境之南。傳統單眼相機拍攝。
當老師提出這樣的問題之後,正在開車的我,整個人愣住。那種感覺像是漫畫裡頭的情境,『用心』兩個字像石頭一樣,當頭砸下,而被打中的我,鼻青臉腫,淚水鼻水跟血水不斷湧出,狼狽不堪……
等到回過神(也差點錯過了轉彎處,所以很確定那時候的腦袋沒起作用呢!),跟老師說,最近才不斷有人跟我提到『用心』這兩個字。
有個客人告訴我,通常他並不願意接受這些所謂的心理諮商,也不太願意跟人談心裡的事情。如果要談的話,他會先靜靜地看著來談者的眼睛,當他看著對方的眼睛,感覺到對方的用心的時候,他才會願意給對方一些機會……如果來談的人,眼睛咕嚕咕嚕地不停地轉,那他會拒絕接受會談,因為,那樣的人,只是不斷地用腦筋在計算著一些甚麼,而不是真心想要了解他的狀況,陪他一起度過生命的關卡……而我,非常榮幸地能夠和他一起工作數次,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他不只看到我的腦袋,也已經感受到我的心意……然後,那個說我的頭很大的朋友,提醒著我用腦比用心多;以及另外一個開心地發現我已經透過她接收到上天可能要轉知給我的訊息的客人;還有,那個在睡前會幫我禱告的客人……
老師聽著,微笑著,還是沒忘記那個重要的問題,用『心』做治療的感覺如何?用『心』做治療和用『腦』做治療有甚麼不一樣?想了一想,沒辦法清楚地告訴老師那樣的感覺如何,因為,用『心』做治療的時候(如果身體有著感應代表的是心在主宰),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而然,我的腦袋似乎沒有太多的功用,許多的問句或描述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說完,都只看見客人的改變,卻不記得自己問了甚麼,說了甚麼,只能感覺,卻無法確切地描述……邊說邊發愣,才發現,原來好多客人的『有感覺卻說不出來』,是真的存在的。原來,我太依賴思考,太依賴表達,太在乎語言文字的力量,而忽略了有時候光是感覺,也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互動連結……
不過,當我邊寫著這篇週報,邊回想老師的問題的時候(思考還是我比較習慣做的事啦!),發現當我用『腦』做治療的狀況是,聽著客人的故事,腦袋卻還不斷地轉,想著下一句要問些甚麼,該怎麼回應,人,根本不在當下,並沒貼著客人的故事,只是在分析著客人的問題,然後想著要用甚麼樣的神奇技巧來讓客人『蟠然頓悟』、『豁然開朗』,某種程度上,還是希望客人去做些甚麼改變來符合自己的期待,而不是去陪著客人找到他們想要的方向。很不符合敘事的精神,但卻很自然地迎合了主流的做法。只是,這樣的做法也很容易感覺到無力,因為,那是我以為客人想要的方向,而不見得是客人自己想要的方向,硬拉蠻扯的結果,就是落入『有毒的對話』中,讓雙方不斷受到主流負面故事的毒化。
這段時間,開心自己開了心:重新打開了那個我好久不見的心房。
Hello,my sweet heart!